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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起身突然,两个丫头俱是吓了一跳。
“小姐?”
“备车!我要马上去太子府一趟。”宋楚兮道,不由分说的就转身进了里屋更衣。
两个丫头各自犹豫了一下,舜瑛点点头,舜瑜就去安排马车了,而舜瑛则是进去帮她换了衣裳。
宋楚兮的这个决定做的仓促,并且态度强硬,根本就不给人反驳拒绝的机会。
两个丫头的动作都很快,不多时就准备好了一切,跟着她出了门。
“小姐怎么突然要去太子府拜访了?我们就这样冒昧登门,是不是需要准备礼物带上会比较好?”舜瑛边走边问。
宋楚兮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要去人家府里砸场子的,叫人不能不担心,也不能不多想。
如果随身带份礼物,到时候也好周旋着说是去做客的。
宋楚兮侧目看她一眼,唇角却扬起一个高傲又显得冰凉的笑容道:“你觉得我是去找麻烦砸场子的?”
何止是像?您这根本就是好吗?
舜瑛尴尬的微垂了眼睛,不好回答,宋楚兮就又挑眉笑道:“你说对了,我这就是去砸场子的,一会儿过去了,你们跟着我就行,我说什么就照着做,别因为是在别人那里就怯了场了。”
之前安意茹和梁氏合谋预备算计她的事,她还没找个那个女人呢,本来是懒得跟她白费唇舌,但是这会儿实在担心素岚出事,索性就用这当借口,进太子府去探探虚实。
素岚一定也想见她,只要她大张旗鼓的闯进了太子府,素岚只要没出事,也只要她人还在太子府里并且能够自由活动,就一定会找借口过去见她一面的。
殷绍在城西这边的那个据点十分隐秘,并且照宋楚兮手中掌握的消息,那里只是利用了环境便利,安排了竟敢的人专门负责筛选整理搜集到的资料的,除了是和素岚的身世有关的消息,宋楚兮也着实想不到别的其他的理由了。
白天端木岐进宫吊唁,直接被留了饭,长城本来是回来给宋楚兮送信的,后来就被宋楚兮安排了差事,而这会儿——
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宋楚兮去太子府的,可是拦不住,于是就只能跟着去了。
一路上宋楚兮都面色冷静的不多言,两个丫头多少有点忐忑,到达太子府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四小姐,到了!”长城翻身下马,亲自过来大开了车门。
宋楚兮被舜瑜从马车上扶下来,想了想道:“长城你别跟着进去了,我就是进去转一圈,确认一点事情,不会有事,很快就出来。”
“少主不在,小姐怎么能一个人——”长城哪能答应?
“你就在这里等吧。”宋楚兮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有需要的话,舜瑜她们就会发暗号了,你到时候再进去不迟。”
长城拗不过她,宋楚兮也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提了裙子已经快步冲上了台阶。
这时候,门房的婆子们已经听到动静,刚好拉开了门查看,“天都黑了,谁啊?”
“年前才在府上做过客?太子府的下人们也都这么金贵爱忘事?”宋楚兮道,直接开口就不留余地,抬起一脚已经跨进了门槛。
“哎?宋四小姐?您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还有您这是要干什么?”两个邦达腰粗的婆子赶紧往前一站,挡住了去路。
宋楚兮顺手抢过舜瑜手里的马鞭,就往她脸上抽出一道血痕,“你敢挡我的路?我来你们太子府,自然就是来拜访的,几时轮到你一个奴才来质问的了?”
那婆子脸上被打开了花,顿时就恼了,更是强硬的就要往前挡,“宋四小姐好没规矩,就算您是客人,可是登门拜谒的规矩是要先递帖子的——”
“递帖子?四小姐我进皇宫都每人敢这么拦我,你们太子府的门槛难道比宫里的还高吗?”宋楚兮道,她这话是说的狂妄且嫉妒不恭,言辞之间留下了很多供人诟病攻击的借口,然则那婆子根本就来得及争辩,她已经一抬手,亮出了掌中握着的黄金腰牌,趾高气昂的冷冷道:“太后娘娘的腰牌,你不认识?要我送你去刑部的大牢里认识认识吗?给我滚开!”
