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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换做旁人也就罢了,谁叫榻上躺的是大邺天子?
这帮人提着项上脑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则,病中的人最该得到及时医治,这帮人还真的胡来。
片刻,总算有个明事理的,对着众人道:“宜早不宜迟,皇上性命要紧,且施针吧……”
众人面面相觑,又有人询问与三娘一同过来的宫人:“淑妃娘娘去了哪里?几时回来?”
宫人答:“回大人的话,娘娘随内务理事大人去了内务府,得费些时。”
那帮太医虽知轻重缓急,却还是犹豫不决,可现在去找淑妃回来更耽误时辰。
他们又商量了一阵,决定施针。
可即便是决定了,也没人敢动,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愣是有折腾了许久。
先前那个明事理的人看不下去了,夺过针灸包:“都别愣着了,我来!”
此话一出,人人都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他拿着针灸包上前去,吩咐其他人给他搭把手。
一帮人围着看,那太医拿着针也有些不稳,他被堵着气闷,便道:“你们都往后一些,万一不慎撞上我,出什么问题,我便拉着你们做垫背。”
众人听罢,赶忙往后退了退,一副怕惹祸上身的模样。
那太医见他们都退后了,平下心气继续施针。
好在他们那一帮人往后退了退,三娘透过缝隙还能瞧见那太医给圣上施针。
三娘是不懂什么医术的,不过看那人手脚麻利,又是太医院出身,想来不会差。
忙活了许久还未结束,那太医的额头上尽是汗珠子,大概是心慌。身旁有细心的宫人,在他停手的时候给他擦擦汗。
片刻之后,那太医终于停了手:“妥了,悉心调养着,不久便能醒来。”
那一帮太医也都跟着抹了把汗,其中一人道:“如此,我便去与淑妃娘娘回禀一声,皇上暂无大碍......”
另一人又道:“内务府远了些,陈太医年岁以高,还是由我这后生去比较妥当。”
三娘暗自发笑,上阵的时候人人都避之不及,邀功的时候倒是挤破了头。
就在他们争不下高低的时候,淑妃来了。
门前的宫人并未通禀,故而淑妃将这帮人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
“都闹够了么!”淑妃一声呵斥,将这帮人拉回神来。
众人立即行跪礼,三娘也跟着跪了下去。
淑妃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龙榻边,将被褥往里头挪了挪,做到边上。
她看着圣上的龙颜,微微叹息一声,是个极不显而易见的动作却全数落在三娘眼中。
太医们跪了一地,一人道:“臣等已经给皇上施了针,刺激几处穴道,估摸着很快便能醒过来。”
淑妃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嗯了一声:“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督促宫人把药煎好端来。”
这下邀功不成,淑妃又下了逐客令,一帮太医只能灰头土脸的走了。
待他们出了偏殿,淑妃伸手去掖了掖被角:“宫里尽养些闲人,往后该整顿整顿……”
她所说的往后,大概说睿王登基,她居太后之位的时候。
宫里整不整顿不是三娘在意的,她看着淑妃搭在被褥上的手,淡淡的血痕在明黄的褥子前显得异常醒目。
伤痕看上去粗糙,不像是利器所伤,细细看,伤口边上还有破皮处,范围也不大,就像……像被人抓出的伤痕。
先前不是说去内务府么?这伤痕是从哪里来的?
不待她思考清楚,淑妃同她道:“今儿你就先回承华宫去吧,不用守着了。
这就让她走?前日不是还说酉时才能走么?
三娘实在想不明白,嘴上还是应着:“民女遵旨……”说罢,她躬身退下,照着来时的路回到承华宫。
这承华宫中清冷异常,三娘进来后不禁拢了拢衣裳。此时宫中无人,她实在有些犯困,索性到榻上去了。
本想着小憩一会儿,谁知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全然不醒人事。
“王小姐,王小姐……”
耳边嗡嗡作响,三娘翻了个身。
那人又道:“王小姐快快起身,淑妃娘娘让您去偏殿一趟。”
她迷迷糊糊的听见“淑妃”和“偏殿”二字,赶忙睁开眼,见一宫人立在榻前看着她。
见她醒了,宫人又道:“淑妃娘娘让您过去侍疾……”
“这么晚了还要去么?”
“是,淑妃娘娘吩咐的。”
得,淑妃吩咐的,她岂敢不从?
三娘匆匆起身,整理了仪容便到偏殿去了。
本以为淑妃会在殿中,谁知里头根本没有她的身影,宫人也只得三四个。
“淑妃娘娘去了哪里?”三娘问榻边侍奉的宫人。
那宫人道:“去内务府了……”
又是内务府,难道那地方有什么稀罕东西?一天竟跑了两回。
三娘点了点头,没再问别的,站在一边看宫人给圣上喂药。
之后,那宫人将药碗收了,走前与她道:“娘娘吩咐王小姐在此候着,等皇上醒了就能回去了。”
“等皇上醒?”三娘惊问道。
那宫人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放轻了声音:“王小姐别这么大动静,皇上先前醒过一回,现在睡着呢……”
三娘皱了眉,她大概明白了淑妃的用意。
淑妃早知道了圣上的病情,故而听太医说那些话的时候才如此镇定。
让三娘进宫,供吃供住,还赏赐一身衣裳,不过是为了让圣上高兴。
圣上毕竟是将死之人,他这辈子最介怀的就是那个叫涅华的女人之死,最遗憾的也是这个人。
所以淑妃让她穿着这身衣裳,住着承华宫,还侍奉在龙榻边上,就为了让圣上走时不留遗憾。
三娘说不好此时的心情,这个叫涅华的女人兴许就是她的生母,而圣上却杀了她。如今,三娘顶着涅华的名义,侍奉的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杀母仇人。
虽说她将生死看得不重,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更没有什么好奇心,可她对于这样的事情她依旧不能容忍。
她不是恨圣上杀了她的母亲,而是恨这帮自以为是的掌权之人。
他们凭什么决定别人的命运?杀了别人母亲,还要别人给杀母仇人侍疾,简直恬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