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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洋哥哥,肖洋哥哥。”
肖洋听见叫唤,他从水里冒出头来,见着子凡带着子瑶在岸边,子瑶挥着她的小手,示意他过去。
“怎么了?”
“刚才我妈瞧着柏雄哥,他的肩膀都脱了层皮,直露着里头带血丝的肉,所以我妈让我来叫你回去,怕你肩上也脱皮了进水就难好了。”子凡瞧着脱着上衣的肖洋,肩膀仍是光溜光溜的完好着,只稍微有些许的红肿。
“没事,那些活,我还是受得了的。”肖洋朝着他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偶尔运动一下,活动一下筋骨也满不错的。”
“那还是回去吧,小心水里有水鬼。”子瑶忘不了她落水时的难受,“我大哥说了,水鬼就挑好看的人吃,我好看,所以那天他们想吃我,后来没吃着,肯定生气了,肖洋哥哥,你也长得好看,比我还好看,万一他们把你吃了,那你的哥哥和爸爸妈妈就会哭的,会大声大声的哭的。”
子凡听此,没想到他哥子超还编了这一段话来告诫子瑶不要去玩水。
肖洋一听,也知道里头的缘故了,于是从水里出来,上岸。
“吓倒,吓倒,谢谢瑶儿的提醒,原来水里还有水鬼,以后我们都得小心,不要单独一个人来玩水了。”肖洋很配合。
“嗯。”子瑶认真的点头。“要小心,水鬼特别可怕了。”
三人回着去,路上遇着从队上统完工分回来的子超。他看着好几眼子凡,想说什么,又断然止住。
“是有事吗?”
“嗯。”子超沉重的轻点了下头。
“什么?”
“我刚听穆伯伯说,陈楚家还是出事了。”
“陈二狗和李福祥不是都撤了官职吗。”子凡焦急的盯着他哥子超。
“是撤了官职,然后那天,他俩又在我们这里出大丑,所以埋着气,没地方撒,好像昨个,陈楚他妈妈下工回去的路上,掉进池子里淹没了。”子超断了断,又接着说,“现在虽然他俩都被抓了,可关健是没证据,又没人瞧见。”
“十有八九是他俩干的。”肖洋淡然的说道。
“不准乱说,你们小孩子家懂什么。”
四人一同回头望去,穆启山竟在他们身后。
“都回去,以后你们不准再提这事!”
穆启山沉着脸无一丝表情的越过他们,直朝家走去。
子凡心里难受到了极点,如果当时没有他和远华闹这么一出,这时,陈楚家至少家人还是齐全的。他用无心之过的善意,害着他人命送黄泉。
他颓然立于原处,这是他十五岁里,整个十五岁的命程里做过最为荒唐的事。
肖洋知道不能说什么,于是抱起子瑶回去,留下子超陪着他。
待到肖洋和子瑶一走,子凡便一屁股的直坐于地上哭起来,他也不知道哭什么,只是心里难受,他自懂事后,再怎样挨打也都没哭过,可这会儿,他的心像是被堵着一块砖,不,是搁着一把刀一样,难受的让他胸闷,心疼。
子超静静的陪着他。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人的尘缘有浅有深;走了,或许是种解脱。”
子超看着子凡的模样也不好受,却也不知道怎样来安慰他,他才十五岁,不该承受这些。可反过来,另一头的陈楚,也是十五,却承受的是超过他几倍的折难。
“如果不是我们,就不会死。”
“我们没有回天的力数,事已如此,又能奈何!”
大道理谁都懂,可接受起来,又有几个能心甘情愿的接受。
好一会儿,穆启山走近他俩跟前,怒视着子凡,“还不给我滚回去。”
回家后,子凡晚饭都没理便进屋子躺下,莲秀不知情,叫着几遍后被子超止住。
他回着房里,眼角又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滴,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自责与愧疚充满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挠得他头痛,眼睛也是疼的。但愿此生往后,永远不要出现这种光景,他不喜欢很不喜欢。此时,心里难受着,像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像有把刀在里头搅合,却又无能为力,眼泪是什么?它应是无助无奈的诉说。
子凡一边颓然式的难受,一边突其然的对这种情景感慨和总结。
回想这一整天,起先是李芯梦和白雪俩人受委屈的回来,李芯梦哭了;而后,林琼过来,李芯梦又哭了;其后,他妈妈莲秀拿自家珍藏的白酒给穆柏雄上药时,穆柏雄被疼的扎出眼泪,李芯梦跟着也哭了;现在他回来,李芯梦瞧着他沮丧且红肿的眼睛,她又笼上了一层阴云。
不对,他怎么想到李芯梦了,他此时应该愧疚自责,因为他出着不该出的事情。今后怎样面对陈楚,陈楚他们家,陈楚没了妈,没了疼爱自己的妈妈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雪上加霜,为什么有的人命运如此的悲苦。子凡大脑第一次被扰乱的一塌糊涂。
“子凡,子凡。”
这么轻柔的声音,无疑是李芯梦。
子凡坐起来。
李芯梦立于他房门口,她纤细的双手端捧着一碗饭,“夜很长,你还在长身体,不吃饭会饿坏胃。”
现在谁还管胃呢,胃又是什么东西,心里难受才是真的。
“我不饿,不想吃,你放回去吧。”子凡本能的跟着李芯梦的声调讲道,面对这样一个轻柔如风的女孩子,他有气也撒不出来。
而李芯梦并没有听他的话,她直走了进来,把碗放于子凡手上。
子凡不得已的接着,而后又不得已的往嘴里扒着饭。
“再难过的事情,饭还是要吃的,不然身体没了,就什么也没了。今天林琼说的话,生产队上那些男男女女说的话,听着让人难堪,哭过后,又能怎样。吃了饭,睡上一觉,明天还是得去对待。因为现实,就是如此。好的坏的,改变不了,就得学会适应。”
李芯梦付一淡淡的一笑。
很难得,她的笑。
如果子凡没记错,当然他也绝不会记错,这是李芯梦来这里后第二次笑。第一次是给他饼干,第二次便是现在。他少年的小心脏,此时忽热忽热的。
在子凡的心情漂移不定时,他老子穆启山整个人却是像被五花大麻绳绑住一般,精神头焦得很。他的二小子惹出这么一大事,他这个做老子的该怎么办,他可不想别人记恨上他的二小子,他也不想他家的二小子出个什么事。再者于佛的面前,于亡灵者的面前,他想替他的二小子赎罪,哪怕做些最轻微的事,最微不足的事。
思来想去,他去了趟穆启荣家,他得借点钱,送给陈楚家,依着陈楚他家眼前儿的处境,制棺材的钱应该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