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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闻晚自出道以来一直走得很顺利。从热ip剧女四到女二,两部剧而已就红了,对比圈内许多出道多年仍没有水花的人,她已经算顶顶幸运。
代言一个一个找上门,活动和通告多如牛毛,每天还有多家媒体抢着采访,随便一点动静就能上微博热门,更有许多片方主动发出邀约……就在几个月前,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经纪人来说签艺人就像下注,娱乐圈日益壮大,输赢各有,但金字塔越往上人越少,总归还是‘输’的多。
然而作为赢者的周苓,此刻心情却不是很好。
“你开什么玩笑?”
面前的闻晚一脸郑重,坐姿端正,即使周苓沉了脸色,仍毅然坚持。
“我说认真的,我要演这部剧。”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周苓压下怒意,沉声道,“我之前说过,只要你在有凤归来表现得好,公司接下去主推的项目我会帮你拿下一个,你现在是想做什么?”
“我没有想做什么,我只是想演这部剧。”
“上星和网播两个不同的播出方式之间差别有多大,你不是不清楚。哪怕是你红之前,演的两部剧也都是正经电视台播出的,现在红了你却要去演网剧,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我知道上星和网播相差很多,但这个剧本是真的好……”
“好?能有多好?”周苓冷嗤,“你知道我手里收到了多少本子么?不下二十个!我们大可以好好挑选,从中挑出合适的好剧本,哪个不比你开倒车去演网剧强?!”
桌上躺着的一沓纸页,封面印着几个黑硕的字:《世界一千年》。
其下编剧署名,赫然是路宜。
“你和路小姐的关系我有所耳闻,私生活我不干涉,你和谁走得近我不管,身边有几个挚友也是你的自由,但工作的事情不是儿戏。”周苓一个眼神横过去,直接道,“这件事我不同意。”
闻晚默然几秒,站起身。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您同不同意,这个剧本我拍定了。”
周苓脸色一冷,“合同里的条例需要我重复么?”
“不用,我记得很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我觉得您也需要知道——”
“违约金我不是拿不出来。”闻晚少见地强硬,毫不退让,“两百万,而已。”
周苓顿了一下,皱眉。
闻晚的家境如何,她没太注意,但她清楚闻晚的性格,如果不是没有把握,想必不会说这种话虚张声势。
那么现在的意思是,宁愿违约赔钱,也要演这部网剧?
“……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
到底还是让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看到一个喜欢的角色,想演,希望能演,就这么简单。”闻晚看向她,“我并不想挑战你的权威,也并非红了膨胀,我喜欢演戏,想演喜欢的角色,也想决定自己的人生——这是我的人生,我也想好好过。”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周苓抿唇半晌,说:“路小姐的编剧功底暂不讨论,导演呢?班底呢?更别说其他的角色谁来选?还有投资方和播出平台,这些谁去谈?你只是个新人演员,刚入行多久就想去做制作人做的事,你以为要做一部戏真的那么容易?”
“投资方我已经找到了,播出平台他们会负责谈好。导演和班底路宜也联系好了,角色我定了一部分,都是我同班的同学,他们都有过演戏经验,水平可以放心。剩下的配角交给导演团队,会有人负责选角。”
周苓眉头越皱越紧,“即使这些都没问题,男主角怎么解决?别告诉男主角你也想用新人!”
如果挑递来的那些剧本,闻晚的‘新贵’身份,搭当红小生很容易,但她自己去折腾,男演员就非常难搞了。红的谁会自降身价来演网剧?除了她一个其余全是小透明,吸引力不足,剧怎么会火?
年轻人一时冲动热血上头,事情总是考虑的不全面。
周苓默默在心里摇头感慨。
“男主角……”闻晚一笑,胸有成竹,“我已经谈好了。叶君泽答应加入,他演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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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桌热气腾腾的美食,卖相虽然一般,但全是下饭的硬菜。
“多谢前辈愿意帮忙。”闻晚动了几筷子,便以果汁代酒,端起敬了叶君泽一杯,“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上哪去找合适的男主人选。”
叶君泽轻笑:“谢什么,我也是觉得剧本有趣才决定要演的。”
他每年只工作三分之二的时间,剩下的日子大多在国外度假,闻晚试着联系他时其实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他竟然取消度假计划,答应下来。
闻晚笑了笑,想起什么,立刻道:“对了,差点忘了恭喜前辈拿下视帝!”
