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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烟的今夜已叫萧楚愔千金买下,如今人也在这儿候了半晌,鸨母这当头竟跟她说柳如烟来不了了。
这等耍戏之事,怎能忍容。
当下人已几分不喜,面上刚才还挂于唇角的几分调笑也是消去。微锁眉,面带思,便是片刻短凝,萧楚愔只发出一声轻喃的“哦”。
这等时候,当怒质为何,探明个根由,偏生跟前这位华锦的公子哥却只是这不咸不淡的一句喃“哦”。对方越是淡而不怒,这鸨母的心里头越感难安。
这事本是她们亏理,如今这般,怎能不急。
当下萧楚愔的眼中已露几分惊审,视线巧瞥实在不明萧楚愔这短声的“哦”下究竟何意。对于柳如烟的慢怠,萧楚愔面上瞧不出太明之意,倒是边侧萧家大少爷的面上,明显松了口气。
微吐了一口气,而后看着那位锦衣秀雅的公子,面上堆起十二分厚敦的笑,楚杰说道:“那个长……咳咳……既然如烟姑娘眼下有事来不了了,莫不然咱先回府吧,日后若是得空,再来瞧也不迟啊。”
这种地方是真不适合自家长姐,看着长姐与青楼里的姑娘笑调情言,便是长姐再如何不视常规礼数,他这做胞弟的也得给自家长姐提着心。
莫不然往后,可这么嫁人啊。
长姐今日之意,便是冲着花魁柳如烟,如今人不得空,她也见不得,楚杰便开始耍嘴皮想要劝自家长姐离开。怎奈人都已经来了,银子也已经使了,人都没见着就要她乖乖离开。
世上哪有这等亏本的买卖。
楚杰的干笑苦劝,萧楚愔自是听不入耳,甚至连一眼都不屑审瞥。那双眼自打鸨母进入就不曾挪移开,一番自上而下的审瞧后,最后对上那一双赔笑尴扯的脸,萧楚愔说道。
“如烟姑娘来不了了,妈妈,我没听错吧。”面上骤带几分笑意,“呵”了一声讽后,萧楚愔续道:“我这千两的金子可是使了,真金白银的金,可妈妈现下却跟我说,如烟姑娘不能来了。妈妈,莫不是你嫌我给的金子不够真,还是嫌这千两的金子数不够,故意打我的趣?”
“不……公子不是这样的……是如烟姑娘她……她……”
“是如烟姑娘她怎么了?莫不是妈妈想说,如烟姑娘瞧不上我?压根不乐意过来作陪?妈妈,若真是这样,那我这千两的金子,岂不是使得有些冤了。姑娘不乐意,妈妈却以了姑娘的名义出来竞拍春宵一夜。呵,妈妈,你这算不算讹诈?”
“公子,便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讹诈公子啊。”声音都急出苦闷,踌皱着一张脸,鸨母说道:“如烟今夜春宵作陪,那是得了如烟的首肯,她自个点的头,我们红袖招才敢开的拍局。公子使了银子,得了这一夜的春宵,如烟本该过来伺候,只是今儿……今儿……”
“只是今儿怎么了?”
“只是今儿实在不巧得紧。”两手一拍,脸上又赔笑苦皱几分,鸨母说道:“今儿偏生有一位公子入了红袖招,如烟听闻便赶过去陪了,现下那位公子还没走,如烟她那儿,怕是来不了了。”
说这话时,鸨母的声调一声低过一声,甚至都有些发虚。
凭是谁,得知这一件事,心里头怕皆是怒恼的,便是萧楚愔,也是如此。
鸨母那压低的话刚刚说完,这偷瞥瞧看的眼,便看到萧楚愔明显闪了不悦的眸眼。眼中怒了几分不喜,虽不至于当场发怒,不过面色较于方才已是难看数分。因了她的面,面色发了沉,沉下的不悦,萧楚愔“呵”讽说道。
“因为突然来了位公子,所以如烟姑娘来不了了,妈妈,您这红袖招可真会做生意啊,一位姑娘,两笔买卖?”
“公子,这真不是我的意思,是如烟,如烟她自己的意思。”
“如烟姑娘自己的意思?妈妈不是红袖招的妈妈?如烟姑娘是红袖招的姑娘,莫不是妈妈想跟我说,这红袖招的姑娘,妈妈做不得主?”