话音未落,就已经一把推开了那婆子,直接快步往里闯。
让人就这么闯进去了,那就是她们失职,婆子们不敢再拦,却还是赶紧追上去,“四小姐您慢点走,太子殿下还没回府,您要拜见太子妃娘娘,还请让奴婢引路。”
“我不找太子妃,安意茹住哪里?”宋楚兮头也不回的冷声喝问。
“右边,漓雨轩。”那婆子脱口回道,话出口了才想起来自己失言,赶紧自己抽了自己一嘴巴。
宋楚兮这边根本就不听劝,一路横冲直撞的奔过去,连着看了三个院子才找到了漓雨轩,然后就直闯进去,抬手一推,打开了安意茹正屋的大门。
彼时安意茹正精神倦怠的坐在桌旁用膳,冷不防被人冲进来打断了,吓了一跳。
她仓促的抬起头来,见到凶神恶煞站在门口的宋楚兮就更是惊吓了,但口中却已经不受控制,声色俱厉的大声道:“谁准你随便闯进我的屋子里来的?”
她知道宋楚兮的身份不好应付,看到后面神色惶惶跟进来的婆子,立刻就是目色一冷,斥责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不会拦着点儿?随便什么人就往府里带?”
“宋四小姐不是别人啊——”那几个婆子是见过宋楚兮的令牌和那股子气势的,就只敢为难道小声回。
宋楚兮目光飞快的扫了眼她桌上食物,然后就冷笑着走进去道:“你不用这么急着把我往外轰,我来自然就是有话要和你说的,说完就走。”
“宋四小姐,婢妾与你素不——”安意茹厌恶的拧眉。
虽然之前她是和梁氏达成协议,可以帮梁氏对付宋楚兮的,可是那个计划中途夭折,根本就没能付诸行动。
这会儿安意茹反而是一点也不心虚的。
宋楚兮才不管她是得手了还是没得手的,直接走到她用膳的圆桌面前。
她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却分外透出几分冰冷的怨气,看到安意茹心口不由的剧烈一缩,只脊背的看着她。
“你做什么是这种表情?还怕我在这太子府的后院里吃了你不成?”宋楚兮道,她本来是倾身过去,想要和安意茹之间拉近了距离说话的,可那桌上饭菜摆得满满的,她想要搁手都没地方,索性就两手扯住了桌布一遍,狠狠一掀。
“啊——”安意茹尖叫一声,猝不及防的就被冷菜热汤的泼了满头满脸。
她非常珍惜自己这条命,虽然前些天那大夫的诊断结果叫她绝望,可是她不能倒下去,这几天都命出放炖了各种各样的益气养血的补品给她。
这一桌子东西稀里哗啦砸下去,半边屋子里都狼藉一片,安意茹更是被各种菜肴挂了一头,整个人呆若木鸡。
“娘娘——”她的两个婢女想要扑过去帮忙,可脚底下全部都是碎瓷片和各种点心菜肴,几乎插不进去脚。
安意茹已经极其败坏的自己跳了起来,眼睛猩红的瞪着宋楚兮,指着门外大声道:“你放肆!你居然敢跑到我太子府的后院里来行凶,来人,给我把她拿下,送京兆府处置。”
有史以来,安意茹还是头次遭受这样的待遇,一身叫人作呕的汤水味道,样子狼狈又滑稽。
“什么人?什么人在此放肆?”有不明所以的侍卫从外面冲进来,但那几个婆子是看到了宋楚兮的令牌的,赶紧过去劝阻,“没事没事!都别进来,误会一场,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安意茹一看她自己府上的奴才都帮着宋楚兮欺负她,一时急怒攻心就眼前发黑,咬牙切齿的冲到门口,冲着外面吼道:“我叫你们拿人,你们没听到吗?你们是听几个婆子嚷嚷,还是听我的?”
