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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厨浑身一抖,咽了口口水,又重新坐下,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祁大勇的尸体,神经高度紧绷。
就在这时,夜风开始变得强烈,烛火被吹得摇摇晃晃,忽明忽暗,连带着罗琛尸体上的白布也跟着滑落,在空中飘散,掉落在军厨的腿上,自膝盖以下被白布遮盖,军厨顿时有些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其他几人都看向军厨,催促着他去给罗琛盖上,烛火还在摇摇晃晃,好像鬼魂作祟一般邪乎迟迟不灭。
军厨僵硬着身体站起来,双腿早已抖个不停,豆大的冷汗蹭蹭地往下掉,脚下仿佛有千斤重,仅仅挪了三四步仿佛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般煎熬,蜡烛忽然间熄灭,营帐内陷入一片漆黑。
等微弱的月光透进来,刚好落在罗琛的尸体上,军厨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了,身后的几人见他不动,催促的推了他一把,“磨磨蹭蹭的,快点!”
军厨离罗琛更近了一步,而他身侧便是祁大勇沾满鲜血的身体,他盯着罗琛一动不动的尸体,总感觉下一刻他便会突然战起来朝他索命,营帐外响起一只诡异的乌鸦叫,顿时一只手抓住了军厨的脚踝,苍白的手腕在室内异常显眼。
军厨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发白,他想后退,却被祁大勇紧紧的抓住了脚踝,仿佛要拖着他进地狱一般。
“祁祁……”军厨牙齿抖得厉害,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正惊喘着粗气,便见祁大勇自乱发间抬起头来,看不清他的脸,黑暗中只能看到两只眼睛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直勾勾的盯着他,还往他身边爬了几步。
祁大勇低沉的声音响起,“是你害死了罗参将,我要拉着你去给罗参将谢罪……”
“不、不是我、罗参将不是我杀了……”军厨飞快的摇着脑袋,连带着脸颊上的肉也跟着晃动,“我只是下过砒霜而已,我没想害死罗参将的……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死罗参将的……”
军厨双眼发红,激动地拔高了声音,骇然的看着祁大勇的越爬越近的身体,被鲜血染红的衣物透着血腥味,他拉着他的腿往前爬,给军厨的感觉就好像他拼命的要将他往跟前扯一般。
“你竟然给罗参将下毒?”
“我是被人胁迫的,若是我不给罗参将下毒,他便会拿我的老婆孩子去抵赌债,他给我的计量都很少,不会出人命的,罗参将的死真的与我无关……”
“私通外人,谋害罗参将,还想狡辩不成?”祁大勇冷声喝道:“说,谁给你的砒霜?”
“我……我不知道,他带着面具,从来不以真面目现身,我没看到他的脸,我真的不知道……”军厨已经泪流满面,使劲扒拉着祁大勇的手。
祁大勇猛地收了手,霍然起身,“说,跟你私通的人到底是谁?”
军厨见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散乱的长发被拨开,俨然是一张陌生的脸。
营帐被掀开,琪王和袭玥领着众人缓缓进入,军厨顿时如梦初醒,被侍卫拿下,跪倒在地上。
琪王上前,从地上捡起白布,亲手替罗琛盖上,这才转过身来,冷厉的眸子直直看向军厨,“抬起头来!”
军厨瑟瑟发抖,不敢看琪王的眼睛,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不愿起来,押着他的侍卫抓着他的头发,竟是让他抬起头来。
琪王威严如斯,周围的将士们均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那些在战场上跟着众将士出生入死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一幕幕都清晰无比。
他出身微寒,是琪王行军路上救了他,让他得以留住这条命。
如今,他却做出这猪狗不如的事情来,有何面目再见琪王,念及于此,军厨万念俱灰,眼睛里仅是悔恨,索性将一切罪名都拦在自己头上,“王爷,小人错了,是小人害死了罗参将,小人罪该万死,请琪王杀了小人,为罗参将赔罪。”
琪王又何尝不想杀了他,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揪出他背后的人,才不会让罗琛枉死。
“本王问你,是何人指使于你?”
