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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州天灾,民生哀怨,百姓苦不堪言,只能背井离乡,四处逃难。
寻亲的寻亲,求救的求救,若是连个能投奔的亲戚都没有,只能一路离乡乞讨,能活一日算一日。
梧州难灾已是三年,灾民早已苦到限极,为得活路,有些灾民直接上涌京都,盼求皇恩天降,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中。
大量难民涌入京都,繁华昌荣的京都顷刻间声哀民道。因京都乃是天子脚下,断然容不得灾民横行。故而灾民虽是大量涌入京都,可因守城官兵不许他们内入,故而这些难民也只能团聚于城外,求天拜地,盼得一条活路。
京都城内仍是安平和祥,可京都外头,却是另一派惨厉凄凉。
近来这段时日,大量难民涌入,这些哀怨的场景叫人瞧着心都跟着一块揪碎。
天灾降,民便亡,虽然常闻此事,也曾有过耳闻,可对于萧楚愔而言,这些曾经的耳闻以及清知不过些从书面上得知的事。对于天灾灭人这样的事,也仅局限于想象之中。
可如今呢?这大量涌入的难民对于萧楚愔而言几乎可称心坠。
她是真想不到,几年天灾,竟能造就这等惨凄之事。
难民之所以背井离乡,根由是乡处已是半分活路皆无。因难民多是饥疲骨露,身形惨狼,故而实在瞧不下去的萧楚愔直接命了萧家开仓放粮,能救一些是一些。
旁的商户,家财万贯,心却贪抠得紧,就算瞧着外头大量难民涌入,他们也能如了瞧戏一般,不过聚在一处叹叹天灾,聊聊民苦,却无任何实际上的善处。难民对于那些衣食无忧的富商来说不过草芥,就算真是惨死在外头,也换不来他们的心怜,只是嫌鄙的咒上几句,最多就是些无关紧要的悲天悯人。
旁的商户视难民如草芥,可萧家却不是。
得知大量梧州难民涌入京都,萧家很快便散米开仓,救济这些凉凄的难民。如今已是数日过去,难民之事叫萧楚愔甚是挂心,也不清城外的难民如今是个怎的情况,萧楚愔便携了厢竹上了城外巡看。
京都不得乱民入,既是为了保京都平安,同时也是为了维护有钱人的特例以及权利的固巩。故而难民已是入涌多日,城门仍旧对他们闭紧,所有的难民只能聚在城外的破塌之处。
难民不得入京,萧家的粥篷自然也只能设在城外。
连着多日粥棚善设,却也只能保了灾民一时温饱,治标不治本,对于灾民的难苦之事完全没有根助的效意。故而今日萧楚愔与厢竹出了城,看着城外那民难苦凄的一番景象,心里头还是揪的。
小心行于难民之中,虽萧家如今开棚施粥,可对于已经饥苦多时骨瘦如柴的难民来说,这每日的粥米也只能解了一时之缓。行于难民内,看扫两侧苦,瞧着那些因许久没有饱腹瘦得骨突现,眼露愁的孩子,萧楚愔这心是一下接着一下的疼。
抽得紧。
面色因着周遭的一切,愈发难看,当行经一位孩童身侧,瞧着那孩子因饿得苦慌下意识伸手拽住自己的裙衣求赏口粮,萧楚愔的心直接坠了空。重重落坠,心拽拧揪,尤其对上孩童那双空而无望的眼,萧楚愔当即示意厢竹将身上荷包解下,将里头的银两全数散予灾民。
钱与米银,对于难民来说就是救命的根,因为有了钱,他们就能购得口粮,能救一家于生死之间。
荷包刚掏,钱银刚散,旁侧因饥饿如了魂失一般的灾难瞬间暴起,各个夺抢钱银。
难民为生,性必较平时更显暴急,虽清知这散钱的女子乃是这段时日开粥救他们性命的萧家家主。不过人在夺银保命之时,谁也不能肯定疯乱当中不会有人误伤了萧楚愔。
故而当瞧难民暴涌,厢竹慌忙中急着护住大小姐,恐着涌躁间有人撞碰到自家小姐,到时若是伤了碰了,就不好了。
一面护着萧楚愔连着往后退去,一面警惕着周遭躁涌的难民,待人脱了拥挤的人群往后闪避,厢竹这才急语说道:“大小姐,可是伤了?”
