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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死者苏生
太阳快要落山了，血红的夕阳照耀着这个迷宫一般的小镇，透露着原始和古朴的气息，这样的美景，李弃本应该陶醉的，然而今天，她却一点心情也没有，药毒生的诱惑让李弃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也许是他的提醒，李弃又想起了夜，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强烈的思念了。
前方的大妈唠唠叨叨地讲话，李弃浑然没有注意去听，她只知道大妈告诉她，镇里都是住宅，要到镇外才能找到客栈，李弃浑浑噩噩地答应了，就像一个没头苍蝇似的跟着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时间，突然李弃被马的长嘶打断了思绪，抬头却见一辆马车从自己后方经过，用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扬长而去，尘烟滚滚。
“什么人吗？在街道上驾车，也不怕撞死人吗？”大妈埋怨地说道。
李弃回头，见远处，马车经过的地方，一个男人站在了那里，正在此时，又有人喊道：“撞死人了，马车撞死人了！”
“去看看吧。”好奇的李弃拉着大妈走了过去，可是就当李弃看清了倒在地上的小小的女孩时，大妈的手突然之间抖了起来，只听她惨叫一声便奔到了小女孩的跟前，一下子死死地抱住她大哭道：“囡囡啊，你醒醒啊，你看看妈妈啊。”
“怎么会是她的女儿……还这么小……”李弃不忍地说道。
“囡囡还有气啊，救救我的女儿啊……”大妈哭泣地说道，甚至毫不理智地跪在了围观的人的面前，绝望的她似乎梦想着一个神医奇迹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脑颅出血，再加上腰椎骨撞断，即使治好了，也是个傻子再加上全身瘫痪的废人，生不如死啊，在下奉劝一句，她现在很难过，但是一时半会儿还是死不了的，你最好现在就让她结束这个痛苦了……”然而人群之中，有一个声音听着便是这么的冰冷和无情，却是，围观者中真的有神医，不过，这个却是一个袖手旁观还说着难听的话的神医——梦枕尘。
“孔方？！”熟悉的白头发的背影，那种幽幽地懒懒地声音，这不是孔方是谁？然而他说的话哪里是当年那个拼着命也要救回师傅的热血青年，“孔方，你太过分了，你见死不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落井下石！”
孔方回头，仍然带着他面具般的微笑，道：“在下说的都是事实，你也最好劝劝孩子的妈，不要做那些无谓的挣扎了。”
“你说什么！”李弃被孔方挑衅的微笑给激怒了，此时大妈拉住了孔方的衣角，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拼命地求着孔方，然而冷血的孔方根本不为之所动，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挣开了大妈的手，扬长而去。
“太过分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夫，怎么会有这样的地祇，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主子？！”看着这样冷漠的孔方，李弃心中无名之火瞬间窜了出来，“他不救，世上还有其他人能救！”李弃心想，抓住大妈的手朗声说道：“走，我们去找药毒生去。”
深夜的药生祠里灯火通明，这让心冷的李弃感觉到了一丝的温暖。
“哦？李弃，你最终还是想通了。”当李弃刚刚踏进药毒生的祠堂时，神龛上的人几乎是用一种兴奋的口吻说道。
“没有。”李弃摇摇头，“只不过这里有个人希望你能救她的孩子。”
“你也知道，救人是需要诊金的——”药毒生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你要多少钱，多少钱我都给，姑娘，你很有钱吧，我向你借，多少我都借，我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做牛做马也会还给你的。”大妈听罢，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雨泪俱下地跪在了李弃跟前。
“其实，我不需要诊金，我只需要你的血作为药引——”药毒生悠悠地说道，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渴望。
“这——”李弃犹豫了，她本能地感觉到这样做绝对不行，可一方面哭泣的大妈又让自己根本拒绝不了。
“求你了，姑娘，我就算求求你了，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的——”大妈绝望地说道。
