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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儿也跟着明澈一起走了,长生和明净在郡主府少了一个可以依靠之人。熟悉的只有姝儿和她身边的四个旧时丫头,又担心过于关切引起安阳不快反而害了她们,长生面冷心热,表面上看起来淡淡的,实际内心时时在为她们操心。
可乐和可喜还好说,毕竟年纪还小,以后慢慢打算,若是安份守已安阳也想不起发落她们。但小维和小妮姐妹俩已满十八,在长生看来虽还小,但在这个时代已算是超龄了,亲事却没有着落,再拖下去,般配的男子皆已娶妻,那可如何是好?
但她却不敢对安阳流露分毫,万一安阳查察她的心思,为了给她添堵随意把她们指给哪个小厮家奴,或者因为她们貌美又是孪生随意送人为妾,可不毁了她们的一生?所以长生表面上从不去关注她们,还通过姝儿告诉她们低调避祸,尽量不要引起安阳的注意,在没有安排好她们的出路之前,先这么拖着最好。
另一个很熟悉的人就是岑浩,在这个时代难得交这么一个异性朋友。只是长生很清楚,安阳请岑浩为王府琴师,第一是因为岑浩的琴技本就在贵族圈中颇负盛名,前朝没落世家出身的他琴艺高超、举止不俗,又善于教授学生,应该说是非常抢手的,若不是裴家失势,安阳未必能把岑浩请来,她费心思请岑浩来,也是为了告诉明澈她对姝儿有多好。
第二个原因,长生猜测为了找机会让她难堪,或者让她和明净心生间隙吧,因为当时她和岑浩之间确实心生情愫,只是安阳注定要失望了,当初的一切已成为过去,她和明净同甘共苦结下的情意岂是那么容易挑拨的?
曾经在她和明净身份差别很大时,她从没想过能和明净成为结发夫妻,更不会去委身为妾,所以她虽然喜欢明净信任明净,却不容许自己的感情再进一步,因为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何必自讨苦吃?她又不是天真多情的怀春少女。
再加上那时姝儿已经和正常孩子差不多了,她一个教养姑姑总不能守她一辈子,总是有一天要离开的,应该为将来做打算,总不能一辈子蹉跎飘零下去。
认识岑浩后,他与自己年貌相当身份般配,亲切从容举止有度,虽非大富大贵却一生衣食无忧,身后没有复杂琐碎的家族背景,相处之下虽无激情碰撞,却也心有灵犀,实在是非常合适做夫婿的经济适用男一个。
她是个正常的女人,她要象正常女人一样嫁人生子,在大唐好好地过一生,所以岑浩真的打动了她,两人之间也确实生了暧昧之情,要不是舍不得离开姝儿,怕已有了谈婚论嫁之举吧。而且若不是谢家突然被抄,那么她可能会选择当时最适合自己的岑浩。
只是,有些人确实是有缘无份。晴天霹雳一般,谢府突然被抄、明澈下落不明、举家生死难料,她为了保护姝儿仓惶入狱,出狱后又不放心把姝儿一个人留在谢家一直跟随,后来又和明净为了摆脱老夫人的控制和算计,同仇敌忾费尽心思,在这种过程中,她已无暇去想岑浩,岑浩也平空消失了,而明净却渐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两人在同甘共苦相依为命,为了保护姝儿齐心协力,不知不觉互相信任渐生真情,更因谢家那时惶惶如丧家之犬,两人身份上的差异已不是问题,又有明澈鼎力相助,所以顺理成章嫁与明净,岑浩也就成了路旁的一棵树,曾经遇到过、欣赏过、驻足过,但终究各奔前程。
细想起来,李世民夺嫡之争举国震惊,谢家举家变成生死未卜的阶下囚,日日出没于权贵之家庭岑浩岂有不知之理?可是那时他在何方?他可曾关心过她的死活?他若有心,完全可以打听到自己的下落,完全可以来谢家找自己,可是他没有。
他避之不及,他甚至找借口离开了裴家,去了新贵府里取悦他们,包括来郡主府教授姝儿学琴,哪怕裴子骏是他最喜爱的学生,他也毫不留情地与裴家断绝来往。
在她无处可去,无人可依时,只能躲到徐大伯家等明净的消息,如果岑浩肯对她用点心思,或者是个有担当的人,哪能让她落到如此地步?