叶君泽主演了一部剧,在有凤归来之前播出,暑假时凭借那部剧拿下了白玉兰奖最佳男主角。前段时间她烦心事缠身,又出国度假散心去了,回来后忙于通告,上次剧组活动碰面,人太多没怎么说上话,一直拖到现在快七月下旬,才终于想起这件事。
电视剧最高奖,飞天、白玉兰、金鹰,叶君泽前两年就拿过飞天奖视帝,凭此稳固了在电视圈的地位,实现人气、收视、奖项三丰收,如今又添一个白玉兰,更是实至名归。
他愿意来演她的网剧,真的真的很仗义,届时公布消息,在他的粉丝中肯定会掀起波澜,毕竟这可以说是他出道至今,接过最差的资源。
闻晚满心感动,端起杯子又喝了一杯果汁。
叶君泽感慨:“你能和你的经纪人谈妥实在不容易,我还以为这部剧要黄了。”
“是啊,能谈妥真的不容易。”闻晚叹了口气。
都是混娱乐圈的同行,知道要掌握决定权有多难,尤其在还是新人的时期。
叶君泽看着她苦下来的脸一笑,他喝的是冰啤酒,颜色澄黄,嘟噜冒着气泡。
“希望‘世界一千年’一切顺利。”他捏着玻璃杯上缘和她干杯,尾部斜斜磕上她面前的杯子,响声清脆,“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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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僵滞,陈执手叠放在身前,站着不敢吭声。
“他到底想干什么?!”吴安朝坐在办公椅上,脸色阴沉,“我好不容易说动总监把这部剧给他,他这样给我撂挑子!要不是看在有凤归来播出后他人气有所回升,总监可能会点头吗?即使是这样,我照样费了多少口舌!”
“他不是故意和你唱反调,我觉得……”陈执低声,帮裴予说话,“他可能只是想试试。”
“试试?试什么试!”吴安朝气得用力拍桌子,“陆关导演的电影是那么好拿的?他以为他是谁!”
“万一成功了……”
“做梦!”
陈执咽了咽喉咙,“那……朝哥你为什么还答应让他去试戏?还有公司项目,角色真的要推?”
“我不让他去试他会死心吗!”吴安朝翻了翻眼皮,实在气得不轻。
裴予好不容易因为有凤归来有了起色,他去和总监好商量歹商量,才终于让高层松口同意把接下去要开的新剧给他主演,那可是公司的重点项目啊!结果裴予竟然不肯,还说什么要去试镜!
试什么?——试陆关导演正在筹备的新电影《枪声》!
当年甫一出道,陆关就以新人的身份拿下金鸡奖影帝,之后主演的影片斩获柏林最佳电影金熊奖,去演电视剧,又拿下电视三大奖之一的金鹰。转做导演,第一个处|女作就上了美国时代周刊被称赞,2000年左右导的电影,带回戛纳评审团大奖,四年前的最近作,破了当时国产电影的多项纪录……
人家八几年从电影学院毕业之后,不管是当主演还是转做导演,产出的作品样样都是数得上号的经典。
这是什么身份?这样可是在影视圈说句话,一个字能砸出一个坑来的重量人物!
裴予因为《有凤归来》红了,证明自己当时没有压错宝,他确实是个可塑之才,但人要掂得清自己几斤几两,凭他就想演陆关的电影,这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
吴安朝冷哼道:“他不是不想演偶像剧吗?那就不演好了,看他能给我争回什么了不起的资源来!”
“朝哥你别跟他置气,他不懂您……”
陈执略急,想帮裴予说话,话没说完,吴安朝不耐烦摆了摆手。
“行了,我心里有数。”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他抒了一口郁气,“角色我当然不会推,等他碰壁回来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剧本我已经看过了,是个好的,又是公司的主推项目,他有什么看不上?”
陈执一听,松了口气。不管裴予能不能成功,回来好歹还有的选择。
吴安朝端起杯子,旋盖正要喝水,动作突然一顿。
“话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陆关导演的电影要选角……”
又是怎么,拿到试镜机会的?