这会儿宋楚兮反而不急了,只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侍卫们看安意茹那狰狞的模样,就又有些蠢蠢欲动,手持长矛就要冲进来。几个婆子赶紧上去阻挡,“误会!别动手,千万别动手,四小姐不是私自闯入,她有——”
院子里乱糟糟的闹成一片,场面正在混乱不堪的时候,院子外面就突然听到一声清喝,“都还不快给本宫住手!”
侍卫们吓了一跳,仓促转身,就见廖倩华冷着脸快步走了进来。
“见过太子妃!”侍卫们赶紧跪地行礼。
廖倩华什么都没问,直接就看向了屋子这边,厉声叱道:“安氏,大晚上的你又作什么妖?瑾妃才刚故去,宫里还在帮丧事,你就这样不知轻重的这趟,是唯恐御史台的人闲着没事做,给他们理由参奏殿下治家不严的疏忽吗?”
她一眼看过来,因为安意茹的那个样子实在有碍瞻观,就只以为背对门口站在那里的宋楚兮是安意茹,气冲冲的直接错过安意茹身边冲了进去,才要再开骂,宋楚兮已经冷笑着回转身来,“太子妃娘娘是该好好管教一下太子殿下的这位妾室了,今天冒昧登门,是我思虑的不周,不过有些事情,想必太子妃娘娘也能体谅,不会怪罪于我的。”
廖倩华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诧异的使劲皱了眉头,“你?”
这时候去请了廖倩华之后又自己故意晚来两步的颜玥方才施施然款步走了过来,站在门口的安意茹面前,掩着鼻子道:“安良娣你就是这副妆容拜见娘娘的吗?这样难道不是对娘娘不敬?”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安意茹正在气头上,冷声吼回去。
她才被宋楚兮名其妙泼了这一身的汤汤水水,愤恨的想要扑过去挠人,便就咬牙切齿的回头指着宋楚兮,控诉道:“娘娘,这个死丫头莫名其妙闯进来,搅了我的晚膳又泼了我这一身,这分明就是对太子殿下不敬,对东宫不敬,您要不要给妾身主持公道?”
这宋楚兮简直就是个疯子,她又没招惹她。
宋楚兮的作坊廖倩华是知道的,这的确是她会做的事,虽然心里也是痛恨安意茹,众目睽睽之下廖倩华为难。
“安氏你不要信口雌黄,我是硬闯进了你的院子不假,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望你身上泼东西了?分明是你自己要起身给我打招呼的时候扯到桌布,自己弄洒了饭菜,现在仪容有失,你要赖给我?”论及空口说白话,宋楚兮从不畏惧。
不过她方才冲进来的太迅速了,除了在屋子里服侍的安意茹的那两个婢女,其他人都被她的背影挡在外面,也着实是没见到这边是怎么动手的。
只是么——
安意茹头顶都被菜汤浇透了,怎么可能是自己拉扯造成的?
“你才是信口雌黄——”安意茹气急败坏的大声道,说着就要冲过来。
舜瑜两个想要去挡她,却被宋楚兮拦下了。宋楚兮只就深情冷蔑的看着她,忽而就气定神闲道:“我承认我今天进府是急躁了点儿,不过也是事出有因的,因为我听说安良娣和我三婶之间的私交不错,可是我三婶的灵堂上却没等到安良娣去送行,我一时心里愤懑不平,就跑过来问个究竟了。”
安意茹听她突然提起梁氏,心虚之余突然就没了底气,脚步一下子僵住了。
宋楚兮冷冷的看着她,那目光之中满含恶意。
廖倩华也正记恨着那件事呢,也是看了安意茹一眼道:“本宫依稀也是记得的,如果真是这样,安氏,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娘娘您不要血口喷人,婢妾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梁氏,当初她害我小——”安意茹立刻开口辩驳。
殷绍都说了不追究这件事了,而且梁氏人也死了,这两个女人居然里应外合的翻旧账?
