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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不复相见
“从此往后，我们祖孙便是死生不复相见。”
“为何要残忍至斯，为了保命难道我有亲不能认，除您之外，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小介还记得，那是自己六岁那年，所有美好的一切都被打破了。曾经和父母幸福地活在异域之中，当战马的铁蹄踏入异域的那一刻起，小介看到了神兵一般的军队，小介还记得，父亲曾告诉过他，这就是自己身为人皇的曾祖父的军队，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对修罗充满了尊敬和崇拜，因为他从小就听着他的故事长大，小介曾经希望，自己长大后要做像修罗那样伟大的男人。
然而，修罗军的铁蹄踏进自己的土地，杀光自己的同族，杀掉了自己的父母，那可同样也是他的亲人，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如此残忍！
霎时间，美丽的家园烈火肆意，一片焦土，尸骨遍地，血流成河，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只有自己死里逃生，孑然一身。
没有了亲人，没有了爱自己的父母，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孤儿，像蒲公英一般四处飘零。没有食物，没有村瓦遮顶，更没有了家，还记得，小介在人间徘徊了很久很久，最终倒在了皇城山海城里，是孤独园的人收留了他，从此以后，他彻头彻尾地成为了一个孤儿。
“这个男孩已经快七岁了，太大了，我们要小一点的。”
“不行，这个不好，长相怪异！”
“像个怪物，是不是异类啊——”
还记得，来孤独园领养孩子的家庭对自己挑挑拣拣，像自己这样健全的男孩还是很少的，可是几乎所有人都不要他，直到祖父的到来，据说，那时的他因为自己所有的儿子都被修罗暗杀了，修罗为了安抚罗刹，便提议叫他到孤独园领养一个。
还记得，罗刹见到小介震惊的模样，这张奇怪又熟悉的脸，让罗刹几乎一眼便认出小介。小介自然认得罗刹，因为他每逢过节就会和自己祖母与父亲相聚，还记得他抱着自己亲亲的样子，然而为什么，今天的他却太过冷漠。
“这个孩子，我要了！”小介扑了上去，正要喊罗刹之时，却被他一下子捂住了嘴。
还记得罗刹在自己耳边轻声的说道：“在外人面前，千万不要叫我。”
于是，小介被带进了皇宫，然而他的身份却是作为罗刹身边的孩子。尽管如此，罗刹却还是很疼小介，很尽力的保护小介，他害怕，自己最后的种子也同样被修罗暗杀在摇篮里。是啊，他罗刹杀了修罗的孩子，为什么修罗不能杀了他的孩子，冤冤相报，即使是父子，也是不能避免的。
尽管身份尴尬，可小介很知足，因为在没有人的时候，罗刹还是自己的祖父，他还是罗刹的孙子，这时小小的小介才能开心的笑，开心的叫，开心的被宠着。
然而好景不长——
“祖父，你带我去见谁？”长长的走廊里，小小的小介曾经问道。
“该死，你等等千万不要在他的面前这样叫我。”罗刹牵着小小的小介的手，呵斥地说道。
“为什么？”小介不甘心地问道，“本来你就是我的祖父嘛！”
“我带你去见的是我的父亲，也就是屠杀我们全家的罪魁祸首，若是他知道我还有子孙活着，定不会放过你！”罗刹恨恨地说道。
小小的小介当时打了一个寒颤，便不再多说什么。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太祖父修罗大帝是个伟岸得如同神一般的男人，然而他却屠杀了自己的家人，于是心目中的神变成了恶魔。
随着侍者穿过重重大门，一进大殿，见龙椅上的老人端坐于此，他的须发花白，络腮胡子长及于胸，庞眉倒竖，这看似凶恶异常的外表下，却有着一张如同自己生生父亲一般的像的脸，第一次见着了皇帝，小介越发有些糟了，竟一时间愣愣地站着。
“你，给朕过来！”远处的修罗指指小介。
小介看了看罗刹，又看了看修罗，他惊愕的发现这对不共戴天的父子竟是这么想象，曾今记得父亲长得很罗刹，可今日看来，小介却觉得父亲更像眼前的帝王，为什么，一家人明明这么相像，流着是同样的血，为什么还要自相残杀？小介发现自己居然恨不起这个该碎尸万段老皇帝，因为每每见到他，自己都会想起自己的父亲。
“唔……他就是你从孤独园带回来的？”修罗眯着昏花的老眼问道。
“正是！”罗刹毕恭毕敬地答道。
“为什么，我觉得他有点儿像你？”修罗冷然地看着小介，似乎好像看穿了一切。
“父亲您真会开玩笑！”罗刹顿时被吓得一身冷汗，然而为了保护小介，他必须强装镇定，也许自己细微的表情，老眼昏花的父亲没有看到。
“哪里像来着？”小介一脸疑惑，心想自己是像母亲，却一点儿也不像父亲？
