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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掂量一回小包袱,道:“算你识相,小爷今晚随你们住一宿,一早离开。”他说完躺回到神案下。
张复成赔笑道:“兄台放心,我师徒二人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
第二天,天蒙蒙亮,张复成师徒起床赶路,发现神案下的乞丐不见踪影。
普天下乞丐习惯日头高升才沿街乞讨,大清早的人家还没有做早饭,哪有冷饭给他们。
张复成心有不安,掐指一算,卦象显示他师徒有牢狱之灾。他从书箧中掏出两张“移魂符咒”,一张自己吞下去,一张给张青飞吞下去,又把阴符镜藏在怀中。
平白无故地吞食符箓,张青飞心有疑惑,他师父不说,也不便多问。
张复成用猪血喂饱婴儿,让他酣睡过去。
行走三四里,张复成来到山谷县城南门。
一个声音大叫道:“胡大捕头,贩卖人口的就是那两人!”
张复成师徒巡声望去,喊叫的那人果真是不辞而别的乞丐,他带一帮县衙差人来捉拿他们。
守在城门几个佩戴朴刀的差人气势汹汹地赶向张复成师徒;一个领头的大叫:“兄弟们,给我上,别上他们跑了!”
路上行人吓得纷纷躲避,唯恐被当差的抓去。
唯有张复成师徒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张青飞茫然道:“师父,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一个个满脸杀气。”
张复成道:“徒儿,那是衙门中的差人,来抓你我二人。”
张青飞不解道:“师父,我们又没做坏事,差人为何要抓我们。”
张复成叹道:“徒儿有所不知,世上受冤屈的人又何止你我二人!为师的教你一段咒语,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他悄声地对张青飞说了简短的几句。
差人手拿朴刀,杀气腾腾地团团围住张复成师徒。
领头模样的差人喝道:“给我抓起来!”他就是乞丐口中的胡大捕头。
两个差人收了朴刀,拿了铁链,走上前去锁拿张复成二人。
领头的胡捕头小鼻子小眼,一看是只进不出的主,张复成有了计较,双手一拱,道:“胡捕头,不知我父子二人犯了何罪,须衙门劳师动众?”
胡捕头两眼瞪圆,喝道:“你二人拐卖人口,触犯大宋律例,罪当带镣铐。兄弟们,给我锁起来。”
张复成叫道:“慢着!胡捕头,不知是谁出告我父子二人拐卖人口?有何证据?”
胡捕头道:“一个花子告发你们,说是你二人半夜拐卖人口,被他撞个现成。”他又对城门口等着的乞丐招手喊道:“那个花子你过来!”
乞丐一路小跑到胡大捕头身边,点头哈腰,一脸媚笑。
胡捕头指着道:“花子,你出告他二人拐卖人口,证据何在?”
乞丐指着张青飞背上竹背篓,道:“他们拐卖的人口就在里面。”
胡捕头朝一个差人丢个眼色。
那差人心神领会,一把撸下张青飞背上竹背篓,从中掏出熟睡的婴儿。
胡捕头大喝一声:“老小二窃贼,人赃俱获,你们还能抵赖不成?来啊,给我锁起来。”
叮叮当当。两差人麻利里用铁链锁扎扎实实地锁住张复成师徒。
乞丐拉胡捕头一边,伸出一只手。
胡捕头低骂一声:“讨债鬼!”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丢在乞丐手上。
张复成看在眼中,有了应付的办法,他高声叫道:“胡捕头,我们是拐卖人口的惯犯,我要出首,供出同伙!”
张青飞吃一惊,道:“师父,我们是道士,不是罪犯!那……”他被铁索加身,明白了惯犯是怎么回事。
张复成低声道:“徒儿,别多嘴,听为师的。”
张青飞不敢再说。
对于衙门中人,抓的人越多,油水越足,胡捕头听到张复成说出要供出同伙的话,笑嘻嘻走过来,道:“这就对嘛,老实点,苦头吃得少些。”
张复成苦着脸道:“捕头大人,在我朝,拐卖人口是很重的罪行,我肯定不会轻易就范。无奈大人您神机妙算,又手段高明,如今栽在您手上,我服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胡捕头哈哈笑道:“你还是识抬举,到了堂上,本捕头在大人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就看你的表现。”他对着张复成摊开手。
张复成点头道:“多谢捕头大人!小人明白。哎,只不过有难处。”他故意止住不说吊胡捕头胃口。
胡捕头上当,道:“有何难处?不妨说出来,本捕头给你做主。”
张复成道:“有捕头大人做主,小人放心。小人的另一个同伙就是眼前这乞丐。”
乞丐大叫:“你胡说八道!小爷何曾认识你?”
