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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妹啊,”温濯熙带着调侃的笑容说道,“看来你还是少不更事儿啊!听到这儿都还不明白?试问但凡是姑娘,擦个身子换个衣裳不都得寻个遮挡的地方?谁有那脸皮子站屋子中央,脱得精光地擦洗啊?不害臊吗?不怕别人一进门就撞见吗?丫头婆子们的房间里都是有屏风的,桐欢不去屏风后面,若是夏天我还能理解,可这是大冬天儿啊,哧溜溜地站那屋子里,不冷吗?为什么不到屏风后面遮一遮呢?好歹能挡住点风啊!你说是不是,七妹?”
温濯熙这么一说,温濯冰好像有点明白了,眼里盛满了惊讶,还带着一丝丝慌张。
“除了这个疑点,”云云继续说道,“我刚才也提到了另外两个疑点。一是府里明明有给丫头婆子准备的沐浴室,那里烧着炭火,更暖和舒适,为什么桐欢不用,偏在冷飕飕的房间里擦洗?其二,红棉她们说没看见江九材,那江九材是不是真的就没出现过呢?谁能保证他中途没回来过?”
温濯熙点头道:“没错,这事儿的确是疑点重重。二娘,您一向明察秋毫,也应该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儿了吧?我相信您不会就此草草了事,会查个清楚的,对不对?若真有人在府里行邪恶之事,与人勾搭成双,背地里厮混,这样的人留在府里岂不是祸害?”
温濯冰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桐欢会在房中展露无疑地盥洗,江九材又刚好那个时候去偷窥,谁敢保证这二人之间没点什么呢?或许,桐欢赤身上阵就是为了给江九材瞧的。
甄氏正要开口,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李婆婆忽然走出来说道:“那个……老奴现下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小药儿平日里是顽皮了些,可也不至于自个跑那院子里偷窥啊!当时老奴与瑟瑟她们的确只看见了小药儿,可江九材在没在,老奴却不敢说,或许在呢?或许他发现老奴等来了,先溜了呢?”
“李婆婆,您怎么这么说啊?”红棉转头很不满地看着李婆婆道。
李婆婆讪讪一笑道:“我也只是照实直说啊!咱们当时的确只看见了小药儿,可小药儿才来府里,哪院里住着什么人恐怕都没弄清楚过,他怎么知道那间房里就有人在擦洗呢?赶得那么巧?我是想,还是把江九材叫来问问,别冤枉了人家小药儿了。对了,夫人,三小姐,老奴得赶回去了,大孙少爷那儿还得老奴伺候着呢!”
“你去吧,李婆婆!”温濯熙道。
“好,那老奴就先告退了!”李婆婆说完飞快地走了。
此时再回头看来甄氏那脸色,不红不赀,不青不白,显然是被云云和半道杀出来的温濯熙给气着了。云云说得在理,她没理由强行责罚,否则,这事儿闹到老爷那儿去,受骂的绝对是自己;可这丫头三番两次地跟自己过不去,扫她脸面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这回还与温濯熙联手来对付她,照这么下去,她这如夫人在府里还有威严可说吗?
就在甄氏暗暗斟酌该如何应付时,只听见耳边忽然传来啪地一声,紧接着是云云的一声惨叫,等她回头一看,自己女儿正满面怒气地扬着鞭子,嘴里还嚷嚷道:“你以为温府是你当家做主啊?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这种偷窥的事儿就你们这些下贱胚子才干得出来!不要脸!还敢跟我娘顶嘴……”
“濯冰你放下!”甄氏连忙上前夺了温濯冰的鞭子,训道,“你干什么?谁让你动鞭子的?”
原来刚才听了云云那番长篇大论,温濯冰见自己娘都有些犯难了,眼见着小药儿可能不会被罚了,她心里立马就着急了起来。趁着大家不注意,她一把从五娘手里躲过了鞭子,朝着背对她的云云就抽了一鞭子!
五娘没来得及拦下,那一鞭子就重重地落在了云云身上。云云始料不及,惨叫了一声,半跪了下去。庭笙和温濯熙都愣了一下,然后都朝云云那儿扑去。
“你疯了?”庭笙查看了一眼云云后背上的伤,转身指着温濯冰怒喝道,“你凭什么打她?她是我从蔺家带来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打她?”
“她敢跟我娘顶撞,就该打!”温濯冰回瞪道。
“好了,濯冰,不许再说了!”甄氏忙使劲地拽了温濯熙袖子一下,然后转头吩咐五娘道,“赶紧把七小姐带回院子去!赶紧!”
“打了人就想走?你有种别走……”
“行了,庭笙,”甄氏挡住了想要冲上去的庭笙道,“她是你妹妹,是你爹最小的女儿,你想怎么样?她打了你的婢女,是她冲动了,难不成还要她跟你的婢女赔礼道歉?今晚是你的婢女冲撞我在先,这话到了你爹跟前我也会这么说,不信,你去跟你爹告状试试!”
