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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初猛地抬眼看着一脸阴沉的男人,一眼不眨的眼睛布着泪水,却在下一刻将其中的无绰转为惊喜。
男子仅穿了件单衣,大片胸膛映入纳兰初眼帘,而胸膛上的抓痕也甚是惊心。
不用说,这肯定是自己的杰作。昨夜与她春宵的人肯定是孟玥。
纳兰初放心了,想到自己刚才的想法,红脸低下了头,“我还以为……”说到这里,纳兰初停了嘴。
脑中涌现出昨夜的场景。
她逛青楼,遇上了贤王兰侧妃等人,后来多喝了几杯,吵着要和陵世子睡觉。接着孟玥来了,一夜过去,她便成了这个样子。
且她之所以离开孟玥,是因为孟玥拿她当替身。
纳兰初瞬间变了脸色,孟贱贱当她替身,追到京外将她捉来,还制造昨夜的强b。
太过分了。
而自己在知道强j自己的人是他,竟然还松了口气,松气个毛线呀!
纳兰初表示极度看不起自己,孟贱贱贱,自己也贱!
孟玥看着纳兰初冷下去的脸色,心上一疼,“怎么,还想继续装贞洁烈妇?”
纳兰初狠狠地瞪他,心头很是难受,他竟然这么说她。自她醒来,他便没给她一次好脸色,想来,他定明白自己已经知道他将她当替身的事情了吧。
既然知道了,那么她也不必要装了。
“神马贞洁烈妇,老娘从来都不是贞洁烈妇,但你要敢上老娘,当心老娘阉了你,让你永远当不成男人。”
孟玥的脸沉而加黑。
纳兰初恶狠狠的看着男子,却见男子怒而反笑,“可本王已经上了你无数次,加上昨夜,你要阉么?”
中衣褪下,男子好到暴的身材一览无余,他指着那里,好笑的盯着纳兰初道:“废么?”
“死表态。”纳兰初咬牙道:“穿上衣服。”
“为何要穿,隔了衣服,你若废不准,岂不浪费你精力,现在本王给你时间废,你若不废便别怪本王不客气。”话似乎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他盯着纳兰初的眼,面上阴沉得骇人。
“滚,老娘要穿衣服了。”
孟玥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毫不掩饰的看着她。
纳兰初咬牙,掀开被子拿衣服,却见满地的衣衫碎片,心里又怒了几分,“你强也就强了,怎么将我衣服都撕了,变态。”
孟玥冷笑,“看你昨晚挺想的,本王不如你意自然不好,你要本王就给你。只是你虚伪得厉害,假装不从?恪王妃,给别人倒贴,却不容本王碰你,强你算不得惩罚。你生是本王人死是本王鬼,这辈子都逃不出本王手心,再有勾引他人之举,你的腿便也别要了。”
纳兰初听得发酸。一个替身,他的占有欲竟也这般强,该是有多爱原主!
男子靠近了她,低头贴上她耳,“你若敢出墙,本王不介意养个双腿瘫痪的王妃。”
男子的话,漾起了纳兰初久久不平的涟漪,被男子轻轻啃咬耳朵,痒痒的感觉,却增添了她心上的慌意。
他说,她敢出墙,他便要她残废。
她明白他的执着,也就是说,在孟玥的有生之年里,她是逃不了了么?
“何必呢?”纳兰初沉了心,“没有爱,将我绑在你身边,有意思么?”
没有爱?孟玥心似刀绞,浅笑中含着一丝残忍,“何必?本王看上的东西,只要活着,就没有能逃过本王手心的。”
只有人死了,他才无法控制,比如,浮心。
“你这是想我死么?”纳兰初决绝道。
孟玥反问,“你会死?”
当然不会,她惜命的很,自由什么的,只有活着才能得到。
但面上却不能这么说,纳兰初苦笑道:“没有自由,不如死了痛快。”
男子嘲讽,掀开被子继续舔咬纳兰初的脖子,纳兰初触电般的一躲,却听男子轻嗤一声,“还变羞涩了。”
男子的头又凑过来,纳兰初想去挡,却被死死束缚。
“放开我,你放开我,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你妈没教你做人么?”
