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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侧身沾地,滚了三五圈。? 一脑瓜子磕在岸边的台阶上,等冯佳期扑过去抱起他的时候,**的睫毛都快被鲜血糊住了。
五年前的噩梦刹那重叠,冯佳期已经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梦到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了!
其实小涛长得是有点像他爸爸的。
抱起孩子的时候,冯佳期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想向任何人去问责,所有的信念都用来祈祷孩子没事!
“车呢!车在哪里!”
“那边有代步车!”云小琼指着前面巡逻的公园保安,“师傅,过来!这里!”
小涛在冯佳期的怀里半昏半醒,**的气息若有若无的。
喃喃的口中除了有湖水溢出外,还有一声声虚弱的‘妈妈’,听得冯佳期各种揪心。
“小涛,没事的!阿姨送你去医院!”扳着孩子攥到死死的掌心,冯佳期用外套将他裹好,抱上代步车放平,“师傅先去东门,我们车在那!”
云小琼讪讪地弯下腰,捡起刚才从孩子手里掉下来的半截树枝。再回头,就见阿泰怔怔地站在河边,整个人的表情且懵且惆怅。
“你干嘛呢?”三两步跳上去,云小琼捶他的肩膀,“我哥人呢?”
“还没上来。”
“还没上来?”云小琼看了看湖水,“难道是这里不好上岸,游到对岸去了?”
夜里很黑,隔着十几米外的树影斑驳,视线根本辨不清。
“琼小姐,你见过宋先生游泳么?”阿泰跟了宋辞云十多年,印象里是从没见他下过泳池的。
“好像……我记得有次,去海滩度假的时候,他……”
云小琼拧着腮帮子想了想,一拍大腿:“糟了!”
两人一左一右,拼猛子扎进湖。结果还没等捞到人呢,就先撞了头!
宋辞云不会游泳这件事,并没有人刻意去关注过。
只是云小琼记得有一年出海度假,宋辞云这个全程禁欲直男装的家伙,衬衫长裤地晃荡在各种aBc罩杯之中,连一丝腿毛都不肯露的。他说自己本来就不帅,所以更怕晒。但听人家说,那是因为他七岁时在宋家豪宅的豪华按摩浴缸洗澡,一跤滑倒。由于两只胳膊不一样长,差点就没能撑起来。自打那以后,他十分畏水,根本学不会游泳。
还好这湖只有两米多深,云小琼和阿泰一人找到一只胳膊,也不管他是不是一样长了,不到两分钟就把宋辞云给捞上来了。
虽然脸色已经白得不像活人了,但云小琼探探他的鼻息,还好有出气。
谢天谢地,否则传出去宋三爷见义勇为救落水儿童,却把自己给淹死了——这还让道儿上的朋友们如何看待信仰?!
“哥!!!哥你醒醒啊!”见宋辞云始终紧闭双眼,安详的跟颐养天年似的。云小琼这会儿也是急了,“阿泰!叫救护车了没有!”
“叫了。琼小姐,先帮他把水控出来吧!”阿泰摩拳擦掌,上手就要去压。云小琼吓得花容失色,“别乱来,他肋骨都断了,你会弄死他的!我试试——”
云小琼撩开宋辞云的外套,一触他腰腹,一股新鲜的血水沿着她指缝淌了出来!
“这是——”
望着那深埋在伤口里的小半截树枝,云小琼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涛没事吧?”宋辞云醒了,眼镜已经丢失了,所以他看得不是很清晰。但眼前这两张焦灼的脸他还是能异样就认出——没有冯佳期。
“佳佳呢……”
“她,她带男孩去医院了,磕到了头,不过应该没大碍。”云小琼惊悚地看着宋辞云的伤,又瞅了瞅刚才从男孩手里捡到的另外半截树枝。
“哥,难道是——”
宋辞云摇摇头,示意阿泰扶他起来。
“孩子不懂事,以为我害死了他妈妈……”
“天!”云小琼怒道:“我就说他妈那么狠毒,他能被养成什么德行!”
