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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这一次的粮,囤得也是无声无息,若非对江家早就上了心,萧楚愔早命人死死盯着江家,还真不见着能察觉到这江家囤粮之事。
食乃民生根本,江家突然花费大笔银两囤积粮草,总让萧楚愔觉着事怕有隐。人若囤积一物,此物对于那人而言必有用处,再加上粮草又是利民利国的本根。故而在觉疑江家为何大肆收购粮草的同时,萧楚愔也命了账房支出大把的银子,无声无息与江家一道购收粮草。
这事吩咐下去,三掌柜与账房那儿自替萧楚愔办着,如今也是过了大半余月。
这日正在书房里审阅近来不得空看审的账目,先前因了楚恒之事,狂饮加之受凉,叫自家丫鬟责令好生卧榻养着的萧楚愔。好不得从朱大夫那儿得了一句“身子见妥”,这话方得,萧楚愔断是不肯继续呆在香闺内休着静。
这不,朱大夫的断诊前一刻才刚落下,这萧家的大小姐说什么都不肯继续躺卧在软榻上。
终日病怏怏倒在软塌上,莫说大小姐这等安不下静的人受不得,便是厢竹那处,时间久了恐也是压闷的。如今人可算安了妥,加之这萧家上下的事又等大小姐拿主意,故而大小姐刚刚见妥便匆匆来了书房,厢竹这当丫鬟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吩咐膳房处熬了些养胃的药膳,厢竹端了给书房内的萧楚愔送去。
入了书房,瞧见大小姐坐在案桌前拧眉阅审手中账目,这才缓了脚下的步伐轻声上了前,待人行至案桌边处将手中的药膳落放在桌案上,厢竹这才轻声说道:“大小姐,这是膳房方熬好的药膳,大小姐先停下喝些吧。”
好不得身子见了妥,适当的休息是必须的。
厢竹的轻语,到也入了萧楚愔的耳,当下放了手中持握的账目,将那一本账目搁置在案桌上,萧楚愔这才接过厢竹递上来的碗勺。舀了口散热的膳汤,勺已伸至唇边,正要送入口中,谁知这刻却记想起什么。
因了心中闪过的事,萧楚愔顿下将入口的膳药,放下碗勺看着厢竹,萧楚愔询道:“厢竹,我吩咐你让三掌柜办的事,三掌柜办得如何?”
“大小姐亲自吩咐的,三掌柜自是上心,这筹粮的事自也暗中进行,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江家,却总叫人觉了有些奇怪。”
提及囤粮之事,自是想到同在囤粮的江家,也是因了此,厢竹倒是定了神色。
江家,如今萧楚愔最在意的便是江家,故而闻了厢竹此语,萧楚愔问道。
“江家何事让人觉着奇了。”
“就是这米粮之事。”正色回应,厢竹说道:“先前只知江家私下在囤购粮草,却不曾想过江家这粮草竟大肆囤积至如此。”
“如今可是大概知晓囤了多少?”
“这大体的,自是不清的,不过三掌柜那儿探询的却已有二十处粮仓,并且这二十处粮草皆在不在京都内。”
“二十处粮仓,且都不在京都内。”在闻了这两件事后,萧楚愔连着声调明显都变了,瞬间提起的警,见这厢竹顿点了头,说道。
“正是,这江家囤购的粮草,无一积囤在京都,都建囤在京都周遭的镇城里。大小姐,江家如此大肆储购粮草,可这入购的粮草却都没放存在自个的眼皮底下,全都搁藏在外头。大小姐,您说江家这次唱的又是哪一出?厢竹怎么越瞧越觉着这江家存粮,存得内有隐鬼?”
连着厢竹都觉着江家这一次采囤粮草,囤得几分怪异,更何况是萧楚愔。当即面已现了凛沉,脸上瞧不出半分神色,就那般重凝神眸,半晌之后萧楚愔才说道。
“江家行事,必有隐鬼,只是我所在意的却不是江家为何将这些粮草囤积在京都周边。”
“那大小姐在意的是何事?”