军厨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回王爷,小人一别数年,重返皇城,妻儿已经沦落到街头卖艺,为赎回妻儿的卖身契,小人借了高利贷,被贼人算计,染上了赌引,终究不仅没能救回妻儿,反倒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赌坊的老板以我妻儿的性命威胁,让小人每日在罗参将的饭菜里下毒,小人不同意,那老板便让小人将他的人安插在军营,只要让那人在军营里谋个差事就可,那几日,那人一直跟在小人身边,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小人发现他暗中偷偷给罗参将下毒。
罗参将的饭菜都由专人检验,一丁点的砒霜根本检验不出来,小人才知道赌坊老板安插这人进军营,还是想要谋害罗参将,昨日,那人出了军营就再也没回来,小人思前想后,本想等罗参将今日回来,便向他说明一切,谁知道……”
等回来的却是罗参将的尸体。
琪王道:“你说的可句句属实?”
军厨瘫软在地上,举着手发誓,“小人若有半句谎言,便不得好死。”
祁大勇一听这话,直接拔了剑架在他脖子上,愤怒到骂人,“放屁,明明就是你想害死罗参将,现在罗参将已死,你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今日,我就让你为罗参将偿命。”
“放肆!”沐风冷喝,挑了剑上前,将他的剑击落在地上,袭承立马带了人,将他拉开。
琪王这才继续问话,“你可知那赌坊老板是何人?”
“赌坊老板每次见小人的时候都穿着一身黑色的披风,隔着屏风让身边的人传话,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有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连他是男是女也没人知道。听人说他背后的靠山是宫里的人,因此前来赌坊的人,没人敢得罪他。而且……”
军厨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这几日,罗参将也曾去过赌坊,还与赌坊老板见过面,好像还在里面与毒贩的人动了手,隐约好像提到了官银……”
官银?
罗琛去过赌坊?莫非官银的事与这赌坊有关,若杀人凶手是赌坊的人,那岂不是……
袭玥和琪王对视一眼,纷纷上前急道:“快说,那赌坊在何处?”
军厨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见他们的脸色均是严肃,便立马应道:“就在陶然居对面!”
他话音刚落,琪王和袭玥已经双双出了门,连夜快马加鞭带人赶去赌场,至于军厨,就留给袭承来处置。
夜晚,赌场内正是喧闹,门前两排彪形大汉守着,里面楼上楼下均有威风凛凛的保镖护着场子。
“你们什么人?”
琪王和袭玥被拦在了门外,不准备跟他们客气,直接动了手,双双冲进赌坊,顿时侍卫一同冲进赌坊,赌客受惊,一阵鸡飞狗跳,以为官府来拿人,个个做贼心虚似的哄抢了赌桌上的银子就抱头蹲下。
“谁这么大胆,敢来我九爷这里砸场子?”内间传来一声冷喝,顿时,一大帮打手从里面涌现出来,手持棍棒刀剑,拥护着一身形彪悍的光头大汉出来,将侍卫们团团围住。
打手搬来了虎头椅子,自称九爷的人敞开腿往哪里一坐,活像个土匪头子,虎目往琪王的方向扫过来,指着他的背影道:“你,给老子转过身来?”
沐风目光一凛,不等琪王转身,就踩着桌椅飞身而上,九爷身边的打手还没反应过来,沐风的长剑便落在了九爷的脖子上,一手抓着九爷的肩膀,将他带了下来。
“赌坊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打手与琪王府的人对峙,仗着数量之多,倒显得落了上风。”
九爷一时吃了亏,却也不恼,反而大笑出声,“兄弟身手不错啊,可惜,这里是我的地盘,今日,你敢伤我一丝一毫,便休想从赌坊的大门走出……唔!”
他话音未落,沐风就在他手臂上来了一刀,瞬间,打手的武器便对准了侍卫。
袭玥行前,将沐风的剑挪开,看着九爷意味不明的道:“九爷是吧?你是这里的老大?”
九爷提了提衣领,脖子高高扬起,“正是,还是这位姑娘有眼力。”
“今日找九爷是想要问问……”袭玥眼神一转,“官银的事!”
九爷一听官银,神色立马变了几分,眼珠子转了转,装傻道:“什么官银?爷不明白,这里是赌坊,想要赌钱,只要是银子,不管什么银子,也都欢迎。”
袭玥追问:“即便是私造的官银,也来者不拒?”
“你究竟是什么人?”九爷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顿时大门关上,看来是想要将他们困在这里。
不仅如此,竟然还让人持剑抵向了袭玥,沐风在一旁面无表情,等着看这九爷作死。
袭玥看着九爷光秃秃的头顶,再看看落在肩上的剑,不免摇了摇头,连她都不知道,这人是这皇城里的人吗?