“行了,你别说了。阿泰,叫杜医生过来,你送我回西郊别墅。”
西郊别墅是宋辞云早年购置的,那房子,本来是打算做婚房的。
宋西爵和周丽娜的事生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一次,只留一个钟点工偶尔进去打扫。
“找杜医生干什么?你伤成这样还不快去医院!”云小琼尖叫道。
“不用,”宋辞云拒绝道,“孩子又没多大力气,放心伤得不深。何况佳佳在……她……”
“T城又不是只有一家医院!”云小琼如何不明白宋辞云的顾虑?他是不愿意让冯佳期知道,更没打算去追究那孩子的行为。
去医院麻烦多,万一再被院方或警方深究下去,自己绑架小涛的事儿都要被扯出来了。
“去其他的医院,路程跟回家也差不多了。别废话了行么,你想我死在这里么?”宋辞云觉得有点冷,可能是因为湖水,也可能是因为冯佳期那个连犹豫都没有的背影吧。
他沉下去的时候眼镜就滑落了,但是他看得很清楚。冯佳期跑向小涛的时候,脸上的焦急是真切的。
“哥,可你心里不难受么?”云小琼呜呜地哭了出来,“佳姐就这么把你丢下了,一门心思都在她前男友的儿子身上。甚至都……甚至都没等你爬上来就走……你为她付出那么多,她可有领过情?”
“我为你也付出了很多,你领过情?”宋辞云笑她是个小傻瓜,虽然他知道,妹妹再不靠谱,也是真心疼他的。
“我……我能一样么!我又不要跟你过一辈子!我就是觉得你蠢,你比我蠢多了!
想当初你跟周丽娜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掏心掏肺的,最后换了什么结果?
哥,我觉得以后史上最为难的问题不是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而是你和她前男友的儿子同时掉水里,她先救谁。唉……”
云小琼的脑回路实在太奇葩,宋辞云忍着伤痛却忍不住想笑,这会儿呛得咳嗽连连。
云小琼以为他是呛水呛多了,借着惨淡的路灯看过去,才见他掌心满满都是怵目惊心的血色。
“哥!”
“琼小姐你别说了!”阿泰扶着宋辞云蜷下的身子,急叫道,“你知道他难受就少说几句啊。”
“哥我错了!你可千万别有事,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云小琼哭着摇着他的手,在急行驶的车后座上,倔强如她,总算说出了这辈子第一句服软的话。
宋辞云眯了眯眼,笑道有点阴险:“你说真的,不许反悔?”
“嗯,”云小琼摸着泪花,攥着她哥满是鲜血的手,“我听你的就是,哪怕你让我去念书,这么有违云家祖训的事,我都答应你!”
宋辞云真的很想看看,传说中的云家祖训到底是什么三观啊?!
“下车,回去收拾东西。”宋辞云挑了挑唇,一点不像开玩笑。
“只能带轻简的日用品,不许带化妆品。今天凌晨,我送你去个地方。”
“什么?”云小琼怔住了。
“去了你就知道,呵呵。”
宋辞云真的有点累了,闭上眼睛之前,他吩咐阿泰把车开得稳一点。
身上真的很疼,心里尤甚。
如果爱时不深爱,那对爱是一种亵渎。如果分开不坚决,那对自己是极不负责的。
云小琼说的一点不错,周丽娜带给他的屈辱是无法让他就此学乖的。
宋辞云一直都相信,这世上总有一个值得他宠爱的女人。
他爱冯佳期,也仅仅因为她是冯佳期而已。
宋辞云并不是不能理解冯佳期此时的心态和选择,也说好了给她时间,给她沉淀。给她安排前尘的空间,也给她冷静思考的余地。
只不过真到了需要她的时候,真到了渴望她的坚定和陪伴之时。总还是不自觉地像个孩子一样提前了期待,也提前了落寞。
难受肯定是难受的,但宋辞云认为,为一个人付出的目的如果只是希望她领情,那投资也太亏本了吧。
冯佳期,但愿这一次你可以想得很明白……
我又不会死,说好了不会像傅子康那样,不负责任地死。
我会给你确认爱我的机会,自然不会忍心让你后悔。至于你欠傅子康的命,我已经帮你还给他儿子了,这还不够我们好好相爱么?