陈执一怔,答道:“我问过他,他不肯说,只说要去试镜。”
“你怎么不陪他一起?”
“他说要自己一个人去,我也没办法……”
吴安朝皱了皱眉,随即松开,转而例行公事询问:“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情况?”
陈执被问住,脑海里飞快将最近的事过了一遍。
其实没什么事,要说有,倒也算是有一件。除了被记者大肆报道裴予帮闻晚撩头发一事之外,那天活动结束上保姆车,裴予因为一个娃娃不见了,执意要下车去找。当时车都开了,他硬是要司机停下,下车后引起粉丝一阵骚|动。
那个娃娃是裴予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陈执不确定。然而后来报道出来之后,裴予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看了许久,他佯装路过在背后悄悄瞄了几眼,是报道他和闻晚的娱乐新闻。
他真的不确定,但直觉告诉他,那个娃娃一定和闻晚有关。
“我问你话,这段时间裴予有没有什么情况?”吴安朝皱眉看向陈执。
陈执猛地回神,摇了摇头,“没有。他最近……很正常,通告虽然多了,但一直都是以前的样子,除了要试镜的事外,其他的都很正常。”
吴安朝说了句是嘛,没再继续问。
陈执松了口气,内心思绪良多。
其实那天剧组活动,他看得出来闻晚对裴予比以前冷淡了很多,裴予在台上的几个动作,他也看得出是故意为之。尤其是下台时撩头发的举动,故意到不能再故意。
回程的车上陈执问了裴予,为什么明知会被记者拍下乱写,还要有那样的举动。
裴予很长时间没说话,昂头靠着车背,闭目许久许久,久到自己都回过头不再等答案,他突然说了一句话。
“我也不想……”
语气又轻又沉,满是无奈。
不想,但是忍不住。
就那一瞬间,陈执忽然觉得,他们可能真的压得太紧了。
从当初在横店数次明里暗里提醒裴予和闻晚保持距离之后,裴予就一直很压抑。至少他再没看过他轻松悠哉的状态,连笑意都少了。
或许……有些事情是克制不了的,比如感情。
吴安朝没注意陈执脸上细微的不自在,喝完水问:“他出发前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结束?”
“说了,大概傍晚。”
“傍晚?”吴安朝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显示六点,“那差不多了,试镜应该结束了。早点出结果早点死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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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修别致的客厅里,茶几上两杯热茶雾气袅袅。
“我就好这一口,家里没有别的喝的,你将就将就。”
陆关端起茶喝了一口,抬手让裴予随意。
裴予忙道不会,“我父亲也爱喝茶,小时候经常偷偷拿柜子里的茶叶冲着喝。”
“是吗?那挺不错的。”陆关爽朗笑了几声,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体格健硕,硬朗精神,“现在爱喝茶的年轻人不多。”
裴予笑着未语,默然喝了两口。
“其他人也走了,别的废话我就不说了。”陆关谈起正事,脸色立刻变得正经,“袁亿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不是很想用,说实话我这个人最讨厌走人情靠关系,本来我连见都不想见你……你的表现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给您添麻烦了,很抱歉。”裴予微微垂头。
走关系这种事的确令人不齿,他能有试镜机会,全靠袁亿。若不是她开口,他现在连坐在这的机会都没有。
陆关哈哈笑了两声:“你不用这么拘谨,我和袁亿是老相识,她知道我的脾气,你要是太糟糕她也不会往我面前推荐。虽然让你试镜是因为她,但你的表现才是最重要的。”他眼神明毅,亮光夹杂笑意,“我既然决定要用你,说了是你就是你。”
下午先后来了十多个试镜的,裴予是第十三个,十多次失望让他产生疲意,裴予来的时候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以及不抱希望的缘故,他的态度很是敷衍。
简单说了不到三句话就挥手让裴予开始演,不想他却突然站起来,极认真地对他说:“我来试镜是经过很严谨的考虑,您的片子里有我适合演的角色,但是您敢用我这样的偶像演员吗?您能完全撇开既定印象审视我的演技吗?”