也许是因为这句话才打消了修罗对小介深深的顾虑，当然，谨慎的修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罗刹却力保着小介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追杀，最终，小介改头换面，改名换姓，成为了前司空王元朝的孙子小介。
记得那一天，罗刹最后一次送别自己，还记得他紧紧将小小的小介抱在怀里，小介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他的慈祥，甚至能感觉他撒在自己肩上的热泪：
“从此往后，我们祖孙便是死生不复相见。”
还记得，那是他与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为何不能相见，为何我此生只能受修罗的控制，为什么我不能改变我的人生，为什么我不能反过来控制修罗！”
从此以后，小小的小介发誓要回到大光明宫，他要堂堂正正的做回罗刹的孙子，到时候，堂堂正正地再喊他一声——祖父。
“你究竟想要变成什么样子？”还记得改头换面之时，黑暗的术士说道。
“我，”小介想了很久很久，“我要变成一个人的样子，这个人可是让修罗痛不欲生，甚至为了他，修罗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你——说的是皇子风吴月暗吗？”术士阴阴的说道。
“对，就是他！”小介狠狠地说道，小小的他甚至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这是大人物，你必须拿你的寿命相换，从此以后，你只能是个英年早逝的人了。”
“你就是阿七。”当小介站在了李弃牢门之外的时候，李弃心中一紧，这不是小狐狸吗？当年很小很小的小狐狸。只不过，他的眼神里充满的是仇恨，而不是小狐狸那迷茫哀怨的悲伤。
“真的很像，你真的很想他。”李弃趴在了牢栏上，几乎动情地说道。
“你也认识风吴月暗？”小介问道。
李弃望了望身边的孔方，点点头。
“你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小介好奇的问了起来。
“装腔作势，鸡婆，霸道，无赖……”李弃看着孔方，讲出了一堆的缺点。
“为什么，你说的跟别人很不同。”小介怀疑地问道。
“因为跟他很熟罢了。”李弃白了一眼孔方，笑道。
“那为什么，这样的人陛下还会喜欢，还这么念念不忘。”小介不懂了。
“因为你不是他，你也不是陛下，你没有经历他们经历的东西，所以即使你长得像，你也不是风吴月暗，即使风吴月暗变了模样，烧成了灰，陛下也会认得他的，所以你不要妄想变成风吴月暗，他现在是喜欢你，等他发现你们不一样了，你会死无葬身之地。”李弃警告地说道，也算是为了罗刹。
“哼，你是在威胁我吗？”然而在小介看来，李弃充满了敌意。
“我是为了你好。”李弃说道。
“为了我好就请不要妨碍我！”小介怒气冲冲地说道。
“哼，现在我深陷牢狱，即使想妨碍你，恐怕也是没机会了。”李弃辩驳道。
“可不见得，陛下已经叫我让你回去了。”
“以后，还请你好好照顾陛下了。”牢门外，小介破天荒地讲出了一句很突兀的话。
这让李弃大为震惊，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很恨他吗？”
“啊？”只看见小介浑身一震，却强壮镇定地问道，“我？我为什么要恨他？”
“哦——嗯——”失言后的李弃赶紧圆谎道，“他，他不是经常杀人，经常惩罚你吗？你不恨他。”
小介长舒了一口气，似乎自己的秘密仍然不为眼前的李弃知道一般，“其实，他对我挺好的，他让我进国子监，带我如皇子一般，他甚至不让我干侍者的事情，只让我好好代读，我曾经问他，有我就可以了，何必还需要你，他却说，让以后我大了，进了朝堂当官，伺候他是下人的活，不需要做，其实，他很疼我，我的父亲对我也不过如此，我——我真的恨不起来——”
李弃同情地看着这个袒露心声的半大的孩子，一边是杀父之仇，一边却是很像自己父亲的祖宗，他祖父的生命、父亲的生命，甚至包括小介的生命都可以说是修罗赐予的，没有修罗就没有他小介子孙三代，这样的仇，又怎能让人恨呢？李弃叹了口气，劝道：
“你就不该呆在这个宫里，你现在是正在玩火**。”
“我心已决，是生是死，都不离开宫中半步。”小介坚决地说道，却是怎么也听不进李弃相劝，转身离开。
“哎，他总觉得父亲疼他，不会让他死的，他哪里知道，若是父亲知道他用了我的脸，他的下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啊。”孔方看着小介一意孤行远去的背影，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