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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有禾禾劫掠百姓粮食,后有赤木将数十个猎户挂尸城墙外,墨连渊忍无可忍,战争终于爆发了。奈何西北严寒,伤兵残士与日俱增,支援边境,势在必行。
乾帝凝眉颔首道,“这件事,朕交由庆亲王全权处置。”
庆亲王得令应声,墨连玦忙躬身回禀道,“皇叔,连玦愿带领十万精兵出战,誓要将游牧民族赶回臧璐河以北。”
太子唇角轻抿道,“九弟武功卓绝,单打独斗自然威猛,领兵作战嘛……”
墨世钧轻笑道,“太子爷此言差矣。既是支援,主帅自然还是五哥。若换了德高望重的老将帅前往,只怕将士间多有磨合,对作战大为不利。”
威远将军前脚刚踏出,听闻墨世钧的话,不着痕迹地看向了太子。
太子微微点头,威远将军连忙退了回去。
庆亲王拍着墨连玦的肩膀威严道,“老九,皇叔等你得胜归来。”
庆亲王一锤定音,朝臣们说上几句委以重任的话,渐渐散去。
孟之郎摇头叹气道,“啧啧,拢共二十五万精兵,这得要多少粮草啊。”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草草打声招呼,敛了衣摆扬长而去。
墨世钧和孟之郎相视一眼,狡猾地勾了勾嘴角。
粮食之事,仁义粮铺早已寻上了四海通。可四海通除了小伙计,只有阿武驻守着。那掌柜挑三拣四,非要见了姓颜的掌柜才肯详谈。这会子,却管不了颜姓的掌柜是圆是扁,午时签字画押付银钱,夜晚便凭白冒出来几万担粮食,唬得那掌柜恨不能磕头祭神,直言自个儿有眼不识泰山。
“混账。五城兵马司干什么吃的。这么大批粮食运进来,城门守卫竟然毫无察觉吗?”太子愤然道。
刘同跪伏磕头道,“冤枉啊,太子爷。下官蹲守一整日,莫说粮食,就连夯皮儿也没有啊,爷。”
毛笔应声断裂,太子扔在桌案上,阴沉低语道,“那便是藏在了城里。四海通,好本事。”
四海通得了不限贸易的批文,翌日便开始售卖粮食和皮草,且价钱颇为公道。粮食倒也罢了,只前线急需御寒之物,那皮草便一股脑地押运进了官署。孟之郎大笔一挥,立时将价钱抹了三成,四海通算是真正在京都站稳了脚跟。
军队出征那日,浩浩荡荡在铜雀大街绕行。
百姓们夹道欢送,墨连玦穿着铠甲,威风凛凛地带着队伍行进。忽觉破空声袭来,伸手一抓,竟是一枚绣着合欢花的香囊。他抬眸去看,醉香楼的窗户边,正有一位挥舞着小手的出尘女子。
墨连玦不由勾唇浅笑,蓝眸潋滟间,风华无限。
小姑娘们春心萌动,竟将身上的帕子、香囊统统朝着墨连玦扔去。
墨连玦猝不及防,倒经不起继续的浓情蜜意,夹紧马腹绝尘而去。
灵珑傻眼,垂眸看去,但见墨连玦方才停留的地方,除了丝绢帕子,香囊荷包,竟还有几只被踩烂了的绣花鞋。
灵珑忍不住捂脸,往常总让墨连玦多笑笑,如今看来,在外面还是俭省些。她支着下巴撇撇嘴,房门却忽然被推开,回神看去,竟是墨世钧和苏艳洛。
墨世钧环胸调笑道,“表哥一猜,便知是你这丫头扔的荷包,否则,九哥断不会贸然停下来。”
苏艳洛掩唇轻笑道,“不许浑说。昨儿妹妹可夸下了海口,定不会像寻常女子那般依依不舍地来送行,唔,这里是醉香楼,妹妹定然是嘴馋了才来。”
灵珑瞟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嘟嘴不满道,“不害臊,当着妹妹的面儿也敢拉拉扯扯,赶明儿过了门儿,岂不是越发无行无状了。”
苏艳洛扑进墨世钧怀里,傲然挑眉道,“自家夫君,为何害臊。莫说当着妹妹,就是在王妃娘娘面前,也无需遮掩的。”
墨世钧脸色微红,却颇为疼宠地环抱着苏艳洛。
灵珑哧笑道,“王妃姨娘本就不知晓何谓遮掩,倒不必苛责于苏姐姐的。”
苏艳洛浅笑盈盈道,“说得极是。王爷这会子,只怕还为王妃挑拣鱼刺呢。”
庆亲王妃爱吃鱼,却总嫌弃那鱼有刺。庆亲王爷任劳任怨地挑拣,这一挑拣,便挑拣了二十年。
墨世钧捏着苏艳洛的脸颊嗔怪道,“洛儿,不许念叨父王和母妃,仔细父王羞恼。”
苏艳洛吐吐舌头,撒娇地扑进墨世钧怀里。
灵珑眼见苏艳洛这般小鸟依人,由衷地替她二人开心。可想着墨连玦归期未定,顿觉闷堵,梗着脖子撒泼道,“表妹饿了,表哥、表嫂,我要十八道招牌菜并四十二道点心小食。”
苏艳洛失笑道,“得了。且由你混闹,仔细伤了脾胃,倒让靖王爷心疼去。”
灵珑同苏艳洛和墨世钧吃完晚膳,拎着食盒飞回了西岚宫。但见梅贵人在树林里走着,忙旋身落下,朝着梅贵人靠近道,“贵人有礼。”
梅贵人唬了一跳,见是灵珑,忙拍着胸脯笑道,“是妹妹啊,可吓死姐姐了。”
灵珑掩唇道,“瞧你,青天白日,还能遇见登徒子不成。”
梅贵人挽着灵珑坐在溪水边,撇嘴轻叹道,“姐姐如花似玉,倒巴不得遇见登徒子。”
灵珑微愕,却未敢接话。这般年轻的妃嫔,历来是不得善终的。
梅贵人娇媚扶额道,“瞧本宫这张嘴,倒将妹妹闹腾得没了谈性。也罢,姐姐要赶往乾清宫,晚些时候找妹妹下棋。”
灵珑微笑颔首,梅贵人摇曳娉婷而去,灵珑正欲转身,却见一袭玫红色落在了墙角处。她凝眉捡拾起来,布料细腻,款式简单,只那腰身,竟足有三四个身量宽。她顿觉讶异,未曾多想,便将那兜儿塞进了怀里,只盼改日得了机会再还回去。
梅贵人回到乾清宫,从怀里掏出好几个兜儿放在桌案上。
乾帝欢喜地扑上去翻检,凝眉不满道,“那玫红色呢?”