胡捕头缀一口乞丐:“呸,一个花子也敢称小爷!老鼠上秤砣,你不知斤两!”
乞丐诚惶诚恐:“胡大捕头,小的失言,大人莫怪。小人实在不认识这两个惯犯。请大人明查。”
张复成道:“捕头大人英明神武,天生一对神眼,一眼看穿你是坏人。我问你,你说你不认识我二人,何以知道我竹背篓中有婴儿?”
胡捕头平时在山谷县作威作福,被老百姓骂惯“不分黑白的恶吏”,又被县官大人常骂“无能的狗腿子”,从不曾被人称颂,因此被张复成两句拍马屁的话弄得晕头转向,转而质问乞丐:“他说的有理,你一定是和他一伙!”
乞丐原本不过想报官领几个赏钱,不料被张复成咬住不放,心中着急,粗声粗气说完了夜居城隍庙的情景。
胡捕头一向只会欺压老百姓,吃的肚圆肠肥,一肚子草包,不曾有半点智慧,是个墙头草,听到风就是雨,能当上捕快头,全靠他那当上山谷县县令的亲叔胡来胡大人。他听得半信半疑,询问张复成:“他说得也有理。”
张复成早就料到乞丐有此一说,他有话应对,对着乞丐破口大骂道:“好个狡猾的烂泼皮!三年中,你我三人一同作案数十起,这会你都推得干干净净,罪过都上我们承担。好!当做大人的面,我要把以前做过的勾当说过一清二楚!”他又转脸对胡捕头道:“捕头大人,请看我的背篓。”
胡捕头点点头,一个差人打开书箧,倒出里面的法器。
张复成道:“捕头大人,我二人平时假扮道士,走乡窜户,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用来打掩护的行头。他扮着乞丐,到处行乞,每每看中俊美小童,便来通知我们,前去偷窃,用竹背篓装了,再远走他乡,倒卖给富裕人家。端的是人不知鬼不觉。得了的钱财,我们三人均分。城外的那座城隍庙是我们落脚之地。大人若是不信,请去查访。”
他说的活灵活现,不由得胡捕头信了七八分,沉声对乞丐道:“你又有何话要说?”
乞丐急得满脸通红,辩驳道:“胡大捕头,他一派胡言,小人和他们素不相识!”
张复成趁热打铁,冷哼一声,道:“我问你,你我素不相识,从未有恩怨,你为何一口咬定我们是贩卖人口的惯犯?明明是你想要独吞一笔大钱财,说出花言巧语哄骗胡大捕头,借他的手除掉我俩!你想得太天真,大人才智双通,岂能被你轻易骗过。”
胡大捕头听张复成说乞丐吞了一笔钱财,心中痒得不行,他们贩卖人口三年,肯定积聚一大笔钱财。发财的机会绝不能错过,他黑着脸对乞丐道:“赃物在哪?带本捕头去查收!”
乞丐两眼一转,抖动身子道:“胡大捕头明察,小的身上破破烂烂,那有半分钱财。由此可见他胡说一通。”
胡捕头上下扫一眼乞丐,盯着张复成道:“他身上除了一股酸臭味,不像是藏了别的。”
爬山快要爬到顶,眼看要成功,摔下去肯定会摔得粉身碎骨,张复成心绪飞动:“乞丐一早就去官府报案,会不会将钱财藏在途中某处,假如这样,自己将一败涂地。”他转念一想:“像他这样的卑鄙小人,生性很谨慎,不该随随便便藏东西在别处,最有可能藏的地方是他的落脚处,城外那个城隍庙。”
胡捕头不耐烦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没话可说?本捕头定你个诬告他人之罪!”