语切关,人忧提,待着急忧的话落下见着萧楚愔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厢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而后说道:“这些难民,看来真是苦怕了,哪怕只是一点碎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救命的钱粮。哎,这城门外惨凄城这番模样,京里头那些富商怎就没瞧见,为保一己安平,守着那可见的银两,竟是将灾民全部推拒于城门外,实在可气。”
外头难苦凄凉,可京都内的商户之人却仍把酒聊唱,全然不将灾民生死落于心中。
无良商户可气,可要萧楚愔来说,当权为官之人更是可恨。天灾,何人能先预料,既是降了天灾,朝廷理当及处才是。可如今看来,这朝廷明显没有立可拿出的应对之法。
朝廷里头的官员可以慢慢坐与家中,立于朝堂之上,探讨应对之法,可是城外的难民却没有那个时间和命慢慢等着朝堂官员拟出对应的策法。故而见着朝廷至今仍无明显对施,只是闭门不许难民涌入,而京都富商各个事不关己,全凭难民自生自灭,萧楚愔忍不住蹙眉说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外头这样多的灾民日、日为着温饱愁苦无措,每日徘徊于生死之间。可这当官的,竟无半分实际政对,到现在还没寻出个解决的法子,实在枉为官者,愧对于百姓的信任。”
难民之事,官的过罪远比不施救的富商来说责罪更多。厢竹不敢妄道为官者,所以心里头纵是觉着可气,难民可怜,她也只能叹了这富商的不仁,天道报应,总有一天必食恶果。可萧楚愔与厢竹却不同,她素来就不似寻常人等那般恐于当官的权威。虽萧楚愔心里头也明白,民不与官斗,若是开罪了当官的,必是自个留下一大根祸。
可为民之人不与官斗,却不意味着萧楚愔会惧恐那些当官的。故而心里头该气的气,嘴上该讽的讽,一事一样都没落下。
萧楚愔这处是全然不将官威放在眼里,骂得那叫一个畅快。倒是厢竹那处,可叫大小姐此话惊了心,却也清知大小姐便是这个脾气,饶是自个提了醒,她也不会觉着骂辱当官之人是百姓断不可行的事。
故而心里头也只能默了叹,却因觉着当官确实无行政事,厢竹也没出言叮告大小姐此语实在过了。只是心中接应几句,道那为官之人无能,为商之人不仁气了嫌。便是心中弃嫌一番后,厢竹这才开了口,错了大小姐那番怒气的叱。
一声长叹,也是默了的大小姐的斥责,便是气长落后,厢竹这才说道:“这官家自有官家的心思,咱这些普通百姓哪能猜得出官家心里头都在思盘着什么。只是这难民在外头也聚了多日,如今粮衣皆不见官家动了心,也没见有人来施布解了灾民衣食困灾之事。如今就光靠咱萧家开设粥棚,实在解不了难民的腹果之事,这些难民,怕是饱不得几日,接下去又得忍饥挨饿了。”
萧家是开棚施粥,可光凭萧家一己之力,如何能解了这日益渐涌的难民,这施的米粥恐也撑不了多久,待难民再入涌,只怕萧家施的米粮,也得见底了。想要解决天灾下的祸事,根处还是官家,只有官家拟了一个切行的法子,才能根断这灾民之事。
事到如今,厢竹心盼的仍是官家快些着手,救助这些危苦的难民。只是对于萧楚愔而言,要她信了当官的人能快刀立斩行这赈灾救灾的事,还不如短瞬间让她扳倒赵家商坊。
故而在明了厢竹这话里的意后,萧楚愔直接一声重语下的讽冷。冷冷一声重讽,已是明表萧楚愔的鄙嫌,便是这一番鄙笑落后,萧楚愔说道:“你这是在盼着官家能快些着手,解了难民的苦灾?”
萧楚愔的话落了,未得厢竹应予,只是人未应,不过自家的丫鬟究竟是个怎样的脾性,萧楚愔如何不知?故而这一声默,只叫萧楚愔再“呵”一冷,随后讽道。
“竟是盼着官家能快些着手,我说,与其奢盼官家,你还不如期待母猪上树呢。”
就是因为对这官家完全不抱任何希望,萧楚愔说出的话才会如此难听。直接言表心中刺讽,这落讽的话自叫厢竹吐了叹,气叹落后,厢竹说道。
“可是眼下除了盼着官家快些着手,这些灾民还能再盼什么?咱萧家的确富庶,也是京都商霸,可这家底再如何的殷实,也没有这样多的米粮可以救济灾民。灾民的数量,如今源源不断,咱萧家设建的粥舍恐也撑不了几日。这官家若是再不寻个根解的法子,就仅靠咱萧家一家的粥施,这些灾民早晚还是得继续受了饥苦的折磨。”
萧家是家大业大,不过家业再如何的大,也不可能养活如此多的难民。这段时日为了救济难民,萧家不知取了多少米粮,甚至连之前萧楚愔习了江家准的粮食粮仓也动了不少。可这萧家虽有善心,却也耐不得灾民屡涌不止。
这样下来,终不是长久之计。
此乃眼下最大的难事,厢竹心清,萧楚愔更清。故而厢竹这话刚刚道出,萧楚愔那儿已是眉现紧锁,骤紧的眉心,因事乱思,思乱意难整肃。便是这思乱之下,萧楚愔喃语说道。
“灾民越来越多,仅靠萧家一家施粥,的确不是良久之计。咱萧家虽然米存可观,却远不及灾民的数量,这灾民又是源源不断入涌。就眼下萧家的米粮,恐怕真的难再扛撑。若是这个时候能上何处收粮赈灾,那就好了。”
“收粮赈灾?若是有米自可救了这些灾民的性命,只是收粮!这眼下的功夫,大小姐可上何处收粮?”
