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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瞳是被冻醒的,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搭在身上的外套滑落下来,清淡的消毒水味,是靳西沉的。
扶着脑袋僵坐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车里。
白天去参加马赛族族长家的婚礼了来着,还喝了多半坛酒。此刻醉酒的后遗症立刻就显现出来了,头昏脑涨还有些胃疼。
四处看着,却没找到靳西沉和小猴的影子,结果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便签纸。
‘车抛锚了,醒了就乖乖坐在车里别动,我很快回来。’右下署名靳西沉。
温瞳取下贴在挡风玻璃上的纸条,不知怎么就觉得心口一酸。
之前答应他喝完酒就回国的,现在酒也喝完了,他肯定就要开始赶她走了。
长舒一口气,温瞳捏着膝盖缓缓的揉动,最近骨痛的情况越来越明显,有时候半夜会疼醒,然后盯着漆黑的帐顶想:她是不是太自私了,是否应该听他的话,乖乖做他的侄女,直到生命结束。
可这样到生命结束,又不甘心。
“靳叔,靳西沉。我的身体好像……真的出问题了。”温瞳捏着纸条,喃喃的对着黑暗说。
只有这一刻,她才敢如释重负的说出这句话。
在基地,她怕被人听见,告诉靳西沉。
憋在心里,又觉得心口涨得难受。
人都会脆弱,脆弱的时候都想有人倾诉,她也不例外。
但是她得忍住,不能说,谁都不能!
手机突然叮咚一声,温瞳打开手机,是大檬发过来的短信。
“靳西沉今天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明天去接你,你要回国了?”
“没有,开学再回去。”温瞳回过去。
“怎么?摊牌了?”大檬紧张的问。
“一两句解释不清楚,等我回去再跟你说吧。”温瞳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跟大檬闲聊,只想回复几句就继续睡觉。
“别呀,我这边签证刚拿到,你要是不回来的话我就过去了,你到时候来接我啊。”大檬说。
“嗯。”温瞳回了一个字。
车窗叩叩两声,一回头,看到靳西沉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亚麻衬衫,而他身后不远处早已生起了一小堆火。
火光映衬着他的脸,视力受醉酒影响的温瞳有些恍惚,揉了几下眼睛才慢吞吞的打开车门,跳下去。
“什么时候醒的?”靳西沉问。
“刚醒,小猴呢?”温瞳揉揉脑袋,还是觉得有点昏沉。
“他睡在族长家了。”靳西沉说。
“哦,对了我睡着的时候没说什么吧,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别在意啊。”温瞳心下忐忑却不得不装作淡定的问。
“嗯。”靳西沉说。
“……”
他这个嗯,是没说……还是不在意啊!
温瞳这边又不好再继续追问,好像很重要似的,万一本来没说这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按照靳西沉的腹黑程度,她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他就能猜出全部,太危险了!
骨痛的事情,绝不能冒险,他已经因为责任,收养她一次了,她不要他们之间只有责任。
见她想的认真,连搭在肩膀上的外套要滑掉了也没发觉,靳西沉抬手替她拢紧,扣上了扣子,顺便还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失笑的想,她也知道自己睡着了毫无睡相,还会说梦话么?