孟玥的动作没有一丝停止,纳兰初不敢当着他的面骂他贱人,“再要强我,我死你看?孟玥,你别逼我。”
她死了,替身的乐趣便不会有了,纳兰初想,听见她的话,孟玥怎么着也得顾忌一些。
然而,只听得孟玥淡然道:“那你便死,本王从没jian尸,正想体验一下。你若再敢动,本王不介意主动送你上西天。”
纳兰初一惊,果然不动,如铮铮铁板上的鱼肉,任孟玥宰割。
两具身子贴在一起,孟玥吻了纳兰初的唇,浅浅笑道:“这才乖。”
男子含着笑,但说出的话却并不好笑,她能感觉到他骨子里的怒气。
他怒什么?
怒她不甘心当替身?
纳兰初讽笑道:“我不知道你们男人为何那么喜欢找替身,喜欢的女人死了,就想着用相似的女人代替,可你们想过没有,若真心爱心上人,便不会容许别的女人代替,别人的女人也代替不了。”
孟玥一震。
又听纳兰初继续低语,“你爱的是她,她死了你接受不了我能理解,可我是无辜的,将我拉入你们的感情,我当不起这个小三。你若爱她,便不要让人代替她,她若爱你,便不希望她死后还有影子可以替代。女人,都喜欢自己能独一无二。”
“我只是个普通女人,不想要尊贵的王妃身份,你的爱情,我要不到也要不起。”纳兰初抹了把泪,“说了这么多,你听听便好,觉得不对就当做没听到吧。想上便快点,错了,想上便轻点,我怕疼。”
男子愣了愣,看着纳兰初的眼睛转得飞快。
纳兰初以为他又生气了,叹了声道:“即便你不顾及我疼不疼,你也要顾及下你自己,弄伤了我,你得禁yu多久呀。”
男子眸光转了转,却是一反常态,大笑几声,挑眉道:“弄伤你又如何,一个替身,难不成本王还要在乎你感受?”
纳兰初语塞,如孟玥所说,替身自然不能让他在乎。
便是疼死她,她也要受着。
纳兰初的心堵得慌,几番寻想又道:“那你要是将我弄死了,你找谁泄yu去?”
孟玥低笑一声,“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比你年轻貌美的、比你才华横溢的比比皆是,凭本王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你算不得鲜花,插在本王身上,算你八辈子积福。你死了,自有女人等着本王临幸。”
纳兰初心里更是堵得慌。
“可那些女子做不了你爱人的替身。”
孟玥狠狠得吸允纳兰初脖子,惹她一阵轻颤,“床上的替身也是替身,面容是否像你有何差别?灭了灯,就都是一样的。”
纳兰初立马道:“谁说是一样的,我有凝脂肌肤,扶柳细腰,她们有么?再说,你习惯了与我上的感觉,换了别人能习惯吗?”
“恪王妃此言差矣,你的肌肤、你的腰虽不是每个人都有,但世间千万女子,总能找出那么几个相似的。且说这习惯,与你相处时本王习惯你,你死了,换了别人,本王也能习惯别人。”
“那得要习惯多久呀,别人没有我好用。”
孟玥意味地看着纳兰初,“你这是求本王上你?”
纳兰初一愣,面部表情不自在的很。
孟玥轻笑,“本王习惯别人与否,干你何事?”
纳兰初皱了眉头,“我这不是怕你不加节制么,若你习惯别人,便更加不会顾及我的死活,我要是被你弄死了怎么办。”
这话或许是一半的原因,但绝非全部。
孟玥诧异道:“恪王妃不是想逃离本王么,本王习惯别人,不定能放你远走天涯。”
“那……那不一样。”纳兰初有些结巴。
连她自己都说不出理由了,孟玥轻笑着亲了亲纳兰初的眼睛,调笑道:“本王既当你为替身,那为何还要为你守身?”