这话落后,鸨母脸上已是再苦半分,愁皱着脸,因闷身子也含缩几分,鸨母说道:“公子您有所不知,如烟姑娘虽是我红袖招的挂牌姑娘,不过这姑娘性子却是傲的。这平日里若是她瞧不上眼的,就算给的银子在多,也是不见。就算得了见,若是途中什么事惹得这姑娘不快,她也是提裙甩脸直接走人,完全不给任何人留半分脸面。虽然只在我这红袖招挂了三个月的牌子,不过这给的脸色,比我这红袖招任何一位姑娘都多。”
柳如烟对于红袖招来说是一棵摇钱树,不过这越是能摇下银子的树,越是难伺候。在思记柳如烟时,鸨母脸上也是苦愁得紧,整个人闷了声,鸨母说道。
“这如烟姑娘,实在是个恣意妄性的,那脾性甚至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大上诸多。这来来往往每日拜帖想见的人,这三个月都快将她那望月居的门踩踏了,可她就是乐见不乐见的。这满京都的公子哥,怕是没几个能入得了她的眼,偏生就有一位公子。”
“一位公子。”复喃着鸨母的话,萧楚愔问了询,鸨母点着头说道。
“便只有那一位公子,极得如烟姑娘赏识,虽这三月只来了三次,不过每一次只要听闻那位公子要来红袖招,如烟姑娘便会推拒所有人,独独便只等那一位公子。这平日那位公子若是要来,总会先一步告知,让如烟好生准备,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竟是突然来至。这如烟一听那位公子来了,便直接去了那位公子的房里,公子这儿,今儿怕是来不了了。”
她才是使了银子的金主,如今却叫一位花坊姑娘甩了脸色怠了慢,不想搭理她反而去陪别的男人。这一件事不管搁在谁身上,便只要是个男人,心里头皆是不爽。
原先心里头还在踌忧着,说什么也不能让长姐继续呆在这等烟花之所,可如今闻了柳如烟竟为了一个男人怠慢了自家长姐,萧家大少爷这心里头可就有些不甚舒坦了。楚杰心中略感不喜,而楚恒那处,当闻有一人竟能如此得这奇女子另眼相看,便是起了十层的好奇。
眉心略微一锁,而后展舒开来,楚恒说道:“为了一位公子,不惜将我们晾在这。妈妈,我倒是奇了这公子究竟何方神圣,竟有这等排场,让红袖招连我萧家的生意都不屑做了。”
“三少爷您说甚呢,您萧家的生意,我红袖招哪敢不做。只是这如烟姑娘入得眼的公子,我也不清他到底是何出身,哪家的公子哥,只晓得如烟极是另眼待他。只要是这位公子一来,旁的她便顾不上了,这公子若是不走,如烟姑娘是绝不会离了望月居。三少爷,这位公子,这如烟姑娘的主,真不是我所能做的。今儿这一件事是我红袖招的过罪,还望公子与两位萧少爷莫怪。这位公子今儿所拍的那一千两黄金,我们不敢收,全数退换。对了,这儿是一百两银子”
话音刚落,外头便入了一位小厮,含着身端着托盘,托盘上摆垒着一百两银子,鸨母赔笑说道:“至于这一百两银子,是红袖招赔给几位公子的,还望公子海涵见谅。”
自家的姑娘,自家管训不得,只是陪笑脸陪银子,还能如何?鸨母现在就想着如何顺了这几位公子哥,莫叫人因了这事起了怒,若是这一件事闹大了,对红袖招可不少。
一百两银子,便想求得他们莫恼,这红袖招的鸨母实乃说笑。当瞧见鸨母换了小厮送了一百两银子时,萧楚杰可就不喜了。摆着一张脸,楚杰正色说道。
“鸨母你这是何意,一百两银子,难不成我萧家还会贪你这花坊一百两银子?我们今儿是来这买消遣的,你驳了我们的兴也就罢了,现在又拿这一百两银子,怎的?莫不是想用这一百两银子羞辱我们?”
