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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行钧昏迷了三天,醒来的时候还挂着氧气罩,他稍微动弹了一下,觉得腿上丝毫没有知觉,不禁有些害怕。
董天都推门进来,帮他拿下来氧气罩,说:“幸好晚上散步的老大爷报警救了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姓李的?我去报警——”
余行钧拉住他,只问:“腿没事吧?”
见董天都摇摇头,他才松了口气,笑说:“值了……值了……”
“什么意思啊?”
“姓李的答应给钱了。”
董天都立马想明白了,难以置信,皱着眉骂他:“你几辈子没见过钱啊!”
余行钧平淡地笑了笑:“我这辈子活到这里才知道没有比钱更总要的东西。”
董天都知道他指的什么,只叹了口气。
余行钧在心里记了一笔账,接下来就按照李老板说的做了,舆论一时间转了风向,他被骂的狗血淋头,不过收到钱的时候却乐得不行,有多少人为了钱犯贱,肯定不止他一个。
除了董天都还有陈可青会来照顾。余行钧很感激。
出院期间余行钧只给家里打了钱,没敢往家里打电话,人生病的时候总是异常脆弱,他怕自己崩不住,有些胆怯。
吴念却来了电话,问他:“……你非要收尸的时候才回来?”
等余行钧回去的时候,成成确实要不行了,他有钱去更好的医院请更好的医生,儿子却没等到。
人活的越久就会越明白,这个世上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是更可怕的却是,钱不是万能的。
他突然明白吴念为什么那么希望他留下陪孩子,也明白了她说的那句不希望他将来后悔。
余行钧握着儿子的手在床边坐了一夜,有些东西真的不是人力可以阻止,成成中间醒了一次,回光返照,乖巧地喊了一声“爸爸”,然后就再没醒。
机器响起来尖锐刺耳地声音。
余行钧全身僵硬,握紧他的手搁在嘴边亲了又亲,最后抵在自己额头上,低沉地呜咽,眼泪顺着指缝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那段时间,每个人都活的比较麻木,吴念是,余母是,余行钧也是。
他们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了光彩,似乎变成了黑白色。生活最可怕的不是没有欢声笑语,而是连喜怒哀乐也无。
这个时候的余行钧,天是塌了四角的,他撑不住了。
再回到深圳地时候,余行钧完全堕落,泡吧喝酒,宿夜不归,露宿街头,生活作践他,他也跟着作践自己。
这天他一个人在酒吧喝酒,旁边坐上来个人,点了一匝啤酒送他,余行钧回头扫了那人一眼,低下头继续沉默。
“遇到什么事了?”
余行钧不搭腔。
“你每天晚上都要来喝酒,而且每次都要喝个烂醉,生活中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这么折腾?酒精的麻痹作用很小,喝完心里该难受还是难受……”
“家破人亡,你懂吗?”余行钧停顿了一下,今天晚上话特别多:“我都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过了……特别没劲儿……今天是我小儿子祭日,我没回家……再过六个月是大儿子的……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对方根本不关心他说的话,只说:“没劲儿好说啊,我这里有带劲儿地东西……”
余行钧扫了他一眼,听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搁下就被结账就走,那人推搡间往他兜里塞了个东西,笑说:“先免费试试,喜欢的话再来找我,我每周三都在这。”
余行钧听明白,左右看了看,他不敢当中掏出来扔回去,见那人笑着走远也只好硬着头皮又坐下。
晚上回到住的地方已经是醉醺醺地找不到南北,他摸出来钥匙却找不到钥匙孔,趴在地上睡到半夜才被冻醒。
醒了依旧头脑发晕,看着空荡荡地屋子心里说不出来地难受,他掏出来手机给吴念打电话,那边接了没说话。
他半醉半醒,朝那边说:“念念,屋子里太冷清了,让人害怕。”
“……”
“我一个人在这特别没意思,我打算辞职,我想回去。”
“……”
“你能不能说句话?”
“……”
他开始耍酒疯:“你他妈说话!你哑巴了!你他妈装病吓唬谁!”
“……我听着。”
他放低声音,问她:“你想不想我?我想你了……”
“你别闹了行吗?你觉得我会有这心情吗?”
“那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有心情关心关心我了?”
那边挂了电话,只有嘟嘟嘟地挂断声。
余行钧使劲捏着手机,手指发白,青筋凸显。很多东西堆积着,让他无处发泄。原本好好地四口人,如今就剩下两个,两个人还彼此生分,不如个外人。
他觉得自己真是贱,真他妈贱,一次又一次地犯贱!
余行钧“啪”地摔了手机,不仅摔了,还使劲踩了几脚。
他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想起来外套兜里的东西,心里头痒痒的。
是喝酒容易让人想不开还是一个人面对儿子的祭日太痛苦呢?