“而是这江家,究竟何来的这样多的银子。”
萧家已清的便有二十处粮仓,而这萧家不清的呢?谁知还有多少处藏着江家的仓粮。这粮仓可非普寻之人所能设立的,而江家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构建买收了这样多的米粮,如何不让人觉奇这一笔巨额银两究竟从何而来。
心里头一直揣思着自己的疑,萧楚愔喃囔说道:“这一处粮仓,便是寻常也得两千吨的粮草,两千吨的粮草,少说也得值了四千两。这江家收得如此紧急,卖家占利,这粮草上所需的银子自也叫人抬了高,所以这江家一处的粮仓,恐还不止这区区四千两的数。一处粮草,便是抵死也得四千余两,更何况眼下江家咱已知的便有二十处的粮仓,来来去去恐怕也是九来十万,这江家,如何一口气提了这样多的钱银?”
蹙着眉,因着心中疑思,连着声调也是缓缓慢压,喃语轻道,萧楚愔续着说道。
“江家在京都虽也富庶,可家底不若如何殷实,短时之内一口气提取十万两白银,终归是件吃力的事,更何况还有工钱还有人力物力旁的。江家这二三年因了咱家在吃食方面也分了一杯羹,本就不如往时,这会子竟还能一口气提现十多万,实在叫人奇迷。”
江家接连送了萧家两份大礼,这两份大礼萧楚愔自是记在心上。正所谓礼尚往来,人家既已送了礼,如何不备上一份谢回。故而萧楚愔虽不似江家那般不要皮脸,暗下行恶,不过这明面上的夺抢已是十展开拉。
京都吃食,江家的确鳌首,多年累积下来的客源以及声誉让江家在这一行中鹤立不倒。可纵是京都食霸又能如何,这手头有钱方是爷,而这些有钱人家的爷对于新奇之物一贯都是极有兴趣。
新鲜事物。
对于萧楚愔而言,她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物。
如何动研贵家之人不曾见过的趣物,如何勾吊这些有钱人的胃口,对于萧楚愔而言,这些皆是她用惯了的手腕。故而这江家百年基业,随着日子一天天移推,早叫萧家吞了半壁江山。
偌大的家族,平素所费的银子就不是个小数,尤其家业如此之大,支银更是数多。
收入被吞减,支出的银两却不见缩轻,眼下的江家,从何处一口气移挪十万两白花雪银?
如此,实叫人越思越觉事有不对,便是厢竹那处,闻了大小姐的话,也是跟着拧蹙了眉,轻声说道:“如此,的确叫人不得不上心呢。这江家从何处现提了这样多的银子。还有他们现提了这样多的银子抢购粮草又是为何?如今天下平泰,百姓衣食无忧,天也无灾无祸,这样大把大把敛收米粮,太怪了。”
江家此行,若是搁在寻常人的眼中,怕是只觉着这不过江家内部的事,碍不到旁人。可搁落在有心人眼中,却只觉突下毫无根由的此行,叫人甚疑。
心中实是奇疑,却又猜不透江家为何如此突行,故而萧楚愔也只能心挂疑奇,暗下照仿。江家家主不是个没有脑子的蠢物,如此思不明清的事,他必有自个的用意。
横竖这米粮之物也是个保利的长久投资,便是最后也断无损亏的可能,故而萧楚愔也就支了大笔的钱银子,仿了这江家的无根之行,大笔敛收钱米。
这一事萧楚愔直接交给三掌柜处办,因着萧楚愔事先知会过,必是做得无人知晓才是最好。故而三掌柜那儿也是动着心思,而三掌柜行事,萧楚愔素是放心,也就浅询了几句,便不再言谈。
粮米之事,也是落定,既已交付三掌柜,萧楚愔当不会费上太多心思。江家敛收米粮之事也是暂顿于此,收了话头不再言谈,萧楚愔就着瓷勺抿了口已是半凉的膳汤,当这口膳汤含在口中微暖之后再咽下肚,萧楚愔这才抬了头问道。
“对了厢竹,前儿三掌柜上我这处,我记着好似提过近来京都突杀一位新商。这位新商你可有所耳闻,知不知是何样的人?”