纳兰初一惊,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但慢慢的,思维回来。
不管孟玥将她当成什么,在她穿越后的这段时间,除了自己以外的女人,他都没碰。
这无疑是守身,
若孟玥真把她当做替身,除了原主外的女人都是别的女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孟玥既然要守身,那便不会碰她,可他碰了。
想到这里,纳兰初红了脸,低声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孟玥低笑几声,“你这脑袋是什么做的,整天胡思乱想。”
纳兰初立马反驳,“哪里胡思乱想了。”
孟玥好笑地看着她,她低声说道:“你在书中写道你发现我彻头彻尾的变了,这就让我有些猜想了,然后你做出一些反常之举。,让我愈加肯定了这个猜想。除了替身,我想不出更恰当的理由。”
“对了,你这几天为何反常,我总感觉你对我生了怒,却因为顾忌什么而没有与我说。”纳兰初问道。
孟玥摇头,柔声道:“放心,没事了。”替身的误会已经解开,初儿对他已如当初,昊儿他会试着接受,没必要增添初儿的烦恼。
真的没事?纳兰初狐疑看了他眼,却没继续追问。
纳兰初又想,替身的事情,是因为自己以为孟玥喜欢原主以及发现自己不是原主而引起的一场不必要的闹剧。
很多时候,两个人之间之所以有误会,便是没有将话摊开了讲。
如这次,若她直接问孟玥替身之事,便没有了后面的离家出走,也没了后面的逛青楼。也幸好她醉酒后遇上孟玥,否则若真被别人上了,她哭都没人找。
所以说,有些事情,还得摊开了。
纳兰初想了想,强行拉过孟玥在她身上不安分游走的手,让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问你哈,不许骗我。”
“你说。”
孟玥正色地看着她,只见她深吸了口气,心上似乎极度斗争,却还是说道:“我……若我不是你喜欢的人,你会怎样?”
她穿越以来孟玥就对她好,若不是看在原主的面子上,是为何?
可她到底不是原主。
没将她当成原主替身,这或许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这句身体已经换了芯,身体是原主的,但心是他人。
孟玥皱眉半晌,下一刻却舒开了道:“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你的假设不存在。”
“我不是你喜欢的人。”纳兰初强调,却又觉得自己言辞不恰当,改口道:“错了,我不知我是不是你喜欢的人,但我不再是以前的我。”
孟玥勾了她的鼻子,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以前的你,你变了,变得好霸道,变得非缠着我翻云覆雨。以前你可不会这样,这、可不就是变了。”
“不是你说的这样。”纳兰初有些心急。
她有些越说越说不清的感觉,心急之下,竟一口脱出,“我不是你的王妃,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如今的我是鸠占鹊巢,是个冒牌的。”
冒牌?
孟玥想起回朝时候她的变化,若说是冒牌,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
孟玥笑道:“别胡说。你就是你,初儿,你不是鸠占鹊巢,我爱的就是你。”
“可……”纳兰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孟玥封了唇。唇齿相交,末了,纳兰初低声道:“我……我不是。”
“别胡思乱想,我是你说你便是。”孟玥沉声道,带着霸道的笃定。
纳兰初听了,心头甜甜的。自己觉得不是而期待的事情,爱的人能够如此霸道的这么说,纳兰初自是高兴。
但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她非原主,这就是事实。
既然孟玥这么肯定她是原主,她也不会再重复说自己不是。但,她要知道孟玥的心。
“玥,你爱以前的我,还是现在?”
孟玥挑眉道:“你想要我爱哪个时候?”
