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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加寒暄后,坐于主位的谢睿渊拱手笑问道:“不知崔郎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崔挹长长的手指一叩案面,加重语气道,“江宁县乃六朝古都,文风昌盛,风华卓著,我家宗长一直引以为形胜人才聚集之地,故此,他老人家中秋节想来江宁一游,届时,为了领略江东名门士子文才风度,特地在秦淮河举行中秋雅集,邀请陈郡谢氏宗长,以及族中一名年轻才俊参加,这是请柬,请谢氏宗长收好。”
崔挹口中的雅集,专指文人雅士吟咏诗文,议论学问的集会。史上较著名的有西晋石崇的“金谷园雅集”,以及东晋王羲之的“兰亭雅集”,在兰亭雅集时,与会名士不但作出了三十六首诗歌,更成就了王羲之千古名篇《兰亭集序》,及其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书法。
如今天下第一名门崔氏想在秦淮河举行中秋雅集,不用问,一定会引来士林的轰动。
话音刚落,君海棠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的请柬递给谢睿渊,谢睿渊慌忙起身接过,打开瞄得一眼,欣然道:“请郎君回禀崔公,我陈郡谢氏一定准时前来参加雅集。”
君海棠送得请柬后转身归位,目光恰好与谢瑾碰撞在了一起,两人眼波同时闪烁了数下,又悄悄移开,堂内无人察觉。
王西桐不失时机地笑着开口道:“崔公能来江宁,实乃吾之大幸,到时候某也会专程禀告李使君,邀请李使君出席。”
能够得到崔氏这般名门的想邀,作为落魄谢氏的宗长,谢睿渊颇有与荣俱荣的感觉,望着崔挹更是和颜悦色,笑道:“今日我谢氏祭祖大典方落,崔郎就送来了喜讯,有劳崔郎和王明府舟车劳顿了。”
崔挹矜持地点点头,也不说话,王西桐好奇笑问道:“怪不得刚才我们前去谢府无人,管事告之宗长在此处,原来谢氏是在这里举行祭祖大典,不知今日有何喜事?”
谢睿渊捋须一笑,颇为得意地开口道:“老夫长孙太辰新科高中明经,特地举行祭祖大典拜祭先祖,感谢先祖对谢氏的庇佑,太辰,还不快快拜见王明府以及崔郎君。”
谢太辰急忙站起身来,对着王西桐和崔挹先后一拱,沉声道:“在下拜见明府,拜见崔郎君。”
王西桐欣然微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谢氏当真后续有人啊!实乃可喜可贺。”
听到如此赞誉,谢睿渊不禁哈哈大笑,连连谦虚客气客气。
谁料,崔挹却是眉峰一挑,颇为奇怪地问道:“考中区区一个明经,谢氏举族居然祭祖庆贺?当真是天方夜谭?要知道在我们崔氏,连书房掌事都为明经出身,有什么好值得夸耀的!”
此话一处,满堂皆静,谢睿渊笑容也是僵硬在了脸上。
听到对方如此奚落明经,谢太真顿时血气上涌,也失去了往日面带微笑的神情,愤然高声道:“郎君此话当真大缪!明经乃朝廷取士重要途经,明经及第入朝为官者不知几多,听闻政事堂有几名宰相也是明经出身,如今郎君用府中家奴辱之,实在可笑至极!”
崔挹抬起眼帘,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一脸愤愤然的谢太辰,半响之后不屑冷笑道:“世人常言:焚香看进士,瞋目待明经。明经者,全为死记硬背的五经正义,考中并非什么难事,真正的名士不屑一顾,只有那些学问不精,诗文不通的蠢才,才会视之如瑰宝,想我崔氏本系百余崔氏子弟,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去考明经,因为考之羞耻!”
气氛渐渐剑拔弩张,谢睿渊本欲作个和事佬,然而听到崔挹这般藐视自己的孙儿,也是气得不轻,若非顾及他乃是崔氏子弟,明府贵客,说不定现在就要让仆役赶他出去。
崔挹说的也的确是实话,唐朝科举常设明经科和进士科,比起明经,进士科加设杂文、时策,且考取的难度要比明经多达十余倍之上,千人应试士子中考取明经者十之一二,但能够考取进士者,恐怕就只有几人,所以在真正的名士眼中,都视进士为追求,明经的确是不屑考之。
谢太真心知明经的确弱上进士不少,此际也不与崔挹作此等争辩,迂回反诘道:“听崔郎这般口气,只怕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才会这般看不起明经,不知官居何位?”
崔挹折扇轻摇,淡淡道:“在下尚无官身。”
“呵……呵呵……呵呵呵呵……“谢太辰一阵低沉的讥讽笑声,昂昂指责道,“阁下这么大的架子,某还以为你多了不起呢,原来并无官身。”
“在下新科同进士出身,尚在守官当中,所以尚无官身。”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犹如巴掌般狠狠地扇向谢太辰,霎那间,谢太辰的脸上火辣辣涨红一片,额头冒出了涔涔汗珠,嘴角微微抽搐双目瞪得老大,困窘得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唐朝进士录取分三甲:一甲三名,即前三名,赐“进士及第”的称号;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的称号;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的称号,一、二、三甲统称进士。
眼前这位崔郎君,竟是新科同进士出身?也就是位列三甲,怪不得人家竟这样大的口气,可笑自己居然还和他一番争论,丢人现眼于人前……
想着想着,谢太真只觉胸口堵着一口恶气,呼吸渐渐急促,一张红脸慢慢变成了紫色,谢氏众房长老脸上也是难堪之际,深深觉得丢脸不已。
看到崔挹嘴角缀着的冷笑,谢太辰试着替自己挽回一点颜面,艰难出声道:“在下……座主乃知贡举……黄门侍郎裴炎裴公……想必这次他也是欣赏崔郎的文采,才圈你作进士出身,说起来,你还得好好感谢座主……”
“裴炎?某还须感谢他?”崔挹冷笑更甚,不屑开口道,“家父崔仁师,乃贞观年间中书侍郎,昔日裴炎还是家父幕僚,即便现在见了,也要恭敬行礼,你说说看,某何须对他感激淋涕?也只有你这样的无知学子,才会视之如恩人。”
“你……你……”谢太辰颤抖着手指指着崔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