廖倩华是碍着殷绍,不能公然动她,宋楚兮才不管,趁着她口出秽语的契机,一鞭子就响亮的挥了过去。
啪——
一声极响亮的声音,安意茹的嘴角到脸颊处就比抽出了一道很长的伤口。
宋楚兮下手极准,那鞭痕刚好从两边的嘴角往外拉开,乍一眼看去,竟然好像只是她那嘴角往外裂开了一样,样子看上去只叫人觉得滑稽。但却只有安意茹一个人知道,方才宋楚兮这一鞭子也刚好是抽在了她要开口骂人的瞬间,鞭子扫的舌头断掉了一样,疼的近乎昏厥。
她哇的尖叫一声,仓惶的捂住了嘴巴,疼的蹲在了地上。
颜玥倒是几乎忍不住笑了——
她的这个姐姐,一向都稳健又不拘小节的现在换了副皮囊,反而多了几分任意随性的小孩子脾气。
所有人都被她这一鞭子甩傻了,宋楚兮就又冷冷的警告道:“死者为大,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别以为你是太子侍妾就可以枉顾法度规矩,你说你跟我三婶不熟是吗?你最好再给我好好想想清楚,如果良娣娘娘你的脑子实在不灵光想不起来,下次见面,我不介意把你请到京兆府的公堂上,多找几个人和你一起想一想。”
她这分明就是因为那件根本就没能成事的所为暗算来打击报复的,看是那件事,最怕被人深入探究的人却是安意茹。
安意茹吃了哑巴亏,舌头还在砝码发疼,就干脆蹲在那里不起身了。
宋楚兮横竖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将那脏了的马鞭往她面前一丢,转身就又冲了出去,一面道:“太子妃娘娘,这是我南塘宋氏和这位安氏的私人恩怨,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今天有打扰之处,还希望您不要见怪。”
这边她走的飞快,廖倩华几乎没反应过来。
“娘娘,四小姐走了。”颜玥连忙扯了下她的袖子,见廖倩华还在发愣,就焦急的提了裙子往外追去,“四小姐,妾身送您出府吧。”
这边她追着宋楚兮的步子匆匆出了安意茹的院子,谁都没停,一直走到花园里的无人处,宋楚兮方才止住了步子。
舜瑛她们都隐隐觉得宋楚兮和这个颜氏有点什么关联,只是不好细究,自觉的守在了小径的两边路口。
“姐姐。”颜玥有些惊慌的握住宋楚兮的手,看着她的脸道:“是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大晚上的突然过来了?”
长城得到消息,殷绍是昨天去城西拿的消息,如果真是被他揪出了颜玥的身份来,颜玥现在绝对不能安然无恙。
这么一来,他昨天过去那边就该是和颜玥完全无关得了。
只要颜玥暂时没事,宋楚兮也就能稍稍放心。
她笑了笑,反手攥住颜玥的手指,也是用力握了握道:“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你了,就想着横竖无事,干脆过来看你一眼了。”
颜玥在殷绍这里,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宋楚兮心里总归是着急,但着急却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能直接劝她离开,于是就掩饰着摸了摸她的脸颊道:“这阵子你还好吗?有没有麻烦?”
“我还好,宫里一直不间断的出事,也没人顾得上我了,倒是姐姐你,最近——”颜玥道。
她们姐妹见一面不容易,但是太多想说的话又不能说。
“对了姐姐,昨晚殷绍和廖倩华进宫奔丧,回来我侍候他们宵夜的时候,听那意思,辰王和能要从太子的阵营里叛出了。”颜玥只捡了点儿要紧的事情说了。
“瑾妃死的起到好处,会有这个结果很正常。”宋楚兮点点头,飞快的左右看了眼,“好了,我不能再留了,容易出破绽,回头上元节那天你应该能跟着一起过去吧?有话到时候再找机会说。”
“嗯。此地不宜久留,姐姐你快走吧。”颜玥也不多做纠缠,只不舍的又用力握了两下她的手。
宋楚兮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招呼了两个丫头,主仆三个又火急火燎的从这太子府里给冲了出去,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倒是把这东宫折腾的鸡飞狗跳。
*
宣王府。
这几天多事之秋,殷湛都朝中各方势力也都分外关注,所以一般都是用过晚膳之后就让丫鬟把殷黎带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这会儿他正站在一扇敞开的窗子前面听卫恒转述驿馆发声的事。
“这里到底也是天京,那位彭泽太子真是太有恃无恐了,这样见不得人的丑事,他居然都不加遮掩。还要那个彭泽国主,难道也跟着昏了头了吗?一个不洁的公主,又名声损毁,他居然都敢公然送到天京来,还得皇上默许要嫁入靖王府做正正妃的?”卫恒道,自己说着,都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
彭泽那边真的以为这件事能瞒得住?
