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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Cassiopeia,韩冽动作顿了一下,他有正常人的痛感,Cassiopeia之前的一枪射中他左胸腔下几寸的位置,刚才的突袭已经扯动伤口,并且他怀疑……很可能带动那颗子弹在他血肉间游走了几分。
在动作停顿的片刻,身后的男人已经一个手刀劈向他脖颈,碍于小腿伤口,韩冽只能小幅度的闪避,肩部痛觉袭来,他微微踉跄了一下,然后转身屈腿膝盖顶人小腹,人的肋骨很脆弱,很容易被……弄断。
骨裂的声音清晰,那个男人痛的喊了一声,手从腰后又掏出一把匕首,直刺向韩冽面门。韩冽俯身就地一滚,从Cassiopeia手中夺过枪,躺在地上,双手持枪,自下而上,一枪射出。
子弹在眉心钻出血洞,男人双目怒瞪,也只能不甘倒下。
韩冽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失血导致目盲,他开始间歇性的看不清东西,然后他抬手捂住伤口,很轻地、很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单手撑地站起,地上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一一跨过他们,捡起地上自己的手机,手机被Cassiopeia彻底击碎,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块废铁。他记得最后一个电话是池寻打来的,可惜他接不到了。
舔了一下嘴唇,拿着枪将屋子再次检查了一遍。
最后他停在Cassiopeia面前,这个女人在丧失生气之后,终于显现出了本来面目,她似乎像一个演员,能表现出任何想扮演的表情,伪装对她来说就像是化妆,她可以扮作十六岁的少女,也可以变回那个妖娆的女人,韩冽对她不感兴趣,但很想知道,这样一个人物背后,藏的究竟是什么。
然后他转身,推门出去。风雪在瞬间将他裹住,24小时的电台现在正在播放新闻,寒流袭来,本市今夜温度急降,暴雪将持续二十四小时,雪量不断增大。
韩冽对此并不知情,雪花被睫毛拦截,他按下钥匙,车灯在前方亮起,灯光穿过漫天飞舞的雪花,看上去就像隔着浓雾一般。
积雪已经有些厚,踩上去没过鞋子,韩冽步伐愈加拖沓,而后终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将钥匙插入,打开暖气,韩冽启动车子,未及车辆有反应,便趴在方向盘上昏迷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白雪依旧洋洋洒洒。车内温暖如春,音箱放着肖邦的19号A小调圆舞曲。
这大概是肖邦最简洁的一首曲子。
“简洁是智慧的灵魂,冗长是肤浅的藻饰。”
池寻笑起来,歪着脑袋斜了他一眼,“莎士比亚。”
他穿了件杏色的套头衫,靠了个黑白条纹的抱枕斜在副驾上,看上去暖意融融的。韩冽醒来之前,他正在看一本厚皮的Charles/Nash/and/Siddhartha/Sen的Topology/and/Geometry/for/Physicists.
“这个年纪学物理,晚了点吧?”
“我这不是怕跟不上叶大物理学家的思路嘛。”池寻懒洋洋的翻着书,车窗外白雪纷飞,那冷意好像丝毫透不进来,一瞬间韩冽只觉得现世安稳,何惧流年。
“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心理学?”
池寻乐的一双眼睛勾起来,韩冽瞟一眼就知道,这人肯定又要开始扯谎,他们俩认识二十多年,池寻眨一下眼睛韩冽都知道他有什么心思。
“我吧……当时就是担心你啊,你看你,整天一副面瘫脸,什么情绪都没有,啧,说你没点儿心理疾病谁信啊,当然了,这年头,心理没点儿毛病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不过你吧……你这人,就算生病了也不会跟人说的,我想着,咱们俩怎么着也算是朋友,那我就辛苦点儿,替你看看呗。”
池寻说着还冲人一抬下巴,颇有点儿恃宠而骄的意思。偏偏他生的一幅好相貌,这样嚣张骄傲,竟也如春意般好看。
韩冽低声笑着,抬手轻轻抚了一下人发鬓。池寻似乎觉得痒,微微别过头去,嘴上便嘟嘟囔囔:“你别碰我。”
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总是这个样子的,各做各的事情,池寻似乎一直有看不完的书,他性子有点儿像猫,瞧你忙的时候就不时戳弄一下你,等惹得你的注意了,便摇摇尾巴甩开你,你再怎么哄也没用,死活不去你怀里。
他将人性看的通透,却反而是一幅天真无谓的样子。
但是韩冽明白,池寻这个人和唐暮歌正相反,他看上去对人人都好,实际上……是很寡情的。
他似乎每天都热情洋溢,每天都很快乐,然而在有些时候,他会脱去玲珑的外衣,露出那看透了的,无喜无怒的……真实情绪。池寻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所想的事往往径直超越了很多东西,隐隐约约接触到并非常人所能理解和逾越的境界。
那个境界太寂寞了。
感情啊……一旦看透,未免就太无趣了。
韩冽隐约明白,池寻愿意来做警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正义、真相,这些被人为定义了的东西,对于他来说有意义,但于池寻而言,星空熠熠,浩淼如海,人世苍茫如此星海,实在太不需要怜惜了。
他所保护的,只是韩冽在保护的东西罢了。
“池寻。”
“嗯?”池寻仍旧看着书,但冲人挑了挑眉毛,示意自己听到了。
“我们认识多久了?”
“呦喂,你是打算计量到天?”池寻开口就嘲讽,却还是真的认真想了想,“咱们俩初见是什么时候啊?我出生的时候你去医院里看我了吗?不能吧,那时候你还不到一岁啊,不过阿姨和我妈关系那么好,抱着你去见我也不是没可能啊。”
唠唠叨叨说了一堆,偏韩冽还挺喜欢听,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瞎贫,到最后池寻都扯不下去,自己先笑了出来:“我们认识……二十四年了。”他双眼看着韩冽,目光很清澈,带着愉悦温暖的笑意,“我这二十四年,都是跟你在一起的。”
小时候他们两家是邻居,韩冽和池寻幼儿园、小学都是一起上的,后来韩冽搬家,到底还是一个城市,两个人上的都是最好的中学,所以还是在一起。到大学时分开,紧接着池寻出国读书,两人依旧只要有假期就凑到一块儿。池寻博士毕业,韩冽进入警局一年,池寻跟着进来。
他们确实没有分开过。
池寻记得有人定义过天才,说出生天才,是一个家族的幸运,是天才本身的不幸,而他的幸运,在于有韩冽陪在身边。
“池寻。”
“嗯?”
韩冽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然后转开头去:“暖气开的太高了,我有点热。”
“韩冽,”池寻注视着他,眼神渐渐暗下来,似乎很难过,又似乎庆幸此时还有自己陪在他身边,“车没有发动起来,你感觉热,是因为大量失血进入低温症的最后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