这一百两银子,鸨母或许只是罪赔之意,不过落在旁人眼中可就不同了。若是他们收下这一百两银子,明儿谁晓得会不会传出什么不中听的,说萧家叫花坊娘子瞧不上,便借势耍泼讹了红袖招一百两银子。
大家声誉贵如金,怎能受了这般折辱。
楚杰的性子算是萧家几位公子里最好的,不过也容不得一个区区花坊老鸨这践作,当下那万年敦厚老实的脸上已露了几分不喜,连着话也正重了不少。
这一次,的确叫人恼怒,饶是美人手中捧,万分泪不得的萧三公子,在听闻柳如烟竟为了个不知打哪儿出来的公子哥,直接将他们三人晾在这儿,心中也是微了几分恼怒。
大哥的话刚刚落下,三少已接口说道:“妈妈,这开门做生意的,可不是妈妈这种做法。这万事万物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这人,是我们先,银子,我们也已经使了,这当口却告知我们如烟姑娘要陪别的公子。妈妈?难不成我萧家在妈妈眼中,就这般不值,得空便见见,若是不得空,便随便给个百八十两银子,请我们先离?”
萧家可是京都说得上话的商号,这萧家的几位少爷更是一个厉害过一个,连着不少达官贵人都不敢明着开罪。当官的官爷若是想要开罪他们,心里头多少还得掂量一些,更何况是她这小小的青楼花坊。
萧楚恒这番话,已是胁威之意,可叫鸨母心里头苦了。一个劲在心里头不停叱骂柳如烟那惹罪的,鸨母正愁苦如何才能安了这萧家几位少爷的火气。
谁知这心还没纠出个清透,那位公子已是开口说道。
“我们什么都不缺,尤其这银子,更是不缺。所以这一百两银子,妈妈还是随便赏给底下的丫鬟小厮当酒钱吧。既然银子已经使了,这人,今天说什么也得见。我不管那位柳如烟姑娘有多傲慢,有多自狂,既然挂了牌子卖了身,就请她遵了这道上的规矩。至于如何让她遵,又如何请她遵,便看妈妈自己了。”
银子。
萧家有。
这萧家使出去的银子断然没有往回收的意思,所以今儿的红袖招魁娘。她乐着给见,也得见,不乐着出来,萧楚愔也得见。
一句话,已是断了鸨母所有的奢盼,这下不管如何,她都得想方设法将柳如烟从那位公子的房中请出来。
不顾鸨母那踌纠的恳求,萧楚愔已摆了手示意妈妈有空在这儿踌求,倒不如下去想想法子,如何将柳如烟请来。瞧看之下,深知已无通融的可能,鸨母只能“哎”着连连跺脚,随后退出房间开始纠思如何去请那谁也管不得的花魁娘子。
直到这鸨母苦皱着脸从房中退出,楚杰这才板皱着一张脸说道:“长姐,你说这红袖招的姑娘也太没规矩了。凭她是什么?这银子都已经使了,哪有临时改了意不见的道理。便是身子不舒爽实在见不得也就罢了,竟还是因着来了旁人,要陪那一位公子,所以将咱晾在这处许久。这人再怎么傲,也不当傲成这般,太不识规矩了。”
若是他与楚恒叫那柳如烟甩了晾,萧家大少还不至于板着脸,顶多觉了无缘,大不了往后再来。偏生这一次长姐也在边侧,柳如烟的不买账可叫楚杰几分不满倒也是小小的气上几句,楚杰直接看着三弟说道。
“这便是花魁娘子,你往日口中的红颜知己?”
倘若楚恒过往花了大把的银子为的就是寻这一份气受,萧家大少爷断会嫌了自家三弟。倒也是大哥这话刚落,楚恒已明他意,明白回道:“大哥莫这样看着三弟,三弟往时见花魁,都是现在被陪的那个,可从未让姑娘晾在这儿。”
“既是如此,那柳如烟为何如此怠慢我三人?”
“这个,三弟就不知了。”
他也是头一次叫花魁如此不上心,嫌慢怠。本来对这柳如烟便是一心的奇思,如今她这般不将他们瞧在眼里,楚恒心里头更是起了兴趣。
被人怠了嫌,但是一件极不悦的事,可如今三弟面上明显挂了几分盼喜。实在不明楚恒这一份喜从何来,楚杰忍不住说道。
“这三弟是怎的,偏生不恼,反而还极是受用。”
他不喜烟花之地,只对赌事起兴,故而不明楚恒这一份盼喜为了什么,不过萧楚愔可是清得紧。因了楚杰的疑喃,萧家家主将视线移落到三弟身上,扫了一番后,萧楚愔看着楚杰问道。
“你知道那如烟姑娘凭什么这般慢傲吗?”
“凭什么?”不解疑询,萧楚愔笑着接道。
“凭什么,当然是凭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贱骨头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