余行钧就像魔怔了一样,他飞快地撕开针管地包装袋,好像看见救命地良药,好像立马就能得到救赎。
针头刺破皮肤地时候微痛并伴随着凉意,之后有短暂地空白,紧接着就开始有个效果,爽快地感觉特别霸道,从大脑袭遍全身,让他全身忍不住地抖动。xingai再爽也不及它的百分之一!
余行钧赞叹,真他妈的是好东西,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盈畅快,完全从悲痛中解脱。
余行钧梦见小儿子百天宴的场景,他和吴念一人抱了一个肉团,余母拿着相机,指挥他俩再凑近一点。
……
余行钧第二天醒来,内心相当平静,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照常洗漱上班。
不过不可能和往常一样,比如犯瘾的时候……
跟陈可青有染也是这段时间。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余行钧觉得事大了,心烦意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怎么糊里糊涂搞了朋友。
酒壮英雄胆,酒劲儿下去了,自然就变成了狗熊,他慌手慌脚地穿衣服,落荒而逃。
开门撞见董天都老婆,两人都愣了。
他这才知道,董天都新买的房子在陈可青隔壁。
余行钧特别没种,一直躲着陈可青,有一天恰巧遇上,她取笑他,说都是成年人,一,夜,情难道没有玩过?
他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心里的大石头并没有落下,他觉得对不起吴念,害怕让她知道,可是她现在对他满不在乎,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把自己当回事。
男女就像两根彼此独立的红绳,纠缠在一起不算,一定要打了蝴蝶结才美满,而这个蝴蝶结就是孩子。家庭稳固的安全带。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包得住火的纸,比如他吸那个,比如他出轨。
余行钧过了一年的非人生活,他心肠很硬,说吸就吸了,说戒就戒了。
当然,戒的过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带过。
他终于时来运转,从小工厂到大工厂再到正规公司,说起来很爽,个中的心酸不是轻而易举能概括。
吴母去世又是吴念一劫。
余行钧回到深圳,情绪低沉了几天,经常魂不守舍。
没几个月,他做了一个大胆地决定,他想把总部挪到老家那里。
散会后,陈可青在会议室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余行钧给不出理由……有些事就应该按心走。
董天都送文件地时候忍不住问他:“你真要回去?”
余行钧点头说:“是啊,在深圳总觉得缺点什么,就好像怎么也不能落根的树一样。”
董天都忍不住分析:“在这里对你发展最好,现在公司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你有这感觉可能是你一个人在这的原因,把家里人都接过来试试?”
“你不懂……老年人讲究个叶落归根,我妈在那边过了半辈子,怎么会愿意到了这么大年纪再跟过来?至于……我家里也不太消停,还是回去吧……”
“那位怎么办?不是……”他往肚子上比划了比划。
余行钧笑了笑,递给他一支烟,给他点着才说:“我哄着她明天去打了,打了就没关系了。”
“人你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
余行钧故作轻松:“我要什么啊?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快刀斩乱麻最好。”
“你都没想过吗?吴念还能不能……两个人也不是事啊……”
“我不知道,说真的,以后的事都不好说,我就想回去,没别的想法。感情的事也不是想左右就左右……我这几年跟吴念也是有名无实……”
董天都似乎是有感触,叹气说.:“人都是会变的,吴念说不定因为孩子万念俱灰早就没有当初那份感情了,就拿吕小雨来说吧,她刚跟我好的时候买不起房子,租房子都愿意嫁给我,可是后来年纪大了就不行了,买了房子想住别墅,买了一万元的包羡慕别人十万元的包……是我没有能耐养不起她,我不能怪她物质,只能说大家都现实了……有些感情不是异地就能变淡,有些感情也不是天天守着就能守住……感情都这么难把握,更何况婚姻了……”
余行钧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喝了一口黑咖啡。入口都是苦涩。
他预约了医院,陈可青难以置信,说了很多低声下气地话。
余行钧只说:“对不起,不行。”
她又拿出来孩子几个月来的b超照片给他看,博取他的同情,余行钧几乎落荒而逃,她拉着他说:“我生了我自己养,不用你负责,我年纪也不小了,打胎对我身体不好,我保证不纠缠你!”
余行钧扫开那些照片,咬牙说:“别总来这套,你觉得可能吗?”
他说罢出了办公室,留下陈可青一人哭泣。
余行钧觉得可能没有比他更滚蛋的滚蛋了,他心里头有些不得劲儿,在写字楼下面地草坪上溜达了一圈又一圈……
晚上余母就打来电话,找他说:“念念最近情绪不稳定,她想跟着那个李嫂去巨县疗养,你怎么看啊?”
“她呢?让她接。”
“……她不想接。”
“她知道我要回去吗?”
“我昨天就说了。”
余行钧沉默了好久才淡淡地说:“怎么这么巧,一听说我要把公司搬过去就要躲到巨县去呢?”
“不是说养病啊……”
“鬼才信……她就是装疯卖傻!让她去吧,滚的远远地一辈子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