“你……”庭笙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少爷,”云云在温濯熙和仲夏的搀扶下缓缓起了身,“先别说我的事儿,还是把小药儿的事儿抖索清楚再说。今晚之事,不知道夫人打算怎么处置?”
甄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小药儿你们先带回,江九材今晚在船坞那边帮着盘点,一时回不来,明早我会派人去把他叫回来跟小药儿对质的,就这么着吧!”说完她拂袖回房去了。
“可恶!”庭笙握紧了拳头,双目喷着火地小声骂道。
“别瞪了,还是先把云云和小药儿扶回去再说吧!”温濯熙劝他道,“好在经云云这么一番闹腾,小药儿的事情没给不明不白地下了定论,且看她明日怎么处置吧!先回吧!”
云云伤得不算重,只是后背上留下了一条血红的伤痕。上完药后,她去了小药儿房里,小药儿正嗷嗷直叫唤着。庭笙也在,正在训着小药儿,见云云来了,庭笙忙起身搀扶着她,一脸关心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房里歇着吗?”
云云掀开了盖在小药儿背上的那层蚕丝被,一条条伤痕红红紫紫地爬满了背。她心里紧缩了一下,有些难过地问道:“小药儿,你不怪我吧?”
“我怎么会怪你?”小药儿趴在枕头上难过道,“要不是云云姐你,我今晚早给打死了……”
“是啊!要不是云云姐你亲自动手,我估计那五娘十鞭子下来小药儿早晕过去了!”庭笙指着小药儿后背上最红最紫的那条伤痕道,“那就是五娘打的,下手可狠了!”
云云在*前坐下道:“来之前我就反复叮嘱过你,温府不比蔺府,凡事都要思量一下才去做。你年纪小,很多事情分不清楚,犯点错在所难免,但偷窥姑娘这事儿你怎么能去做呢?江九材固然有错,但只要你一发现里面是姑娘转身就走,别人也难为不了你的,明白吗?”
小药儿老老实实地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也就是一时好奇……我没什么其他想法的……”
庭笙忍不住笑了起来,拧了他一下耳朵道:“你还能有什么想法啊?屁股腚上的青斑都还没消全,还敢有想法?嫩着呢你!”
“我知道错了,少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小药儿忙求饶道。
“对了,云姐姐,”庭笙松了手,坐下来道,“今晚这事儿怕没那么简单,应该是有人找江九材故意引小药儿去看的,你说会是谁呢?”
“今晚这事儿手法低劣,不像是甄夫人干的,不过——”云云微露鄙色道,“能用这么粗糙的伎俩来陷害小药儿,不出我所料,应该是温濯冰。”
“温濯冰?哦!难道她是因为上次掉水池里所以对你怀恨在心?”
“我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我没想到她不直接找我麻烦,而是找了小药儿的碴。看来,她也是个欺软怕恶的货色。”云云不屑道。
“过分了啊!实在是太过分了啊!这事儿没完!一定要逼着那个甄夫人查个水落石出!”庭笙气愤道。
“查不出来的,”云云笑着摇头道,“即便能让江九材认了罪,也查不到温濯冰头上。你以为甄夫人有那么笨吗?会让你轻易地就查到温濯冰身上去?为了保护她女儿,顶多是牺牲几个下人丫头,或者废些钱财了事罢了。”
“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我们得沉住气,”云云目光沉凝地看着庭笙道,“先在温府里站稳脚跟再说,毕竟咱们刚来温府,不能一来就闹出大动静。你放心,狐狸憋久了,尾巴迟早是要露出来的。温濯冰是个很沉不住气的人,早晚她会再出手。”
“好!”庭笙摩拳擦掌道,“到时候再好好收拾她一顿!”
且说刚才李婆婆匆忙地回去后,便将今晚小药儿偷窥一事禀报了李思禅。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李思禅一掌拍在凭几上,沉脸道:“岂有此理!她眼里还有我这温家大少夫人没有?”
“今晚要不是那云丫头闹一阵说一阵,老奴还当真蒙在鼓里呢!老奴是说为什么好端端的瑟丫头和红棉要拉着老奴往那条小路上走,老奴起初还以为她们是想找老奴说话呢!后来听云丫头那么一说,老奴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心想,哎哟喂,着了别人的道儿啊!所以老奴赶紧说了两句打圆场的话就回来了!”李婆婆心有余悸道。
“做得好,乳娘!”李思禅凝色道,“咱们可不能早早地跟庭笙那房结下什么梁子了。那几个丫头能安什么好心思?拖着你往去湖宁院的小路上走,不就是想让你也去做个见证吗?单是她们那几个会让人疑心的,拉上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我房里的人,有你作证,别人自然就会相信了。好个二娘啊!连我的人的主意都敢打,到底是坐不住了,想对庭笙下手了!”
“今晚那事应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那个桐欢也不自重,竟肯舍了身子帮人唱这种戏本子,实在是太下作了些!”李婆婆摇头道,“若真查出是那江九材撺掇小药儿去的,她那名声还想要不想要了?”