***
“宋先生,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留心看一下会不会感染。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也不可疏忽。要是情况恶化,一定得去医院看。”私人医生干净利落地处理完毕,常规交代了几句后,用平和的态度表达守口如瓶的决心。
“谢谢,我知道了。”送走了医生,宋辞云把阿泰叫进来,“今晚就把小琼送去。”
“今晚?”阿泰很是惊讶,“这也太急了吧。况且你伤成这样,我也走不开啊。”
“你不是整天叫嚣着不肯当保姆么?”宋辞云摆手道,“小琼的事我想了很久,感觉还是这条路最适合她。
另外,我怕——”
“你是怕刘氏父子还有动作?”阿泰毕竟跟了宋辞云那么多年,很多事还是很能一针见血。
“我更怕云老六身边本来就不干净。小琼太胡闹了,以为立几个旗杆就能占山为王。我罩不住她,也不想再罩了。所以我必须得让她学会保护自己。除了那里,我想不到还能送她去什么地方。”
“我明白了。而且,你也不希望她再去闹冯小姐是不是?宋先生,其实我也觉得你和冯小姐之间太别扭了……”
宋辞云没说话,只是用苍白的口型摆了个滚字。
“我滚可以,但是谁来照顾你呢?”阿泰还是很忠心的,像踹不远的狗一样。
“只有你滚了,该来的人才会来。”
***
“医生,孩子没事吧!”终于等到医生出来了,小涛惨白着一张小脸平躺在病床上,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
“肺部有少量的呛水,应该并无大碍。至于头部的伤,可能是导致他昏迷的直接原因。核磁共振的结果要明天才能看到,你是孩子的家属么?他父亲——”
冯佳期咬咬牙:“不是,他的父母都过世了。”
“那你是他的监护人么?养母?”医生又问。
医院毕竟不是慈善机构,既然冯佳期说他父母双亡,医生总得警惕一点。
监护人?养母?
冯佳期的心咯噔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病床上惨白的小脸。
“不,我不是他的监护人。只是他父母生前的朋友而已。”
“那麻烦你联系下孩子的其他家属吧。因为他到现在都还没醒,我们也不能排除任何危险性。”
“医生,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醒不过来?”
“这倒不至于,只是不排除有些后遗症,智力或记忆上的障碍。”医生的话大多是很吓人的,但这已经吓不到冯佳期了。
小涛本来就是智力低下且伴有心理障碍,再傻还能傻到哪去?
“我尽量吧。”冯佳期捏着手机,想了想。她本来是想直接跟傅子康的母亲陶翠茹沟通的,后来又觉得人家老太太没有丝毫心理准备,不如先跟傅婷月说一声?
“小月,你怎么样了?伤没事吧?”冯佳期打了傅婷月的手机,那边懒懒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虚弱。
“佳姐啊,我没什么大碍。你们回来了么?找到小涛了?”
“小月你先听我说,小琼不是故意的,打伤你,她也很后悔。你可千万别——”
“放心吧佳姐,我才不会为难小琼姐。你们今晚回来么?宋大哥呢?他跟你在一起么?”
冯佳期停顿了一下,小声说没有。
“他把小涛从湖里救了起来,之后可能去处理其他事了。我在医院陪着小涛。小月,你有空的话,跟你妈——诶?小月?”
电话怎么挂断了?
冯佳期想:傅婷月挺鸡贼的,可能多半也猜到自己想说什么了。
虽然小涛是傅子康的亲骨肉,但要把一个半大的残疾孩子被送回本来就不富裕的本家,冯佳期其实一点也没底——傅家人到底要不要接受他?
如果不呢?自己真的能忍下心来事不关己么?
“佳佳,你怎么在这儿?”看到冯佳期一个人徘徊在走廊的重症室外。
刚刚准备上夜班的白叶溪走上来,叫住她。
她已经八个多月的身孕了,每个月最多安排两次夜班。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冯佳期。
“啊,是白姐。”冯佳期擦了下眼睛,敛去愁眉,“你今天夜班啊?”
“那孩子是——”
“是我朋友的,脑袋受了伤,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cT结果出了么?”
“要明天早上。”冯佳期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她没好意思说这孩子父母双亡,自己又没资格在一些确认书上签字。所以大夫的话模棱两可,她也问不懂个所以然来。
“孩子以前就因外界创伤导致智力展迟缓,我也不知道,再来这么一次,会不会生更可怕的事……”
白叶溪想了想,突然抓起了冯佳期的手:“你跟我来。”
来到急诊室办公桌前,白叶溪交给了冯佳期一张名片。
“我建议你带着孩子转院,这家医院在樊城,有个很权威的神经外科医生,是我以前的导师。”
“真的?他能治好小涛这样的病么?”冯佳期觉得这好像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怎么可能在这么狼狈的时候还能往自己身上砸呢。
“试试看吧。权威人士的号都很难挂,我帮你打个电话。如果你觉得行,明早就安排一下——”
“啊,可是小涛现在这个状况,可以转院么?”
“医院会安排妥当的。”
冯佳期跟白叶溪道了谢,收起名片后,回到病房前又看了孩子一眼。
说实话,冯佳期并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子的那种女人。
对小涛,她没有太多的不舍。只是唏嘘杨颂莲的遭遇,可悲傅子康的命运,到最后——全都聚集在了这个无辜孩子的身上。
“喂,宋辞云……你在哪里?”