“说你自己的感受便好。”纳兰初低声道,盯着孟玥全面注视一切细微表情,紧绷着的心弦随着孟玥的反应而有所起伏。
孟玥看了她一眼,微微张口,“这个,容我想想。”
纳兰初轻轻点头,“不要想太久。”
孟玥笑道:“以前的你是典型的贤妻,为我生儿子,为我纳妾,还主动劝我进妾的房间。嗯,我甚是喜欢以前的你。”
原主竟这么贤惠,有妻如此谁不喜欢?
纳兰初心里酸酸的,低声喏喏,“可她……不,可以前的我与柳长青不清不楚,以前的我不好。”
孟玥摇头道:“往事已逝,揭过去了便好,你现在不是没有和柳长青有来往么?如今你一心一意对我,以前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
那怎么一样?现在一心一意对他的是自己,不是原主。
纳兰初忙道:“往事虽已过,但以前的我对别的男人动过心就是不对。”
她说得急,脸庞被养胖了些的两颊嘟嘟显得十分可爱,孟玥捏了捏,笑道:“说的好像你吃醋一样,不管以前,或是现在,都是你自己,有什么好吃醋的?”
纳兰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郁闷了半晌,低声嘟囔着:“玥,你真的喜欢以前的我么?”
“自然喜欢。”孟玥点头,看了看纳兰初郁闷的模样,心间划过异样,痒痒的却极舒服。
女子轻轻咬着唇,两片朱唇略显颤抖。孟玥喉结滚了滚,低下头,如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末了,孟玥笑道:“不过,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纳兰初眼睛一亮,忙追问道:“喜欢我什么?”
“容我想想。”孟玥作势皱了皱眉,像是难以想到一般,久久才艰难的说出一句,“现在的你太多不好,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喜欢你何处。”
纳兰初‘喔’了一声,又开始郁闷了,刚低下头,却听男子一声轻笑。
顿时,纳兰初黑了脸。
原来这厮,竟是在耍她!
她狠狠的将手伸入被子里,抓住什么东西,突然一扯。男子闷哼一声,“初儿松手。”
纳兰初咬牙道:“说,对于现在的我,你喜欢什么?”
怕孟玥被她这么一弄出问题了,若是终身不举可不好。考虑到此,纳兰初便松开了手。
孟玥轻咳几声,笑纳兰初大胆了不止一次的举动,却对上纳兰初狠狠瞪他的眼睛,便忙道:“喜欢你的风情。”
纳兰初脸上一红。
他捧着她的脸,对于她的大胆,他又爱又怒,但最后却只说了句,“昨晚的伤口还疼么?”
“还好,尚能几战。”
于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两人白日荒淫。
某人想,听他所言,他爱的人是她自己,但即便现在爱原主,只要他对自己有爱,只要他对自己好,不是替身般,她便能继续爱他。
某人想,分明初儿就是初儿,虽性格变了,人却是同一人。不过,初儿的记忆似乎并没有恢复。
……
“玥,我们去哪里?”
孟玥牵着纳兰初的手,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随便逛逛,许久没带你上街,趁眼下尚未回京,便带你四处走走。”
“这是哪里?”
“京外的一座城,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便是在这座城洞房花烛?”
纳兰初摇头道:“不记得了。”
街上往来之人形形色色,各路商贩吆喝之声不绝入耳,布衣装扮的两人,相依在人海。
穿越以来,纳兰初几乎没有逛街,此刻古代街道的热闹让她耳目一新。
第一次见古代市集,纳兰初对周边的一切事物都好奇,非拉着孟玥都去瞧瞧。
将商贩摊子上面的东西看了个遍,看了又不买,不久便惹得商贩们不快,虽不横眉竖眼,但对纳兰初的态度却不如起先热情。
纳兰初干笑两声,拉孟玥走出一段距离,指着那商贩道:“玥,你让人盯着他,看他收摊时,便着人将他摊上的东西全买了。”
花不了几个钱,况她本就存有帮助之意,全买也无妨。
只是现在她要和孟玥逛街,手上提着东西多有不便,因此延后再买。且她是帮助扶持,不是去做冤大头,买人家卖剩下的也就帮助得差不多了。
明白她的意思,孟玥笑笑,牵着纳兰初又去别处看看。
路经一家药铺,见纳兰初望去的眼眸动了动,孟玥心上一凝,欲带纳兰初走,却被纳兰初拖住手臂。
头一低,便见纳兰初似渴望或是期盼地看着他,唇角微启,刻意延长的声音牵动他的心。
“玥,我们不要孩子,行么?”