李思婵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那桐欢就是个好货色?一双狐媚大眼到处瞟,就跟从没吃过荤腥的野狐狸似的。必定是那二娘许了她不少钱钞她才肯答应的吧?我倒要瞧瞧,那二娘明日怎么应对!”
甄氏知道,濯冰用鞭子伤了邬云云的事情是瞒不住的,肯定有人会去老爷那儿漏风,与其叫别人告一状,倒不如自己先去把事儿说个清楚,省得让人颠倒了是非,所以她一早就领着濯冰去了温老爷那儿。
将昨晚的事情按照她精心编排过之后的版本说给温老爷听后,她还感触了一句:“也是我与庭笙相处的时日太浅,若有与庭善那样的情分,他也不至于怪我这个姨娘行事太过强硬,也不至于与濯冰争吵了起来,濯冰就更不至于冲动之下打了他的丫头了。濯冰昨晚也有些冲动了,可她也是一片孝心,瞧着我被一个丫头顶撞,心里实在是有些气不过。”
温濯冰在旁委屈撅嘴道:“可不是吗?我还是头一回瞧见一个丫头嚣张成那样呢!说到底还是因为爹您太溺爱四哥了,让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都太自以为是了,连娘都敢顶撞了。爹,您眼里就是四哥一个孩子吗?我就不是爹的孩子了吗?”
温老爷沉默了一小会儿,问道:“那江九材呢?可有派人去叫了他回来?”
甄氏道:“已经派人去了。昨日成远叫了他和另外几个去船坞帮忙盘点,这不要到年底了吗?船坞那边盘点得要人手,就把他们叫去了。老爷放心,昨晚那事儿我断不会叫庭笙房里的人吃了亏去,必然会查个一清二楚。”
温老爷点点头,斜靠在软枕上,长舒了一口气道:“必须得查个清楚,若那江九材真是无耻之徒,就不能再留了他在府里,至于那小药儿,年纪尚小,受人引诱做出些有失体统的事情也是难免的,既然邬云云已经罚了他十鞭子了,那这事儿就算了了,吩咐庭笙多多管教便是。”
甄氏道:“好,一切都依老爷的意思。”
“倒是濯冰,”温老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濯冰道,“你该抽出些时间好好管教管教她。她已满十三,该是论亲的时候,你这做母亲的就更该好好约束她,教她女工女德,为妇之道,这样才能找着一个好女婿。”
“爹……”温濯冰晃着温老爷的胳膊撒娇道,“人家很听话的……”
“听话?听话你昨晚会自己动手去抽邬云云?家里是没人了,要你去动手?你见过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亲自动家法的吗?有失体统了,知道吗?”温老爷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好听着,”甄氏对温濯冰正色道,“你还能在家受你爹多久的教诲?转眼定了亲,过二三年嫁了人,你想听你爹的教诲还听不着了呢!”
“谁说的?像三姐那样嫁了再回来就行了呗!”
“怎么说话的?”甄氏双眉一皱,略带警告的目光盯着温濯冰道,“你还没出嫁怎么就说这样的话?成心咒自己是不是?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祸从口出,要管住自己的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往后才能在婆家活得舒坦些,老爷,您说是不是?”
温老爷拍了拍温濯冰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你娘说得对,姑娘家话别太多,会遭人烦的。你要学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该说的话就放在心里,由它生霉烂了去,知道了吗?”
温濯冰仍旧翘着她那涂得红彤彤的嘴巴,不情愿地应声道:“知道了……”
这时,婆子送来了早饭,甄氏母女俩便殷勤地伺候起了温老爷用早饭。正用着,温夫人也来了,给温老爷送了一盅清汤虾皮紫菜粥。温老爷正嫌厨房里送来的鲍鱼粥太腻,拿了温夫人送来的紫菜粥尝了一口,觉得爽滑清口,连连点头道:“明儿还送这粥来,吃着不腻。”
温夫人笑道:“这是我吩咐玉钏一早熬的,让她熬得清淡些,那丫头就果真只放了虾皮紫菜,我还担心您不爱喝呢!您喜欢就好,您喜欢让玉钏天天儿变着花样儿地熬给您喝。那丫头没什么好处,就会熬粥,瑛儿都夸她熬的粥好呢!”
甄氏瞟了温夫人一眼,右嘴角勾起了一丝蔑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若说熬粥,咱们府里怕还是数瘦金嫂第一吧?最近老爷胃口有些变了,喜欢吃清单的了,瘦金嫂大概还不知道,我去叮嘱她一声,明早就给老爷熬一锅口味清单的粥来,就不必麻烦大姐身边的人了,玉钏那么会熬粥,那就留着大姐自己享用,多喝点玉钏熬的好粥,好好养着身子。”
温夫人敷衍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专心地为温老爷剥鸡蛋了。正吃着,五娘推门进来了,向甄氏禀报道:“去船坞那边的人回来了。”
“江九材人呢?”甄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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