她叹了一声,“景琪,看来,还得交给你了。”
琪王转过身来,面如寒霜,难掩一身贵气,打手逼近,琪王视若无睹,朝着这四面八方的打手扫了一眼,冷然一笑,“本王怎么不知道,这皇城内什么时候出了个九爷?”
九爷一头雾水,这人自称本王,难不成真是王爷不成?为以防有诈,倒还是提防着琪王。
旁白的心腹认出了琪王,哆哆嗦嗦的提醒,“九爷,他就是琪王。”
“琪琪……琪王?”九爷顿时瞪大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琪王会来赌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连忙让手下们都放下了武器,这才赔上笑脸,点头哈腰的朝琪王道:“不知道琪王驾到,冒犯了,请琪王恕罪。”
底下的赌客齐齐跪下,九爷命令手下的打手放下武器,而他自己亲自给琪王端来了椅子,“王爷请坐,小人早就听说过琪王的威名,今日大水冲了龙王庙,实在是误会啊。”
“废话少说,沐风,搜!”
“是!”
琪王直接命令沐风将这座赌坊彻底搜查一遍,连在场的赌客都不放过。
九爷看着这阵仗,试探的问道:“敢问王爷想要搜什么,小人若是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琪王只冷了脸,一言不语。
九爷自讨没趣,便不再多问,有些担心真被琪王搜出什么来,到时候不好解释。
袭玥看着侍卫们进进出出,觉得有些奇怪,“景琪,只怕我们已经来晚了。”
一炷香过后,沐风带着侍卫们下来,“王爷,已经搜过了,没发现任何线索。”
果然!
罗琛已死,凶手定然逃之夭夭,这座赌坊想必也不是之前的赌坊了。
调查之后,方知九爷是外乡人,来这里时间不长,这几日,有人愿意低价将这里卖给他,他也便答应了,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更何况这里的生意还不错。
根据九爷描述,将这里卖给他的人也是带着披风,有意隐藏身份。
线索就这样断了,琪王脸色不好,冷了一张俊脸,毕竟罗琛跟着他出生入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两人除了赌坊,夜里无云,倒显得有几分萧条,周围安静异常,二人上了马车之后,袭玥伸手覆上他的手,“别担心,凶手离开这里时间不久,定然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已经让沐风带人连夜盘查众人,待明日口供出来,定会发现些线索。”
琪王不想让她担心,微微勾了唇,笑的有些僵硬,“这件事一定与太子有关,你刚回王府,太子便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你,现在罗琛出了事,太子那边反而安静下来,实在是蹊跷。”
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
“景琪,你有没有想过,若私造官银一事与太子有关,那太子已是东宫之主,要什么没有,还偷偷摸摸私造官银干什么?”
难不成想要招兵买马?
琪王与她想到了一处,“这点的确可疑,除了这个,内鬼一事也有些蹊跷,若罗琛的死是因为发现了官银的线索才被杀人灭口,那这内鬼又是谁?”
这倒点醒了袭玥,“我一开始怀疑的是军厨,可现在看来,他也不过是一颗棋子,总感觉有人布了局,故意借着罗琛之死混淆视听。不如这几日我们先按兵不动,专心调查罗琛的死因,若是内鬼就在我们身边,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再起波澜。”
琪王沉了气,“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二人刚进了王府,便见一抹人影从揽月轩的方向而来,袭玥和琪王均是脸色一变。
“糟了,南儿,”袭玥忧心道,二人相视一眼,琪王飞身去追贼人,袭玥急忙赶回揽月轩。
房间门大敞着,秋玲的身子倒在门栏上,袭玥目光一紧,疾步跑上前去,“秋玲,秋玲……”
她喊了几声,秋玲微弱的喘着气,眼皮沉重的眨了眨,“王……妃……”
她叫了一声,抬起的手骤然落下,昏了过去。
手上一片粘稠,隐隐飘散着一股血腥味,秋玲的腹部挨了一刀,鲜血染红了衣襟,袭玥睁大了眼,连忙放下她的身子,幸好没有伤及要害,秋玲虽然已经昏迷,幸庆的是还有呼吸。
袭玥脱了自己的外套,堵在伤口处,按压着不让秋玲再失血,“秋玲,你再坚持一会儿,郁尘一会儿就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来人,快来人,”袭玥大喊一声,听到声响的管家带人进来,见此情景,也是吓了一跳,“王妃,秋玲这是……”
袭玥没时间跟他解释,冷声喊道:“快,去请郁尘。”
管家匆匆而去,袭玥紧紧地按压着秋玲的腹部,眼看着血迹越来越多,袭玥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秋玲还这么年轻,千万不能死。
琪王追着贼人,离他越来越近,穿着一件黑色披风,眼看着就要追上,却见那人一头扎进了太子府。
像是早有防备似的,太子府外已布下重兵把守。
房间内一片凌乱,床铺,衣柜,书架均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八成是趁着大家都在军营特意潜进王府,被秋玲发现,才打晕了她。
郁尘匆匆赶来,命人将秋玲挪到床上,烧了热水送进来,之后,便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袭玥焦急的等候在院子里,琪王回来,见众人脸上一片凝重,他牵了袭玥的手,见她一抬头,眼底就是浓浓的担心,心里也跟着一紧。
“可有抓到那人?”