梅贵人暗道糟糕,捧着乾帝的脸安抚道,“皇上,臣妾怕司衣司的嬷嬷问询,倒不敢多做。改日臣妾专门求一件玫红色可好?”
乾帝勉强点头,捧着那兜儿便转回了卧房内。
梅贵人讥讽地坐在龙椅上,挑着指甲媚笑。这便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了,如今竟稀罕上鲜亮粉嫩的兜儿。
乾帝穿着橘黄色兜儿出来,含羞带怯地垂眸道,“媚儿,可好看?”
梅贵人摸着乾帝光洁的下巴赞叹道,“好看。皇上皮肤白嫩,穿什么都好看。”
乾帝喜形于色,捧着梅贵人的脸亲了一口,回卧房试穿其他几件。
敲门声响起,梅贵人瞟了眼桌案上的沙漏,竟到了乾帝牛奶浴的时辰。她吩咐太监们将鲜奶抬到屏风后,还细细撒了玫瑰花瓣,这才换了衣衫朝西岚宫而去。
灵珑堪堪躺下,听闻梅贵人来访,连忙请了进来。倒无须她问起,梅贵人便浅笑开口道,“妹妹,姐姐掉了件兜儿,可是妹妹捡着了?”
灵珑挥挥手,翠浓忙将兜儿递给了梅贵人。
梅贵人顺手揣进怀里,揽着灵珑媚笑道,“可想知道这兜儿是何人穿戴的?”
灵珑下意识地想拒绝,梅贵人却由不得她开口,便在她耳际吐出了“乾帝”两个字。
灵珑身子一颤,忙遣散了翠浓等人,便听梅贵人絮叨起乾帝如今的日子。旁人只当乾帝沉迷美人窝,却不知乾帝早已对女人歇了心思。前阵子爱耍玩簪花、玉钗等物件,昨儿夜里竟指着梅贵人的兜儿说,“给朕做一件玫红色的”,将梅贵人骇得不轻。
灵珑咽了咽口水,讷讷开口道,“皇上他……”
梅贵人讥讽道,“年轻时候糟践女人,这会子老了,竟恨不能自个儿变成女人。只可惜,遭了报应,倒成了个不男不女的腌臜玩意。”
灵珑忙捂着梅贵人的嘴轻嗤道,“姐姐,你疯了吗?便是再信任灵珑,这般的话也要少出口。”
梅贵人扑进灵珑怀里欢喜道,“妹妹,你倒终于肯喊我一声姐姐了。姐姐临死前能得个知心人,倒不枉在宫里受这些年的折腾。”
灵珑摇头道,“便是与谁也不能再说的。”
梅贵人颔首道,“姐姐知晓。皇上如今只肯见姐姐,便不知多少人记恨着,稍有差池,只怕连尸身都收敛不齐整。姐姐怕疼,更怕死,若然真有那么一日,但请妹妹让姐姐死得舒服些。”
梅贵人走后,灵珑便站立窗前发呆。她倒不是全然信赖梅贵人,只那一刻,她想到了枉死的楚蔓蔓。
事实上,又何止楚蔓蔓,乾清宫下纤细的白骨便有十几副,还不算被介修带回落日崖的女子。那些女子,有的痴傻,有的无法成言,但那身子,只怕都撑不过三年。
翠浓掌起了灯,灵珑下意识眯眼,赫然发现天色已经暗透了。
翠浓将湿帕子递给灵珑,凝眉规劝道,“小姐,靖王爷骁勇善战,定能化险为夷,早日归来的。”
灵珑见翠浓误会,懒怠解释,扑进翠浓怀里嘟囔道,“翠浓姐姐,珑儿想家了。”
翠浓嗔怪道,“回去便是。这城墙何曾拦得住小姐。”
灵珑哧哧地笑着,抱着翠浓磨蹭道,“姐姐,带你回去如何?福满巴巴地等着呢。”
翠浓拧了拧灵珑的胳膊,坦然自若道,“回去便回去,姐姐这般年纪,还怕你这小姑娘的羞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