“冷血无情，见死不救！”李弃的心中忽然浮现出孔方恶心的样子，那种冷漠让李弃心中充满了痛恨，“却是啊，若我也不帮大妈，岂不是跟孔方这个小人一样吗？”想到了这里，李弃心中再也没有了犹豫，孔方的冷漠更让热血的李弃冲动起来，她几乎想也没想地把血滴到了药毒生的神龛上。
“嗯……也罢……”药毒生冷漠地看了看神龛上的血，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激动，“好吧，上来，将孩子推到帘帐的后面，你看着神龛上的水盆，就可以了。”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大妈千恩万谢，随之照着药毒生的话去做了，当小女孩再次出现在李弃的眼前时，她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虚弱的她也渐渐有了呼吸声了，她挣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妈妈，然而奇怪的是大妈却没有很强烈的反应，她只是抱着自己的女儿便走了。
“怎么样？你看到了我的神力了吧，来吧，我相信你也是有愿望的。”
为什么，本该是圆满的结局却让李弃有一丝的不安，“你再让我想想。”李弃说完跟着大妈出去了，在没有看清他们母女平安之前，李弃不会擅自主张的。
“回来！”药毒生厉声说道，伸手便要拦住李弃，然而此时白色的皇天结却像铜墙铁壁一般拦住了药毒生，“你不要逼我，想好了我自己会回来的。”
“哼，皇天结吗？”药毒生望着李弃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深夜的街道上很安静，安静地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小女孩的呼吸声，这样的感觉，让人很平静，很安详，李弃跟着大妈游走于迷宫一般的小镇，看来，今天晚上李弃只能住在大妈家了。
在那个小小的家门口，一个白发男人矗立在门外，他像是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孔方，你怎么在这里！”李弃冷冷地说道。
“你去见药毒生了，你身为鬼官，生死有命的规律你不知道吗？你擅自带人更改了别人的命运，你……”孔方紧张地说道。
“那你去找血见愁告我的状吧……”李弃冷眼将孔方一瞄，不屑地说道。
孔方长叹了一口气，若有深意地看了李弃一眼，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若是想不通了，我就在对面的房子里。”
似乎，有些事情真的就像孔方预料的那样，连续7天，李弃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小女孩的病情时好时坏，虽然她确实好了，人也清醒了，可每一天每一天她的呼吸又非常的急促，小女孩却来却清醒，可是正如同孔方说的那样，尽管意识是正常的，但是她的全身都好似摊了一般，她始终不会说话，却每每当李弃经过的时候，都会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李弃，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怎么也说不上来。
而大妈却更加奇怪了，7天之内魂魄都好似丢了一般，现在在李弃面前的大妈犹如行尸走肉，原本市侩的她完全不见了，这让李弃不自觉地想到，也许，是药毒生吸走了大妈的灵魂，原来，这个世界所有的愿望真的都是交换的，想要让一个人死者苏生，真的是需要另外一个人的性命来交换的。看着小姑娘一天一天的痛苦着，李弃只能想到一个词——生不如死。
第八天，小女娘开口了，她的第一句话是：“杀了我，杀了我。”
震惊之余的李弃似乎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局，只是她根本不敢去接受，根本不敢去想，原来自己美好的愿望，原来一家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的愿望，永远是达不成的，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永远是收不回的，也许，自己也根本不敢奢望药毒生能复活夜，那只是自己的一个奢望，最终，只能永远的尘封起来……
到了第10天，李弃终于想通了，她拿出了刀子，终于狠下心来一刀结果那个痛苦的小女孩，她看着小女孩的灵魂回到了鬼域的方向，看到了魔咒解除，恢复神智的大妈，听到了大妈对着自己的破口大骂，也许，这样凄惨的结局是美好的吧……
直到这一刻，李弃终于了解了孔方的冷漠，也许，作为地祇，作为鬼域的鬼官，他们看清的事情永远不能跟常人一样，生命自然消亡的，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突然之间，李弃很想孔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他……
在大妈的咒骂声中，李弃惨然地被赶出了她的家门，迷宫的小镇已经让李弃找不到了方向，就如同自己的心一般的迷茫，李弃浑浑噩噩地走着，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了，就这样，李弃迷失在了小镇上。