好吧,就算本来山高水远,那文馨公主和即墨勋的事情,他们这边事先可以毫无察觉,可是大白天,两人公然就在驿馆里滚在一起,还闹的天翻地覆,真当驿馆里的人都是聋子瞎子吗?
“你说那里有太子和怀王双方面的眼线?”殷湛对这种糊涂账并不关心,只挑重点的提。
“是的。”卫恒收摄心神,赶紧正色说道:“驿馆里本来的仆役侍卫都是宫里派出去的,里面安插的就只有太子和怀王的人,靖王自己倒是老实得很,居然一点也没怀疑。这个消息——”
“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各为其主去卖命吧。”殷湛道。
他是不屑于为难文馨公主那个小女子,但是也没有为了全她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名声再去折损各方探子的必要。
“殿下的意思是——”卫恒看着他脸上淡泊镇定的表情,立刻有所顿悟。
殷湛勾了下唇角,面上呈现出来的那一个表情就更冷然,“天牢里发生的事,不是还不知道暗中相助即墨勋的是什么人吗?让他们双方都把消息带回去,如果是即墨勋的盟友,肯定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替他遮丑了,而另一方——肯定也已经察觉了天牢之事了,逮住了这个时机,还不赶紧设法发难,好扳回一句?这样一来,他们是怎么排队的也就一清二楚了。”
“是。”卫恒了然,举一反三道:“还有传回宫里的消息,同时也可以试探皇上,看她对彭泽那双兄妹之间的丑事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故意的装聋作哑?”
“是啊,他也没有平白吃亏的道理。”殷湛感慨着点点头,“不过依本王对他的了解,他那里绝对是一早就知道的,只是假装不知罢了。反正要确认消息也就只需要等着耗一点时间,这段时间继续叫人暗中调查,看看他和彭泽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忽略掉了的交易或来往。”
论及自私小气急功近利,这世上还有人比皇帝更甚吗?
明知道温馨公主有问题,还接受了一桩明显是打了他脸的婚事?那就只能是因为皇帝从中得了别的更大的好处。
可是——
就彭泽那么个偏居一隅的小国,又能给他什么了不得的好处?
难不成——
皇帝是有把柄给彭泽人抓住了?
殷湛一时不得要领,免不了失神推敲。卫恒出去传了一趟他的命令,回来见他还在失神,就试探道:“王爷,您是不是为了廖大小姐去了太子府的事情不放心?”
宋楚兮孤身一人去了太子府,他当然不放心,虽然知道以她的心性并不至于会惹出什么应付不了的祸事出来。
“只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殷湛道,却是答非所问。
“王爷一直都没跟廖大小姐当面把话都说清楚了,难道准备就这样让她回南塘吗?”卫恒见他心神不定的样子,忍了许久的话,终于忍不住的说出了口。
“要不然呢?”殷湛倒是没发怒,只心平气和的反问。
卫恒跟了他多年,知道他的性情规矩,本来在这件事上并不敢随便过问,但却深知他在有关廖容纱一事上的执念。
他想不明白殷湛此刻的作为,曾经他明明因为廖容纱的死而万念俱灰,心灰意冷,现在眼前摆着的可是个可以称之为神乎其技的转机,他却并没有迫切的上前抓住。
“王爷您别怪属下多言,其实您比属下更清楚,南塘的几大世家,虽然名义上说都是朝廷的臣属,但也毕竟与一般的臣子不同,哪怕是赶上国宴庆典,也是非得传召不能随便进京的。廖大小姐这一走,就算事事平顺,下一次王爷再有机会见到她的时候恐怕也要是一年以后了。”卫恒道,只就是他会这样着急的理由。
不仅宋楚兮这一走,再要见一面连由头都不好找了,只要是——
她身边现在已经有了个端木岐了。
不管是宋氏和端木氏的宗族里,还是宋楚兮和端木岐个人那里的情况来看,两家联姻都是势在必行的。
极有可能的是,一旦这一次就这么放了宋楚兮离京,那么就算来年一切安稳,她还能再次进京参加朝贺,也恐怕那时候来的就已经不是宋家的四小姐,而是——
端木家的家主夫人了。
这件事,殷湛的心里绝对是比任何人都更着急更介意,又更不愿意看到的。
看是他从来不提,也从来不说,甚至于——
除了除夕国宴上被殷述逼出来的一句看似是玩笑的不能再玩笑的了玩笑话,他再就连一点正面的表示都没有了。
殷湛从那窗外收回视线。
卫恒知道自己僭越了,本来正欲跪地请罪,却听他突然反问道:“你以为是我一直故意拖着,或是拉不下架子或是拉不下脸的端着不肯与她相认吗?”