孟玥掩眉,“昨晚风流,你并没有及时喝药,即便你马上买药煎药,你觉得还有用?”
纳兰初沉默了。
“且在王府时,我便已拖延了你喝药时间。”
所以,避孕已经晚了。
虽知道些,但纳兰初还是有些心烦,打着万一有效的心态,低声说道:“玥,那我们去试试吧,你让我喝几碗药,万一就成功避孕了呢?”
孟玥微沉了脸,一眼不发的看着她,睿利的视线似乎穿过她的血肉射进心底,看看她的心里,他到底占了几分位置?
有时候他觉得初儿喜欢他,有时候,他却觉得并非如此。
孩子的事情,孟玥不相让于她。
昊儿不是他的孩子,若有一天初儿欲要离开,没有孩子的牵绊,只会让初儿离开得更加决绝。
所有,他们必须要有共同的孩子。
其实除却这个原因,他也是真心想要孩子,要一个流着他和初儿共同的血的孩子。
纳兰初被看得发毛,孟玥似乎对孩子的事情甚为急切,但孩子她真不想要。
于是,因为孩子问题的分歧,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相让,就这么僵持着。
药铺掌柜见一对俊男美女站在门外不远处,不进药铺也不离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好。
这两人,似乎曾经见过。
药铺老板摸了摸胡须,原来,他两人便是四年前来本店买避子药的相公娘子。
彼时,他劝这小娘子要个儿子,毕竟,母凭子贵,男人嘛,总会有异心的一天。届时女人若没了儿子,便只能任人摆布。
小娘子不听。
不听,这便知道厉害了罢!
瞧,眼前的一幕便说明他当年‘远见’。俊美相公沉眼瞪小娘子,那发自骨子里的寒气便是自己也看着惊心。小娘子小脸憋得发红,虽面上不依从相公,但在气势上,可谓低了极多。这番场景,可不就是两夫妻不和了么?
依他之见,恐怕这不和,还是因相公有异心看上了别的女子。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不在外偷偷香。
一生只守着妻子一人,太傻,也太不现实。
掌柜叹了口气,眼中却闪烁着商人的精明,他轻咳了声,对两人道:“两位客官,屋外风大,可否进小店一坐?”
两人衣衫随风飘扬,扬起的布帛划过空中,远看怡人。
出门时还没起的风,这时候却越来越大。孟玥习武,便是天气寒了些也无大碍,但纳兰初却不行。
孟玥拉过纳兰初的手,低声了句,“风大,小心着凉。”
一句问候,让纳兰初方才对孟玥的恼怒淡了几分,她点了点头,两人携手进店。
其实,掌柜主动相邀是有目的的。他觉得,这对夫妻既然不和,而这小娘子不想要孩子,那么,这对夫妻多半没有孩子。若她们夫妻的问题出在孩子身上,那么,想必自己加以利用,便能赚上一笔了。
两人刚进店,掌柜便吩咐下人泡好茶,和两人一起坐下后,掌柜便开始打听这对夫妻的问题。
“刚才见相公娘子相谈不快,老夫也是过来人,若需帮助,问老夫便可。”掌柜摸了摸黑白分半的胡须,俨然极具长者风范。
提起这个,纳兰初有些气愤,她说不要孩子,孟玥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却为何又反悔了。
她将头侧向一边,不看孟玥,也不看掌柜。
掌柜一笑,看向孟玥道:“小娘子有些脾气实属正常,男儿多担待些便好。”
男为天,女为地,男为主,女为副。
浓情中的男子愿意担待容忍,那是男子一时兴趣,可一旦失了这兴趣,如眼前这对男女,要这相公担待娘子,只会更加深这相公对娘子的不满。
而不满之下,极有可能说出矛盾所在。
掌柜轻轻一笑,果然见孟玥俊脸更沉。
他等着孟玥不满发怒,却不想怒的人却是纳兰初。
纳兰初面色不善的看着掌柜,“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有些脾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脾气了?你这么一说,搞得好像你多懂似得。我告诉你,即便是我有脾气,那也是我们夫妻的事情,干你何事?”