远处，淡淡地雾气之中，一个白发男人款款地走来，他带着面具般残忍的笑容，可是今天的李弃却觉得这样的温暖贴心。
“原来你在这里，在下终于找到你了！”孔方竟是满眼的担心，就好像那个永远不爱表达自己的人，却是那样坚贞地守护在自己的身边。
李弃心念一动，孔方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怀念万分的人，这一刻，李弃拉着孔方的袖子，终于留下了眼泪。
“别哭了，在下带你回家！”孔方心念一动，看似冰冷无情的语调里却是那么的温暖。
哭罢的李弃被孔方带入一户看似普通的人家里，穿过喧闹的街道，直至走进小屋的大门，门里却是一个不小的花园，门前矮矮的榕树挡去了门外的喧嚣，李弃忽然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鸟语花香，阳光照着树木斑驳的阴影，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好似之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便到：“这里很不错，可是我怎么看也不觉得这是孔方你住房的风格啊，你要的房子，一定比这里大才对。”
“非也，这是可有温泉啊！”孔方神秘地看了李弃一眼，道。
“温泉，这小房子里有温泉？”李弃一听，心念一动，好不容易等到了太阳落山，才偷偷地来到了温泉里泡了起来。
记得月娘的酒肆里，也有一个这么大的温泉，李弃幽幽地想到，自己常常和月娘在里面泡澡，述说着各自的心事，只不过，那时候的李弃很满足，更重要的是，那个温泉里，留下了李弃和夜最后的记忆，夜和月娘走后，那个温泉便消失了，整个酒肆也不见了，一切的一切都回不来了，然而，今日的李弃却没有痛彻心扉的感觉，更多的十分怀念，也许，时间真的能够抚平一切，也许，自己从孔方的身上找回了什么，也许，也许真的能够跟孔方一直这么过下去，和浩瀚他们一起……
李弃胡思乱想着，突然之间却意识到了什么：“不会吧，孔方怎么可能呢？孔方这个奸商却怎能替代夜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能？那么小狐狸呢？小狐狸怎么办呢？”
李弃迷茫了，心乱得很，她抬起手开始做法，把屋里包袱中一直陪着她的风吴月暗的画像给招了过来，挂在了墙上，自己把头埋在水里，只露出了眼睛神情地望着风吴月暗。
“哼，你还想着那个死人做什么？”温泉房的门外，孔方踱步经过，说话声随着远去的人似的，就像风一般的又消逝了，“一个死人，是什么都不能给你的。”
“真的吗？你仅仅只是一个死人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还活着。”这一回，李弃终于不再那么坚定了。
梳洗过后的李弃经过了大厅，却见孔方悠闲地在厅上抽着烟香，每当这一刻，孔方都会有了一丝神秘飘渺的感觉，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李弃，很想跟孔方谈谈：“也许，你说得是对的，死了，是什么都不能给你了，可是我仍然还想着那个死人，不，那些死去了人，这是一直不会忘的，尽管不会挂在嘴边，可却在我的心里。”李弃淡淡地说道，“可我现在却不奢望什么，不奢望小狐狸是活着的，也不会在奢望我爹能活过来了，也许你说得是对的，任何人都是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的，就算是我再怀念我的父亲也罢，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复活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孔方听罢，笑了：“看来，你在那个被撞死的小女孩上学到了很多，果然，在下没有阻止你是对的。”
李弃点点头，道：“你知道吗？她看着我的眼神，求着我杀死她的眼神，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是杀人，是救赎。我真傻，还真的以为药毒生真的可以救活所有的人，甚至能救活我的父亲，原来，活的意思，只是一句行尸走肉罢了……”李弃苦苦一笑，却见一向笑面虎的孔方突然之间变了脸色。
“李弃，药毒生对你做了些什么！”孔方突然站了起来，抓住了李弃的手，厉声问道。
“他，能看穿我的愿望，他说能帮我实现我的愿望，能复活夜。”李弃一愣，说道。
“然后呢？”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答应他。后来为了救那个小姑娘，我滴了一滴血在他的神龛里了。现在想来，他是不是在……”
“他要吞噬你的力量！”孔方冷冷地回答了李弃的话，他的脸黑得异常的可怕，话音刚落，便消失在着迷宫一般的小镇上。
“喂，你要去哪里啊？”李弃想要追上去，可哪里还见得着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