难道不是这个样子吗?
反正卫恒很难理解殷湛在感情一事上面这样拖拖拉拉不干不脆的举措,拧眉道:“王爷——”
殷湛似乎也并没有真的想要等他的回答,摇了摇头,又声音隐隐的一声叹息道:“卫恒你错了,其实不是我没有勇气与她相认,而是——她!是她不肯认我的。”
“怎么会?”卫恒不可思议的倒抽一口凉气,“之前太后娘娘的寿宴那天,廖大小姐她是已经和殿下默认了她自己的身份了吗?”
“是啊!”殷湛点头,那唇角勾起的一个笑容却颇多自嘲又颇多苦涩,“她只是默许了洞察到她前尘的身份,可是现在,一切早就都变得不一样了。她只是承认了她自己的身份,却从来就没有与本王叙旧或是结交的意思,卫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认了就是认了,在卫恒看来,宋楚兮既然已经承认了她前世廖容纱的身份,那么就说明她这个人是真真正正的回来了。
这件事,哪有殷湛说的那么复杂?
“反正她都已经承认了——”卫恒道。
“可是现在,众所周知,她只是南唐宋家的四小姐,并且现在她在那个身份上有所图,而本王——”殷湛道,说着,就满是挫败感的叹了口气,“本王的手里也没有足够说说服她的筹码。你认识她也不是第一天了,她的性子,你多少也能看得透,她是那种但凡是她自己有能力动手,就坚决不会开口麻烦人的人,对本王——也是这样。你要我平白无故的站出来说,让她站到我的身后来,说凡事我都会替她做?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那个女人的性子太烈,可是她又明知道强钢易折。
宋楚兮会怎样?这一点,卫恒是真的想象不到,犹豫再三,最后便又有些急了的上前一步道:“王爷您说没有足以说服廖大小姐留下的理由?小郡主的分量也不够吗?就算她现在了给素岚小姐谋后路,去走南塘宋家的那条路子,退路会更广阔一些,可素岚小姐是她的妹妹,郡主却是——”卫恒说着,便有些势弱,语气稍稍缓慢了下来,“都是骨肉至亲——”
“是啊,都是骨肉至亲。”殷湛感慨着一声叹息,“的确是本王自私,也不舍得这么快的就将暖暖送走了,可是——既然明知道是个两难的抉择——”
我,又怎么舍得让她去做这样的抉择?让她这样的为难?
让殷湛拿殷黎去强留宋楚兮,这样的手段本身就卑劣,对宋楚兮——
殷湛根本就不可能用。
卫恒一开始也就知道自己出的是馊主意,可眼见着宋楚兮离京的日子慢慢的就要到了,心里便就越发的替殷湛着急。
“可是王爷,真的是事不宜迟——”最后,卫恒只能这样说道,但是那神情语气之间,却全然都没了底气。
“暂时的,就先这样吧。”殷湛道,抬头看着远处空中皎皎明亮的半边月,“她现在根基不稳,又步步凶嫌,暖暖在本王这里,也更稳妥些。”
卫恒张了张嘴,还想再劝的时候就越发明白,以殷湛的那个脾气,她是真的多说无益了。
殷湛微微仰头,只就神色清冷的看着空中月色。
“今年上元节的等会还照办吗?”殷湛突然问道。
“是!”卫恒点头,“还是老规矩,不在宫里,晚宴和花灯会都设在御景园里,好像这两天皇后已经吩咐礼部着手做相应的准备了。”
“嗯?”殷湛闻言,不由的微微提了口气,拧眉道:“怎么这差事还是落在了皇后手里?不是元贵妃去办吗?”