掌柜被这么一说,面上有些不自在。他看向孟玥,希望孟玥能治治这个刁妇。
然而孟玥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此刁妇无人来治,掌柜只得说道:“小娘子莫急,老夫并非说……”
话说到一半,便被纳兰初打断,“你说什么,小娘子?谁是小娘子?刚才你说小娘子时我没说你,结果没想到你竟还不识趣,竟还要说。”
纳兰初黑着脸道:“你便给我解释解释,为何要叫我小娘子?”
她感觉,小娘子就好像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般。她听了很不爽。
掌柜面上变了变,一个称号而言,满城年轻貌美的妇人都这么称呼,为何眼前这位却像是受到侮辱。
孟玥也变了脸色,他拉过纳兰初,低声在她耳边解释一番。
额……
原来如此,纳兰初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咄咄逼人,忙起身赔礼,笑道:“老先生,方才失礼之处,莫要介意。”
平白无故一顿责骂,掌柜心里不快,但眼前的两人一见便知属钱袋子。极有赚钱的可能,他自是不会因为一时情绪随意而为。掌柜道:“无事。”
纳兰初方才之举确实失礼。
一般情况下,娘子失礼,相公绝对教训一番,甚至当众动手。
但接着,让掌柜不解的是,为何这相公不仅没有对纳兰初动手教训,还像是忍着,怕因发怒或是什么伤到她一般。
掌柜不解,似乎这两夫妻的感情,不似他想象的那般差。
看来今日的钱并不好赚。
不过他虽可能错猜了两人感情,但要知道两人矛盾,也可从其他方面得知。
掌柜笑了笑,又道:“相公娘子可还记得,四年前,你们来小店买过避子药?”
纳兰初微愣,此处非京城,她是护国大将军嫡女,孟玥是当朝亲王,不好好待在京城,来这里干什么?且还是买避子药。
掌柜的话,让纳兰初想起了偷尝禁果的男女,贪欢之后所做的措施。
纳兰初疑惑的看向孟玥。孟玥点头,他似乎有些沉重,微闭了闭眼睛,看的纳兰初也有些堵心。
还真是!
纳兰初憋了憋嘴,堂堂一个亲王,竟还干那些事儿。在礼教森严的古代,他就不怕原主浸猪笼么。
额,他确实不会怕。
原主是什么身份,庞大的一家族势力背后撑着,加上孟玥相护,哪里还有人敢将原主给浸猪笼。
这时候,孟玥道:“掌柜好记性,这么久了,你竟还能记得。”
掌柜笑了几声,问道:“不知两位膝下可有子?”
孟玥一愣,眼中闪过沉痛,却还是点头。纳兰初笑道:“有一个三岁男孩子。”
竟然有孩子,掌柜心下失望。本想着若没孩子,便在生育方面做点水分,让两人以为生育有碍,继而不着痕迹说服两人买店中名贵药物,大捞一笔。不曾想,两人竟有孩子。
此番计划不成,掌柜边想着发展别的法子。
这时候,却见店中进了一对夫妻和一个十岁男孩子。
莫约三十岁的年龄,夫妻两人都是粗布短衣,衣衫上的补丁彰显家境并不如意。男人满脸充斥杀人的怒气,女人和小孩子都红肿了眼睛,想定是哭了好一阵。
客人来访,店中伙计忙迎来。
那男子看着秀里斯文,但说出的话却并不斯文,“贱人,今天就让大夫瞧瞧,这孽种是谁的种?”