她并不恨他,隋灭唐兴之时,他从泼天富贵到家破人亡沦落成尘,无奈放下身份靠着一手琴艺谋生,不知经过多少辗转飘零和生死福祸才有了今天的安稳日子,他肯定很珍惜现在这一切。
而为一个虽有好感但没有任何嫁娶约定的女子实在划不来给自己招祸,人都是自私,最爱的始终是自己,岑浩不过和大多数人一样而已。
所以长生一点也不怪他,只是他永远只是路旁经过的一棵树,过去了就过去了,甚至连知交也算不上,得找个时间了结往事才是。
午饭后,姝儿撒娇地拉着她的手:“姑姑,陪我一起去学琴吧,岑先生说今天教新曲子。”
长生摇摇头,安阳请岑浩来府里授琴,分明就有让她难堪之意,甚至还巴不得发现拿去说词,自己又怎能授人以柄?说不定今天姝儿缠着要她一起去还是岑浩的授意。
姝儿很不甘心,趴在她耳朵小声说:“姑姑放心,母亲下午出去了,晚饭时才回来,你送我过去就行,我以后保证不缠着你。”没有外人时,姝儿还是习惯称她为姑姑。
长生眼着她的小脸看了一会,姝儿有些心虚地问:“姑姑盯着我看什么?是不是我嘴角有点心沫子?”
长生似笑非笑地问:“真的是你想让我送你吗?还是说实话吧!”
姝儿又沮丧又可怜地说:“姑姑坏,每次总猜中人家的心思。好的,我说实话,是岑先生对我说郡主下午出去了,让我请你一起去,他想请你听琴,他说只此一曲。不过姑姑,就是岑先生不请你去,我也很想让你陪我,姑姑就答应我吧!”
“听琴?”还以为她是怀春少女?好在他还算聪明,若只是一曲,真的一点也不过份,只是长生不想听。
正想拒绝,看着姝儿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不忍拒绝。安阳不在,自己去去就回来,反正有姝儿的嬷嬷和丫头跟着,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总不能一直这么躲着岑浩,正好了解前尘往事,就点头牵着兴高采烈的姝儿去了。
“长生姑娘!”
岑浩欣喜而慌乱地看着眼前身着桔红色碎花锦襦的长生,有此移不开眼,成为人妇的她,比以前更添了妩媚的少妇韵味,何况从未见过她穿这样鲜亮的衣衫,实在是增色的很。
自从来到郡主府,明知她已为人妇,如今身份悬殊,他还是想见见她,有些话想对她说,更想为她抚琴一曲,可是安阳的性子他知道,又怕给她带来麻烦,打听到安阳下午不在府里才托姝儿带话。可惜再怎么用心良苦也不如困境中的点滴相助。
长生松开姝儿的手说:“去给先生行礼。”
等姝儿行完礼后,这才福下身去:“岑先生好!”
然后笑着说:“长生已为人妇,再当不起姑娘二字,岑先生说笑了。”其实两人如今身份悬殊,岑浩是当不起这个礼的,长生这个礼是还当日的朋友情份,以后再不会了。
岑浩的脸蓦地红了,他不是说笑了,而是失礼了。他自己只是郡主府雇下的教养姑姑,而她已经谢家的三夫人,数年不见物是人非。慌忙行礼:“岑某失礼,三夫人勿怪!”
“岑先生无须多礼,我只是送姝儿过来,这就回去,姝儿还请先生费心教授。”
说完转身要走,岑浩慌忙道:“今天教授姝儿新曲,三夫人能否屈尊听岑某抚一曲?”
长生转头微微一笑:“长生本就不通音律,如今嫁于人妇更是每日忙于家居琐事,哪有听曲之闲情逸致?先生若对长生抚琴,实在是辱没好手艺,还请悉心教导姝儿,不负郡主所托,长生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身边跟着安阳指给她的服侍丫头小凤,回院子的半路上,却看到安阳带着几个人匆匆地迎面而来,看样子分明就是去找岑浩。
长生蓦地明白,她来郡主府后,安阳一直就等着抓她和岑浩的错,今日出门不过是故意而为,其实就在府外不远处等着,然后让人察看她的动静,如果她没有跟着姝儿去找岑浩,安阳可能就真的出门闲逛去了,结果她去了,然后安阳就匆匆回来了。
半路上看到长生,安阳吃了一惊,不甘心地问:“弟妹这是从哪里过来?莫是是听岑先生抚琴去了?我也最喜听岑先生抚琴,弟妹何不等我在时一起去?”
长生从容地说:“嫂嫂好闲情逸致,长生不通音律,怕辱没了好琴好曲,只是送姝儿过去就走了。上次去淮安王府,得王爷和各位王妃厚待,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也没什么好东西相送,就想给几位王妃各绣一只锦帕,我也就这点拿得出手,这不正急着回去赶工呢!嫂嫂若没事,我先走了。”
如此回答无懈可击,何况是为淮安王府做事,安阳道了谢只好让她先走。只是看着长生的背影,她怎么也不明白,说起来这个周长生还不错,为什么自己就如此讨厌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