琪王摇了摇头,“是太子的人。”
是他!
袭玥眸子冷到了极致,“那些书信里一定藏着对太子致命的秘密,否则他也不会趁着王府守卫薄弱的时候派人过来翻箱倒柜的找,还刺伤秋玲。”
“书信可有丢失?”
“我还不知道,”袭玥摇了头,书信就被她藏在房间里,她现在没心思去管书信还在不在房间,重要的是秋玲,只要秋玲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丫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她早就把她当成了朋友。
袭玥脸色微微泛白,坐立不安,琪王一言不发陪着她,等待着郁尘出来。
琪王府内灯火通明,良久,房门才打开。
袭玥连忙上前,“秋玲怎么样了?”
郁尘长长的松了口气,“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是伤口很深,又失血过多,只怕这几日是下不了床了。”
袭玥绕过郁尘,来到床前,秋玲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紧,腹部缠绕着厚厚的纱布,隐隐透着血色,本就纤瘦的身子这会看起来,更是不堪一击。
琪王揽了她的肩,安慰道:“索性秋玲性命无忧,这几日便让她留在揽月轩静养,一切等她醒来再说。”
袭玥和琪王暂时住在了扶风阁,下人们端了碗饭进来,一天之内,身边的人一死一伤,这大鱼大肉的,怎么吃得下去。
琪王见她这样子,让下人将饭菜都撤了下去,只留下一碗清粥。
“就算吃不下去,也好歹吃一点,毕竟这一天滴水未进,身子如何撑得下去,更何况,太子越发咄咄逼人,今后这几日,必然还会再有动作,该到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再让太子这么嚣张下去,只怕身边还会有更多的人会遭殃。
袭玥定定的看着琪王,“景琪,这皇位,你可愿意坐?”
琪王反问:“你希望我坐吗?”
袭玥想都不用想,“我自然不想,但这天下若是落在太子手里只怕会有更多的人会遭殃,事到如今,不管你是否有意于皇位,对太子来讲,都欲将你除之而后快。所以,不管这天下将来的会落在谁的手里,一定不能是太子。”
朝中现在呼声最高的除了太子就是琪王,若琪王当了皇帝,袭玥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若是太子当了皇帝,那这天下就没有琪王了。
身在皇门,早已身不由己,袭玥将头贴在他胸口,一下又一下的跳动强劲有力,“我只希望你平安,若是那皇位能换来你的平安,那便与太子挣上一挣。”
琪王目光幽深,大掌温柔的轻抚着她的长发,“那皇位,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挣来何用?至于太子,我定然不会让皇位落在他手里。”
窗外传来几声虫鸣,袭玥心中忽然一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姐姐,小南想你了……姐姐,你的血真甜……姐姐……小南喜欢你……”天快亮那会儿,袭玥的梦境里全是小南笑盈盈的小脸,一声又一声甜甜的叫着她,袭玥猛地惊醒,“小南!”
昨日被秋玲的事情占据了思考,竟然忘了小南,似乎昨夜并未看见小南,若在平时,只怕小南听说她回来,定然会第一时间跑来见她。
“怎么了,出了一头冷汗。”琪王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液,见她准备下床连忙拦着她,“你是在担心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