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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和徐橙橙已经在山洞里住了两天。
期间已然苏醒的徐橙橙再也不愿意高欢靠近她,仿佛生怕一不注意就又被那个臭小子扒光衣服,但是俩人在山洞里独处时,又不免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暗自脸红,心里盘算着当他看到自己身体的一刹那到底想些什么,会不会嫌弃自己腰上的赘肉太多,或者跟安娜比起来相形见绌的胸部太小。俩人都是年轻人,受伤也不重,恢复起来倒是很快,到现在已经能正常行动。徐橙橙的脸色没有两天前那样苍白,除去身体结痂的伤口有些发痒意外,没有别的问题。至于高欢,已经是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
“姐,你瞧,我刚打的野兔!”
跟着声音走进来的是个浑身充满野性魅力的男人,他的腰上围着一条草原狼的狼皮,混杂着泥土的黝黑脸庞神采奕奕,手中还提着一只即将成为荒原美食的灰毛野兔。
徐橙橙没有很忸怩地说句“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的话,只是笑着接过高欢掷过来的兔子,手脚麻利地开始拔毛剥皮掏内脏。超强的野外适应能力使她根本来不及焕发母爱的光辉,肚里那只急需进食的胃脏就已经在催促她一切为了生存。
忙完早餐,高欢就躺在山洞里的干草垛上休息。
顺着明晃晃的火光,他突然发现山洞的石壁上写着些东西。他抽出一块燃烧的木头,将火光对准石壁,赫然发现竟然是一副石凿图画。画中有两个人物,一个年老体弱,拿着一根像是降魔杵之类的东西,另一个头发凌乱,笑眯眯地看着苍天大海,意境辽阔。画旁边还有一幅字,字体铿锵,却又不乏圆润之气,似乎在颜筋柳骨之外又自成一体。
“汉始元六年,秋与苏武泛舟北海,持节归来。”
“两千年后,来者有缘。”
见此描述,高欢不由霍然一惊!
汉朝始元六年,岂不是公元前几十年?距离今天确实已有两千年。秋与苏武泛舟北海,苏武他知道,苏武牧羊的典故早已嵌入中华民族血脉中,那是忠贞不屈的典范。北海是如今苏联占有的贝加尔湖,那么秋又是谁?他竟然能预言到两千年后正好有人来这里避难!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突然,高欢心头冉冉浮现出一个人名,他再次想起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头。
他叫老秋。
或者,也许,应该……
高欢将脸凑近石壁,定定地盯着动也不动,慢慢的他就察觉到画中悠闲老人的意蕴简直跟大雪封路那天的老秋一模一样。两千年后,他依然是白发童颜,长相竟然没有丝毫变化。更蹊跷的是,他堪称魔咒的预言,果然再次在高欢身上应验。飞机失事可以称为巧合,但是这次物证如山的局面却无法抵赖。
他究竟是谁?
……
……
时光流转,岁月回到两千多年前。
苏武站在毡包前,看着拥挤着成千上万头牛羊的辽阔草原,心如止水。他的身旁站着一个英武不凡的胡人,卫律。卫律心情很不好。由于虞常等人谋反,且鞮侯单于大发雷霆,动辄就鞭笞身边的奴仆,以此为乐,已经打死了十几个,卫律也时常受到叱责。今天他接到单于命令,来劝降大汉使者中郎将苏武。
“你总该说几句话吧?”
“我能骂单于吗?”
“不能。”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卫律抽出手中宝刀,刀柄镀金,锋利的刀刃散发着丝丝寒气,“瞧见没,这是单于赐予小可的金刀,不仅削铁如泥,而且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如果你真心投诚,慷慨的雄主不介意再为你铸造一把金刀,甚至比我的还要好。”
“不必了。”
“你认识虞常吧?就是那个妄图造反的人。”卫律把刀放在苏武勃颈上,“他很顽固,就像你一样,一句话也不肯说。所以我把他给宰了,用的是金刀的上半部分。你闻闻,上面还残留着虞常的血腥味儿。像苏大人这样精明的人,恐怕不想跟虞常这样的犟种一个下场吧?”
苏武放声大笑起来。
卫律大怒:“你笑什么?”他又把刀伸前一寸,刀刃进入苏武皮肉。
苏武笑着说:“南越国曾经杀汉朝使者,然后就变成汉朝的九个郡;宛王曾经杀汉使者,然后人头就被悬在北门当灯笼;朝鲜曾经杀汉朝使者,然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朝鲜这个国家。现在汉朝周边只剩下匈奴还没杀汉朝使者了,那就从我开始吧!大汉王朝只有站着死的英雄,没有丢盔弃甲的懦夫。我相信,国家会为我报仇。”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卫律没有杀他,他不敢,且鞮侯单于的命令是招降。尤其是经过这番对话之后,他越发想要招降这个瘦弱的汉人。
他把苏武囚禁在地窖内,禁止投食。
但苏武并没有屈服,他也不会向匈奴人求救。天下雪,他就抓起雪球和着毡毛一起吃下,这样过去几十天,苏武竟然还没有死。且鞮侯单于觉得他似有神助,就把他迁往北海牧羊,也就是贝尔加湖畔,并且告诉他只有在公羊生小羊后才会把他放走。
苏武不发一言,用那老朽的双腿走向遥远寒冷的北方。
匈奴人不给苏武供应粮食,苏武就刨开土层,挖掘鼹鼠藏在地下的粮食吃。就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生存下来,这让且鞮侯单于简直难以置信。
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这个瘦弱的汉人,让他如此坚强呢?
且鞮侯单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劝苏武:“如果你愿意为匈奴人效忠,我答应封你为匈奴左贤王,地位仅仅在我之下!”
苏武轻轻摇头,笑着说:“你不懂。”
且鞮侯单于不明白,于是再次想到用死亡威胁他。
即使是强悍无畏的草原民族,也会怕死,他相信,这个柔弱的汉人最终会败倒在匈奴人的铁马弯刀之下。
“我将要杀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苏武点点头,然后询问说:“请问南方是哪里?”
且鞮侯单于为他指明方向。
苏武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面朝南方,缓缓跪倒,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接着,他像头猛虎一样站起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决绝之色。且鞮侯单于的弯刀架在他的肩膀上,沉重而寒冷的刀锋却并没有让苏武颤动分毫。他只是看着遥远的南方,想起南方帝国里自己的妻儿,父母,以及那个待他厚重的过世君王,眼含热泪,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
“以身许国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