京都是处钱多肉肥的好去处,故而常有行商之人将心思打到京都这块肥地上。在这京都,最是不缺的就是突然现行的商者,只不过京都虽是钱财遍地,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借机敛上一笔财的。
先前萧楚愔就常有听闻,京都突现一名商者,据说手腕和心思皆是一流。因着当时大多数的心思都在祭祖之上,加之回后又遭了江家设计,忙于布坊同三坊间的误会,故而这新商萧楚愔也就没多留心。
本是将这新杀出的商者渐渐淡遗,谁曾前几日因了生意上的事,三掌柜上她这处无意间竟是叹提这人,言语之间也是多方赞叹。三掌柜是个有能耐的,能让他这般赞叹,自也是个有真本事的主。
只不过当时萧楚愔正与他细谈米粮之事,故而也就没有详探细询,如今这当口倒是突着记起。越思越是对这人起了几分好奇之意,当下也就开口询了,探闻对于此人,厢竹可有耳闻。
厢竹虽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可这萧家生意上里里外外当知的事她也是知的。故而萧楚愔此语落后,厢竹当下定镇了心,细细思寻起大小姐所询之事,随后开口说道。
“大小姐询的可是近来京都颇为广传的赵公子?”
“赵公子?”
“便是大小姐方才所提的那位京都新商。”
“哦!”厢竹解释的话刚刚落下,萧楚愔已是了然应点了头,轻轻颔首而后说道:“赵公子,既是公子,想来年纪不大。又是颇为广传,看来三掌柜言语之中对于这人的佩敬,也不是毫无道理的。能在京都内让人颇为广传,看来我对这京都上下的事还是不够上心呢。”
话微一顿,笑到也展,展了笑后,萧楚愔询问:“那这赵公子,做的是哪一方的营生。”
“这营生,若是要说倒也有些乱杂。”
“乱杂?”
“正是。”点着头,厢竹说道:“这术业有专攻,读书之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行商。大小姐曾经说过,若是想要做商业上的霸者,自不能将自个想得太过狂霸,专攻之事必须钻刁,毕竟一人精力有限,若是方方面面都想做各行的霸者,在无足够钱银的支持下,最后势必样样皆是败落,没个可成的,可这赵公子却……”
话到这儿忍不得再锁了眉,厢竹续道:“可这赵公子所行的处风却与大小姐常言背道得紧,这所行的营生全然瞧不出有个侧重,倒是样样事事都入了掺,各方各面他皆沾了手。那样,就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就好像打算吞下京都各行各业所有的营生,独占京都商道之霸。”
这便是赵公子给厢竹的感觉,自打这赵公子入住京都,一连开下的铺子几乎每一行皆有涉及,大有独揽专断京都道商之事。不若是李家的营生,还是王家的营生,便是江萧两家的,一干生意这入京的赵公子皆有触碰。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同样的,一个人的财力也是有限。就算萧楚愔,也不敢张出这样大的一张胃,并吞京都一切。可这赵公子却做了,非但如此,竟是每一行的营生皆做得有模有样,大有吞分之意。
一个人,若是专着一行突着杀出,也不是不可能取代前者占霸鳌首之位。但是一个人,若是想同时并吞京都四家,就算只是先后吞并,也绝无可能。
可如今这赵公子,竟是显了几分此势,尤其是近来的这三个月,竟是步步将生意导入正轨,大刀阔斧四处分吞争抢生意。
如此大的能耐,一心如此多用,仅凭赵公子一人,断无这份能耐以及野心。纵使他真超了常人,真能一步再步,可同时支撑这样多的产业,寻常人等手头哪能支出这样多的钱银?
江家短时内现提了大笔的银子,连着敛收如此多的米粮,已叫萧楚愔嗅到一丝说不出的疑诡。如今这京都颇为广传的赵公子,竟是借着先前的基奠凭了三个月的功夫,在京都内闯了一片天地。
更叫萧楚愔从这一份疑诡之中嗅到几分说不出的不安。
世道屡变,可在如何屡变,总当有个询询递进才是,然而现下的京都,这一份变化来得实在超突,突得叫人总觉是有不妥。
这位京都商道上突然杀出的黑马,叫萧楚愔不得已挂留于心尖。当即人已锁思,便是思后萧楚愔吩咐厢竹,想法子探清这赵公子的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