还没开始表演,就敢和导演呛声,还说自己的片子里有他适合演的角色,这么胆大的演员,陆关一下子就被激起了兴趣。
然后……
选演员,自然是演技见分晓。
他一向要求高,当看完裴予的表现,途中竟然没有让他觉得不悦或失望的地方。其实有的演员也不是说念书的时候多不认真,反而可能学表演的时候成绩特别好,但是一到镜头前或是一上阵演戏,就会显现很多问题。
老天爷赏饭吃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表演这种事,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需要天赋。
而面前这个‘偶像演员’,听说并没有上过专业学校系统地学习过表演,但他却胜过了前十二个人——不,或许应该说是,他贴合了这个角色。
有灵气的演员不仅仅是在表演,更是在创造角色,成就角色。
他在裴予身上看到了这一点。
裴予恭敬颔首,“很感谢导演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好不好的等开拍之后再说。”陆关道,“明天让你的团队派个人过来签合同,找我的助理。”
“明天?”这么快。
“当然。速战速决,定下的事情磨磨唧唧干什么?怎么,你还要考虑演不演?”
裴予忙说不是,“我只是……以为您还要考虑一下。”
“我陆关就不是啰嗦的人。”陆关披着衣服起身,裴予也跟着站起来,他摆了摆手对裴予道,“天不早了你回去吧,家里没煮你的菜,有空咱们再继续谈,下回叫上袁亿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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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陆关家出来,裴予有些脚踩云层的不真实感,拦车打的回公寓,拿出手机想给谁打电话,手机却没电了,摁了半天屏幕都不亮。
略浑噩地回到住处,手机扔床头桌上充电,自己在床沿坐下,思绪纷乱出神。
发呆间不知不觉时间溜走,抬头一看窗外天色已经黑了,屋里没有开灯,暗沉沉一片。
裴予站起身,翻出睡袍进了浴室。
冲个澡出来,什么都不做就那样在床头靠坐发呆。
许久,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次睁眼,外头已是繁星高挂。
裴予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绕到床的另一侧,拔下充满电的手机,面对落地窗席地而坐。
开机一看,有十几个陈执的未接电话,还有数条信息。
“怎么不接电话?试镜结束了么?我来接你?”
“还没结束?”
“人呢?你在哪?”
“我到你公寓了,你在不在家?在的话开个门!”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有什么事就说,别这样。”
“裴予?裴予你在哪?”
……
裴予浏览完,把手机翻过来盖在地上,起身去茶几上拿了一把水果刀。
回到原地坐下,他将左手翻过来,掌心朝着自己。盯着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拿起水果刀在掌心划了一条痕。
利刃划破皮肤,血迹渗出来,艳红一条。
裴予怔了怔。
右手缓缓放下水果刀,他盯着手掌心的划痕,眼睫轻颤,眨了眨。
手握成拳,紧紧握住,任掌心湿濡一片。
……痛感清晰,不是做梦。
好久之后,裴予拿起手机,给陈执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到快挂机前,通了。陈执睡意朦胧,不甚清晰地喂了一声。
裴予喉咙滑动,叫了他一句:“陈执。”
电话那头的陈执一听,一个激灵,立刻醒了。
“裴予?你在哪?我找了你一晚上!你去哪了?……现在在哪,我马上过来!”
“我在家。”
“在家?”
陈执略带犹豫,半晌后安慰,“其实没什么,试镜不成功是常有的事情,你没必要怪自己,这真的不是你的问题,你……”
“我拿到角色了。”
“没事没事,真的没关——”陈执的声音戛然顿住,“什么?”
“我拿到角色了。”裴予重复一遍,“陆关导演说决定让我出演男四,明天签约。”
好半天没有声音。
“陈执?”
“我……”陈执艰难从喉咙里挤出来话,“是不是,在做梦?”
“明天让吴安朝记得去,联系方式我发到你手机上。”
裴予说完,不再多言。
电话挂断放到一旁,抬头看向窗外深蓝夜空。
身体机能不错,凝血功能良好,手掌的血不留了,他看了一眼,暂时懒得理会。
目光扫到扔在一旁的背包,裴予过去,把背包上挂着的娃娃取下来。
一人一娃娃,在澄黄灯光下并排而坐。
裴予抬手摸了摸娃娃的头——特意避开了掌心——用手指前端轻抚,像是有无尽耐心和温柔。
抚摸的是娃娃,也或许不是。
“别怕啊。”他拍了拍娃娃的头,声音怅然如叹。
“天很快,很快就会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