张复成道:“捕头大人,作为一个乞丐,他当然不可能带着大量的钱财,那样太过惹人注目。他一定藏在城外的城隍庙。还请大人差人去找找,一定找得到。”
乞丐的脸色变了,激动道:“胡大捕头,他说谎,小人根本没钱藏在城隍庙中。”
张复成摇头叹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为何怕的脸色都变了?”
乞丐用手摸脸道:“哪有?哪有?”
胡捕头冷冷道:“来人,将他拿下!”他另派几人去搜查城外城隍庙。
两个差人一人一边,将乞丐反手拿下。
偷鸡不成蚀把米,乞丐心中懊悔不已,不断向胡捕头诉说自己的冤情。
胡捕头听得烦了,给了他几个耳刮子,打得他鼻青脸肿。
张复成心中叹息:“乞丐啊,乞丐,不是我不仁义,是你心太毒咎由自取,为了一点钱财,害我师徒枉受牢狱之灾。”
胡捕头带着差人押着张复成师徒和乞丐来到一处凉茶棚等候。
茶博士点头哈腰沏一壶好茶,加了几样点心,送到胡捕头桌前。
城外远远的站着几堆人,瞧着凉茶棚中的热闹。
一炷香过后,几个搜庙的差人回来,奉上一把银子。
胡捕头掂量一回,皱眉道:“不对啊,你们做没本钱的生意数年,为何只有这点银子?”
乞丐哭诉:“胡大捕头,小的说实话,银子是他们昨晚给小的,小的从未拐卖人口。都是他们干出来的。”
胡捕头黑着脸对张复成道:“银子呢?藏在那里了?”
张复成摇头道:“捕头大人有所不知,像我俩做这种无本买卖的,平时走东奔西携带钱财不便,又怕强人夺取,所得都由他保管。以前他都藏在城隍庙的神案下,至于现今他藏在何处,我们全不知晓。他早做好借刀杀人的计策,又怎么会让我们知晓。”
胡捕头对乞丐道:“他说的在理。本捕头再问一次,银子都藏在哪里?”他要是财迷心窍,未听出张复成话中破绽。
乞丐摇头道:“胡大捕头,小的一个花子,真没有银子。”
哗啦声响,胡捕头掀翻桌子,恶狠狠地瞪了乞丐一眼,道:“走!回到衙门,我们慢慢聊。”
差人押着张复成师徒和乞丐进了城去,留下茶博士捶胸顿足。
行大街,窜小巷,胡捕头率领众差人押着张复成三个来到一座气派的县衙门前,两边坐着两个雄赳赳的大石狮子。
一个守门衙役跑来打招呼:“胡头回来了?太爷正在堂中等得急。唤您押着人犯赶紧进去。”
胡捕头交待两个差人押着乞丐去了偏房,他亲自押着张复成师徒两人去见县太爷。
行到半路,胡捕头道:“你二人放心去,本捕头自会在堂上为你们说好话。”
进得堂上,两边衙役杵动手中水火棍,口中唱道:“威武!”
明镜高悬下坐着一个头戴官帽、身穿官袍的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手中惊木,喝道:“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他正是山谷县令胡来。
胡捕头上前答道:“叔父,躺下两人是一对做道士的父子。”
啪!胡捕头话还说完,台案上惊木拍的震山响。胡来喝道:“胡捕头,本府多次告诫你,公堂上无叔侄,只有大人和小人,你耳朵打蚊子去了?”
胡捕头碰一鼻子灰,道一声:“大人,小人明白。”悻悻地退到一边。
张复成以前上过几回公堂,他神清气闲,左右张望;台案边一个青衣人引起他的注意。
打量二回,张复成记起那青衣人的来路,他就是四通镇吴霸天家的家丁。
来者不善,张复成低声提醒旁边的张青飞:“徒儿,衙役打你时,你记住念咒。”
张青飞回道:“是,师父。”他从未上过公堂,见到两排面色凶恶的衙役,不免心上心下。
啪!胡县令重重地拍一下惊木,道:“左右,给本府恨恨地打这两个狂妄的东西。”
两班衙役熟练地将张复成师徒麻利地架起,摔在地上,一人一棒,高高举起,重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