瑾妃的死,打了刘皇后和殷绍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因为没有证据,殷化没有当面向皇帝告发喊冤,但心里分明就认定了是刘皇后嫌瑾妃办事不利才将其锄去的。虽然这两天皇后为了瑾妃的丧事废寝忘食的处理张罗,但殷化却丝毫也没有领情的迹象,在宫里见面的时候都冷着脸打招呼,遇到殷绍,更是能绕道就绕道,不能绕也只礼节性的打招呼,再没了半点往日里的亲厚。
毫不客气的说,过去持续了十多年的太子和辰王府之间固若金汤的兄弟关系——已经彻底瓦解了。
“本来瑾妃就不是个有胆子寻思的人,她那死的蹊跷,不仅辰王怀疑,皇上肯定也看出来了,不过——”卫恒道。
殷湛听到这里,就已经了然,自行接过了他的话茬,“不过因为他以为这件事是怀王殷化所为,有意要挫怀王和元贵妃的锐气,所以这件差事上,还是选择了抬举皇后?”
“是的!”卫恒点头。
“那个孩子,真是越发的长进了,这个趁火打劫时机真的把握的相当好的。”殷湛难得对别人的事情有了些兴致,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若在以往风平浪静之时,就算他杀了瑾妃,皇上也不会联想到怀王或是太子,因为彼此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了,又没个合适的契机,他们谁都犯不着这么做。但是这一次,宫中几次接二连三的出事,不管是太子、辰王一党,还是怀王和元贵妃母子一党,多多少少的都趟了浑水了,而瑾妃又刚好自己做了蠢事惹了皇后的不痛快,这个时候这个栽赃嫁祸的时机就来了。”
“是啊!”卫恒提起这个人,却是一副如临大敌又极其厌恶的表情,半分也轻松不起来,开口的语气更是冷讽又阴阳怪气的,“王爷难道还准备继续放任吗?再这样下去,您就不怕他——”
“他能做到,那是他的本事,本王的眼睛里还不是这么不容人的。而且本王的是私事,犯不着去朝堂上掺合,现在既然是他们这群孩子要争储君之位,那本王就不倚老卖老的去掺合了。”殷湛负手而立,冷冷说道:“凡事都让宫里的那位去头疼吧。”
这件事,卫恒也劝过他好几次,可他就是顾念旧情,不肯连坐。
这么三番两次的提起来,卫恒渐渐地也绝了说服他的心思。
主仆两个,又各自缄默无言的站了许久,直至窗台上的寒霜开始凝结,外面才又一个侍卫快步走到大门口。
见到殷湛就站在窗户敞开的窗口,他便没有进来,只远远的打了个手势传递消息。
“廖大小姐已经安全返回城西驿馆了。”卫恒道,倒是先替殷湛松了口气。
“嗯!”殷湛点点头,转身自窗口处挪开。
卫恒才要走过去关窗,不想他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头,拧眉看向了空中的一轮月,“上元节的游园花灯会上,应该是她将宋家剩下的那点麻烦料理干净的最后一次灵便的机会了。因为宋亚青的事,龙颜大怒,宫里那位已经发了一道圣旨往塞上军中,急召宋承泽进京了。这个人心急颇深,在京城也有些根基,现在她的确是要快刀斩乱麻了。”
“其实也容易,以廖大小姐的手腕,这件事也是信手拈来的。横竖宋亚青那里是翻不了身了,至于良嫔——她就更好解决了。”卫恒道,并不当回事。
宋楚芳自寻死路,假装怀孕,随便找个由头给她揭开,她就是个欺君罔上的罪名,而且事关皇嗣,这个罪名,也足够连坐宋亚青和宋承泽了。
“可是——”殷湛脸上神情却并不那般乐观,只沉吟道:“那天是上元节。”
卫恒愣了一愣,一时有点没听明白。
殷湛只遥遥看着天上的弯月,轻声道:“你忘了,她有个规矩的。上元节,不杀生。”
的确,廖容纱是忌讳这件事,每逢上元节这天,绝对不叫自己的手上沾血。
卫恒想了想,面上神色却依旧为难,“可是王爷,上元节这天,您不也是不杀生的吗?”