终于拨通了宋辞云的电话,冯佳期有种预感——宋辞云这一晚上都没主动找她,说不定就是在等她主动找上去。
“佳佳,小涛还好么?”宋辞云很快接了电话,强打的情绪却掩盖不住真实的虚弱。
“还好吧,磕碰了脑袋也不知严不严重。我明天会带他去外地就诊,有个认识的脑外科医生。”
冯佳期并没有告诉宋辞云,她要去樊城。
樊城距离T城不过两三百里,上一次他们满心愉悦地筹划的——是婚礼。
那是宋辞云长大的地方,有他的家人,有他的点点滴滴。冯佳期向往了好几个兴奋的晚上没有好好入睡。所以她做梦也想不到,第一次去樊城,将会是为了带前男友的儿子去看病!
“好啊,去看看也好。”宋辞云淡淡的口吻让冯佳期的心再次毫无章法地难受了起来,尤其是他后面若无其事地道歉说,“佳佳,我为小琼地行为感到抱歉,另外,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他推下河的。”
冯佳期噗嗤一声笑了,眼泪却簌簌而下。
“宋辞云,我又不是傻瓜,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是故意的……你两只胳膊不一样长,呵呵,应该是没抓稳吧?”冯佳期挑着唇角,不停地压抑着哽咽,泪水却不止不息,汹涌肆意,“可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小涛出事,我怕我们再也——”
“佳佳,别说了。”宋辞云在电话那端是无能为力的。
压着痛到意识边缘的伤口,他想要去抓床头的毛巾,慢了半步的后果是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被子上。
“宋辞云,你怎么了……”听到那边地喘息声有点不对劲,冯佳期心头一凛。
“可能是下水着凉了。呵呵,打个喷嚏而已。”
“你还好吧?等我安顿好小涛,就回来找你。宋辞云,对不起,我这两天跟你了这么多脾气……”
“是我该说对不起,让你跟着担惊受怕了那么久。放心吧佳佳,其实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只要真的能开心满足。我都支持你。”
挂了宋辞云的电话,冯佳期独自回家收拾东西。
冷冷清清的室内外,没了那男人的身影。她知道宋辞云是故意没有回来的,他太擅于攻心,太清楚自己想要怎样的空间了。
冯佳期找了个皮箱,把东西一样样理进去。
凛然瞄到茶几上那个小小的火车头玩具,是杨颂莲死去的时候还带在身上的。
冯佳期摩挲了两下,用小袋子装好一并塞进去。她想,也许小涛醒来的时候,会想要看到这个吧。
天气渐渐寒冷了,樊城不比这里靠海,温度降得也快。
冯佳期想要去找两双厚一点的丝袜,拉开床头柜的瞬间,不小心在夹缝里现了一个本本。
这是什么?
平时宋辞云会习惯睡在床左侧,所以,东西是他放的?
冯佳期看着本子封面上的大卫石膏图,顿时明白了这是一本素描本。
翻开里面的一页页,竟然全是她的画像。
各种各样的睡颜,有伸胳膊伸腿的,有半流口水的,有带着笑容不知道做什么梦的。
冯佳期一直知道宋辞云画的画很好,但从没亲眼看到过他作画。
最让她惊呆的,是这本子的后面几页——竟然是她好几年前在圣光集团拍广告时地造型图!
无论是飒爽英姿的骑马装还是圣洁飘逸地女神裙——冯佳期都快忘了,她的二十五六岁,也有这么美丽的时候?
他,很早很早就已经开始注意自己了么?
生怕不争气的泪水滴落在珍贵的画册上,冯佳期合上封面,本想塞回去,又想了想——
然后小心翼翼地撕下了其中一张,折好放在钱夹里。
有个会画画的男人真好。至少他的每一笔每一划都是精彩的,总比一个不会拍照的男人强多了吧!
带着些些幸福感,冯佳期很快就睡着了。
她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梦到宋辞云,但宋辞云是没机会梦到她了。
挂了冯佳期的电话以后,宋辞云拖着弄脏的被子想要扔到洗手间。明天一早会有钟点工上门,他洁癖的程度不能容忍自己跟病入膏肓似的睡在污秽里。
可是他高烧刚起,脚步虚得不走肾,才迈出一步就跄踉跌倒了。
宋辞云有点后悔,貌似不应该逞强把阿泰弄走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房门外面一声钥匙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