“夫君误会了,孩子是你的,我是清白的。”那女人哭喊道。她的嗓子有些嘶哑,应是长时间的哭叫伤了嗓子。
“清白?”男人冷笑,一只手提起小男孩,另一只捏着男孩下巴,孩子惊吓过度,红肿如核桃的眼睛又开始湿了。
“别给老子提清白,到底是谁的种,你心里清楚。”
女子使劲摇头,疯狂上前去抓男的手臂,却被男人一把甩开。身形不稳之下摔倒外地,一张憔悴的脸苍白中带着绝望。
男人走到伙计面前,说道:“听说你们店里有大夫能查出这贱人有多少个男人。你们现在给我查一下,老子不能白白带了绿帽子,要证明出来,怎么着也得让这贱人游街沉塘。”
伙计面带难色,看了看一旁的掌柜。
掌柜笑道:“客官,您说的大夫,小店没有。”
还没待男人答话,女人立马爬起来哭道:“夫君我清白的,孩子真是你的,不会有假。”
男子冷笑,“谁知道是不是我的?谁知道你这贱人被多少男人干过?谁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是不是假话?听见掌柜的话了吗,不能证明你的男人有多少,便不能证明你的清白。”
“可这也不能证明我不是清白的。”女人含泪道。
“事已至此,你竟还睁眼说瞎话。但瞎话也无用。如你这般荡妇,就应浸猪笼三天三夜以至死。”
女子的脸,又一次惨白。
整个店铺的伙计以及探病客人都瞧着这场笑话,如茶余饭后的笑点,只是此时,他们没有言语,只是观戏。众人面色表情也掩饰得很好。
女人到了这个地步,或许有人怜悯,但更多的人却是愤怒,愤女人不守妇道与外人有了野种,又愤女人死不承认。
女人哭得凄惨,男人看也不看她,别过脸去自个儿一边愤怒。
过了会儿,店中众人见事态没了发展,便不耐烦了起来,原先的掩饰渐渐淡去,那由人性发起的嘲笑愈发明显。
众目睽睽,各方射来不算恶意却也并不好意的视线让女人好不舒服。而男人心里更不舒服。
看着这样已被他打得红肿也哭肿了的脸,男人心里更加愤恨。家有荡妻,他本不需要惊动他人,但当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的血与儿子不相容时,妻子却死不承认。
听说大夫能证明女人一生有多少男人。
于是,他便带妻子来到这里,让妻子无话可说。
但现在非但不能证明,反而还让这件事情暴露在众多外人眼里,让他没了尊严。
他大手一挥,毫不留情地打在女人脸上。“啪”的几声,几乎是没有间歇,女人实打实的挨了巴掌。
而与此同时,男人眼中爆发出来的狠厉惊人,他已将所有的错都归结至女人身上。全因这个女人,若不是她,自己不会戴绿帽子,也不会被嘲笑。所以,回去了关上门来,他会慢慢收拾这个女人和她的孽种。还有给他戴绿帽子的那个男人,他也要逼问。女人若是不说,那便不要怪她慢慢折磨。
男人狠厉地笑了笑,拉过女人的手便往外走。这时,却听得一声女声。
“慢着。”
男子的脚步顿了顿,却丝毫没有管纳兰初的话,并没有停留,继续走着。
纳兰初暗骂现实就是现实,不像电视剧小说里的那般自己叫一声站住,连路边的阿猫阿狗都要留步听指教。纳兰初轻轻扯孟玥衣袖,孟玥会意,直接简单粗暴地唤暗卫出来,挡住这一家三口前行的路。
暗卫个个冷峻,浑身散发着冷意,乍一眼出现又气势汹汹。
面对此景,店中之人心里发毛。便如这正愤怒中的男人,看着暗卫,心里也是颤抖着的。
“你说,你儿子不是你的?”纳兰初轻轻走去,拿手帕擦了擦小男孩的脸。男人面上的狠她看得一清二楚,这对母子的命运,她有些同情。又似乎觉得隐隐有某种感觉牵动着她,让她特想助这对母子一把。
因暗卫,男子对纳兰初不敢不敬。话间语气比之方才降了许多,“是。”
“理由。”
提到理由,男子有些没顾及,“老子养了十年,他~妈的竟长得不像我。”
“……”
碍于不要因古代人某种知识的愚昧而造成悲剧,纳兰初耐心解释,“你说你儿子长得不像你,但你可知,并不是所有的父子都能一个模子刻出来。你看你身边的人,有多少父子相似程度达到一半?”