只看他的表情,殷湛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于是就道:“所以——这件事就要全权交给你了。”
说完,只拍了拍卫恒的肩膀,就转身先回了里面的卧房。
上元节就要到了,虽然今年与往年里又再大不相同了,可是却知道,他曾经一直遗憾介怀自己没能完成的一个愿望,今年依旧还是无法达成的。
真可惜!
*
宋楚兮这么一闹,第二天端木岐就只能是命人备了一份礼物送过去赔罪了。
安意茹被宋楚兮拿梁氏的事情震住了,也没敢大吵大闹,这事儿就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过去了。
在驿馆里安生的过了几天,眼见着就到了正月十五的上元节。
因为这几天宋楚兮一直都像是突然萎靡不振了一样,什么事也不撺掇着筹谋计划了,端木岐便十分奇怪,暗中观察了她几天,一直到这天傍晚坐上了往御景园去的马车,他才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宋楚芳的事情不能等了,你家那位大哥从行程上看,应该很快就要进京了,必须马上处理干净这些人,要不等到他过来了,可能就没这么方便了。”
“问题是,他就一定会来吗?”宋楚兮抿抿唇,不甚在意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按照宋承泽目前的情况,就算是皇帝圣旨召见,只要他以战事推脱,还是可以搪塞过去的。
“你说呢?”端木岐挑眉打量着她,却是不答反问。
“肯定会来啊!”宋楚兮道:“就算他不在乎他那父亲和妹妹的死活,好歹也要赶着过来认一认我这个活该千刀万剐了的仇人的脸。”
宋承泽那人可不好对付,她居然还能开的起这样的玩笑,端木岐也是忍俊不禁,重新冲她一挑眉道:“好了,赶紧说吧,今天你是准备怎么个安排法?就算再简单的局,也要提前布置,再不说——我就来不及准备了。”
“今天——”宋楚兮的神色突然古怪的变了一变,虽然她掩藏的好,端木岐也清楚的捕捉到了异样。她的嘴角僵硬的扯了一下,然后就聊作不经意道:“今天就算了,改天吧。”
这丫头可不是个做事拖泥带水的人。
端木岐这才不由的更加重视起来,沉吟着坐直了身子,“怎么?”
“今天日子有点特殊,”宋楚兮道,还是有些含糊的说道:“今天——我的手上不想沾血。”
哪怕她只是出谋划策,通过别人来执行的也不行。
上元节而已,谁规定上元节不能杀生的?端木岐有意还要追问,但想着她既然隐瞒至此可能就真的是不想的,便也就没再继续追究。
马车顺利抵达御景园门外,提前等在那里的皇家内卫过来把各家受邀的客人的迎进去,宋楚兮和端木岐下车的时候就隐隐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但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好追问,一直耐着性子进了花园里,舜瑛才随手扯住一个婢女道:“怎么回事?好像所有人的脸色都怪怪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明明天黑了,可是花园里却没几个人,看着分外冷清。
“这——”那婢女犹豫着不想说,但是被舜瑛扯着不松手,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半个时辰前皇上和皇后娘娘等贵人们就到了,全都在前面的满月楼里。”
这婢女的目光闪躲,实在是伪装的太差了,说完就火烧屁股似的急匆匆的跑掉了。
“难道还是出事了?”宋楚兮和端木岐互相对望了一眼。
端木一勾唇角,拍了下她的肩膀,“去满月楼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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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去看琅琊榜,直接看了一天一夜,然后现在脑袋晕乎,可能这章错别字比较多,大家将就下,我顶不住了,先去睡觉,明天起来再改错字,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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