有钱。
那也得有米。
莫说这个时候米粮也不好收,就算真的有米,再明知萧家心系灾民,筹米赈灾,谁知那些奸诈贼商会不会借机抬价,顺势敛财。
萧楚愔是心善,也的确觉着灾民可怜,可要她为了灾民果腹平白烧了自家大把的银子收粮便宜那些奸商。
这样的亏她也不愿吃的。
心中断是不能吃亏,故而厢竹眼下这话,她虽有心,但也绝不会去行。只是摇了头,随后长声一叹,叹后萧楚愔说道:“眼下难民最缺的便是米粮,京都商户何人不知,倘若此时筹钱筹米,势必会叫无良商户借机提价。一斗粮米,也不知得白白叫他们抬高多少银价,饶是咱们有心,却也不能吃这等亏啊。”
有心行善,自是好的,不过行善事也得量力而行,这等损自利人的事,萧楚愔实在不愿去办。物若有市,价必高抬,亏损自然也就非言语所能形容。
故而以自家钱银去行官家当行的责任和差事,萧楚愔的心还真没善到这等地步。
萧楚愔的意思,厢竹已是明清,也理解其中的根理。便是因知其中根由缘细,故而大小姐那话落下,厢竹这声长叹也已随出。幽幽一声惋叹,气息长冗,幽叹之后,厢竹说道。
“如今看来,这些灾民也不知还得再受多久的罪。咱萧家,倒也是只能行一步,算一步了。”
萧家现存的米粮毕竟有限,救得了一时也救不得一世。现在灾民因萧家的粥舍尚可果腹,可待萧家米粮用尽时,这些灾民又要以何物果腹?
心中怜惋,人叹也沉,长叹之下却未得萧楚愔答应。只是拧眉锁蹙,沉思压琢,那般静默了半晌后,方才闻着萧楚愔轻声说道。
“如今米粮正得有市,若是这时以钱银购之,必叫人抬了高价。此行断是不可取的,可若是没了米粮,这些灾民又实在可怜,恐怕咱萧家的粥舍一停,这外头就真该排排冻死骨了。”
“那可怎办?大小姐可有策法?”
“对策,我又不是当官的,能有什么对策。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若要厢竹眼睁睁看着灾民成群因饥惨死,她心里头也是不舍的。故而当闻大小姐话中道了“不过”,她便知大小姐必是有了对应之策。
大小姐最是狡思,厢竹如何不知。
只不过萧楚愔这一次的心有策对好似同厢竹心中所觉略微有些偏差。见厢竹面露思盼,萧楚愔仅是唇勾上挑,勾扬而起的笑,面带黠狡之色,也是这思坏的笑展露,萧楚愔说道。
“虽然米粮之事咱萧家已是尽力,损亏之事是不得多行的。不过京都内,最是不缺的便是富庶人家,而这富庶人家,钱米银粮自是存多。”
“大小姐的意思,莫不是……”萧楚愔这话,叫厢竹隐约猜处话中根意,意下言明,人已现诧,便是微诧之后,萧楚愔了莞笑应。
“国家国家,既要有家,方才得国。而这立国立家之本,就重要的便是民生。若是民生不安,民心不稳,便是整个世道也得跟着乱了。这行商之人,最在意的便是钱银子,而想要敛收银子,这世道必得安泰,这钱银子也才有意义。这个道理,咱萧家懂,这京东慧聪之人怕也是懂的,所以我想……”
灾民屡涌而不止,只凭萧家一人断是救不得这样多的灾民,可若是京都商户有人出手相帮,这一件事可就松轻多了。
为助灾民,萧家这一次可是行了不少损亏无得的买卖,而这样的买卖。
萧家当家家主,想来并不希望仅是萧家独行。
毕竟这善散之事,还是越多人一起联办,越是当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