孟玥一震,想起昊儿的模样,若有所思。
男人下意识的想反驳,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生平见到的所有父子。确如纳兰初所说,并不是所有父子面容都能相似。耳边传来女人轻声低咽,“夫君,我是清白的。”
清白么,男人道:“我做了滴血认亲,我的血与这孽种的血不相容。”
纳兰初面上不自在,心上无语至极,“就凭着血液不相容,你便觉得你妻子背叛了你,你儿子不是你的种?”
男人苦笑,“滴血认亲,乃世间流传已久的方法,凭着她,足以让我确定。”
纳兰初冷笑道:“流传已久便不会有错?呵,流传已久,女人裹脚也是流传已久的,可将女人的脚变形便对女人好了?有你们这帮无知之人,不知天下有多少女人孩子被冤屈至死了。”
纳兰初激动地说完,突然觉得口渴,桌上拿了杯茶水饮下。放杯子时,见孟玥皱着眉头,沉思出了神。
纳兰初没有管他,继续对男人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流传已久也会有错,有时候,我们不能全信。”
因认为妻子偷人的想法先入为主,此刻,男人只觉得纳兰初歪曲事实,为妻子狡辩。
滴血认亲已在世间延续了千万年,眼前的女子之意却是有错,他又怎能相信?
男人看着纳兰初,皱眉道:“我是读书人,懂得自然比你多,滴血能认亲子关系自然不会有假。妇道人家还是不要多说话。”
就这么被鄙视了……
“原来还是个读圣贤书的。”纳兰初冷哼一声,“你既自恃读书人,那我便来问问你如今有何建树?”
男人语塞,他如今,尚无建树。
纳兰初看在眼里,冷笑一声,“我虽是女人,却还嫁的一个好男人,一生无忧。我没看不起你而立之年衣衫褴褛,你却瞧不起我养在闺中。这就是你们读书人的眼界?这就是你们读书人的心胸?”
纳兰初一席话说出,男子有些羞愧,他两袖轻拂,立刻给纳兰初赔礼。
待受了赔礼,纳兰初才道:“好了,我们继续说滴血认亲。你说你懂得比我多,那你便来说说为何滴血便能认亲?”
男人又一次语塞,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在纳兰初的注视之下,渐渐地羞红了脸。
纳兰初也不知道古人为何对滴血认亲如此笃定,男人答不出,便问孟玥,“玥,你知道么?”
孟玥摇头。自出生起,便已有了这个验亲子关系的法子。他的志趣不在此,便也没深究。
不过瞧初儿,她似乎对滴血认亲另有一番见解。
想到这里,孟玥心里因昊儿之事而起的沉重与压抑,正在默默散去。
孟玥不知道的事情,估计天底下也没多少人知道。纳兰初不再相问,直接唤一名暗卫过来,低声吩咐几句。
暗卫领命,不久便取来纳兰初想要的东西。
纳兰初笑了笑,对店中众人道:“大家伙儿,今日我们来做个试验,试验完毕,若再有人觉得滴血认亲可信,那我也不再多说。”
药铺众人见纳兰初面前大大小小的器具,面色各异。
药铺掌柜瞧了许久的热闹,此刻干系到商人利益,便笑道:“小店向来只做药材生意,夫人的这实验,可需要老夫店中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