想到这里,周言诚三个字又突然冒出来。
靳西沉呼吸一窒,迅速恢复正常,温瞳想的认真,完全没有发觉他的异样。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往火堆走,谁也没再说话。
其实她来肯尼亚之前,林修竹早已给他打过电话,其实她也算是被设计来的,只是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只以为是要拍摄纪录片的原因。
‘她在国内有个极限运动社团,好像有个很仰慕的前辈,叫周言诚。’林修竹只说了一句,其他的靳西沉会明白。
‘嗯。’他当时也很简短的回了一个字。
他的瞳瞳有多优秀,自然不用别人来说。
会有人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毫不怀疑温瞳有这样的魅力。
有些情话他想等她大一点了再说,私心里不希望她受到一点伤害,虽说没有办领养手续,温瞳也只算是和他一起长大,但外人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温瞳的父亲死了,后来被他带来了清江市。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他很坚定平静的接受了。
他已经二十七岁,名利、荣誉、身份想得到的能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可她才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却不能不考虑。
所以他在等,等有一天温瞳或许可以承受时,再把自己的感情摆出来。
靳西沉知道等她长大的这个过程会很长,长到她有可能会遇到一个很喜欢的人。
如果可以,靳西沉比任何人都希望温瞳可以陪在他身边,就算只是远远看着她,什么都不做就很好。
所有人都说他太宠温瞳了,太过纵容的下场可能会宠坏她,他会没有做叔叔的威信。但没人知道,他有多享受纵容她的过程和感觉。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她对长辈的敬重,而是她纯真至诚的爱情。
所以在她说想留在肯尼亚的时候,那一瞬间他很高兴,可却不得不拒绝,眼看着她失望的眼神,他也必须硬下心把她赶走。
比起爱情,她的安全更加重要。
“靳西沉,这荒郊野岭的你不会是钻木取火的吧。”温瞳已经坐到火堆旁边,伸手取暖了。
靳西沉回过神来,道:“有打火机。”
“哎呀,有玉米!”温瞳叫起来。
她中午开始就没吃饭,还是半空腹喝的酒,原本就饿得不轻。现在看到玉米,几乎是立刻就能感受到烤玉米的香味了,于是赶紧催靳西沉烤玉米。
靳西沉在她旁边坐下来,一点点的剥开玉米的外衣,修长的手指利落的扒开一层层皮,然后露出一个个干净的玉米棒。
火光映在那双手上,有些透明的细致,依旧是修剪整齐。温瞳不由得龌龊的想,扒玉米的衣服这么利落,不知道扒人衣服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利落啊……
稍微脑补了一下,这十根指骨分明的手指,扒人衣服的场景,脸突然一红。
不行,太刺激了。
“你脸红什么?”靳西沉说。
“咳咳……火烤的,你赶快扒衣……玉米啊,我饿。”温瞳立刻收起满脑子的龌龊思想。
靳西沉没再追问,只是问了句:“你知道点火的燃料是什么么?”
“什么?”
“你那天踩到的东西。”
“……”
完了!烤玉米的香味变成彩礼牛的臭味了!
不会是发现了她刚刚脑补他,所以故意骗自己的吧,她才不上当。
“不能吧,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靳西沉挑眉:“哦?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表面看着无比严肃正经,一开口却把人嘲讽的无言以对。
论坑人,能坑的理所当然心服口服,连军方部队都能坑来为自己做苦力,还附带两千万药品。
论算计,连林修竹这种老奸巨猾的人都能被算计的有苦难言……
她无比艰难的承认:“好吧,你就是这样的人。”
“要吃么?”他举起一根烤好的玉米,微笑着递向她。
“……”
温瞳艰难的咽了下口水,眼前焦黄的玉米明明散发着香气,可她却觉得上面浸透着一股股牛粪的气息,吃和不吃两股势力在她的脑子里打着架。
吃吧,她实在是过不了这个坎。
不吃,她真的是很饿……
“不吃。”温瞳用力的咽了下口水,坚定的道。
靳西沉哦了一声,然后当着她的面,无比平静优雅的吃完了那根玉米。
当他开始烤第二根的时候,其实温瞳就已经开始动摇了,靳西沉洁癖那么严重的人都能吃,她为什么不能!
入乡随俗懂不懂,她应该试着接受那几只彩礼牛的……粪。
于是,她再次无比艰难的咽了下口水:“靳西沉,这个真的是牛粪啊?”
“假的。”他抬眼,朝她微笑:“我骗你的。”
温瞳怒了,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要骗人,摸起一个土块便朝他扔过去,他正好低头烤玉米,土块就这么砸中了他的头顶。
靳西沉手一松,玉米掉进火坑里,身体晃了一下。
她被吓了一跳,赶紧跑到他身边,不会被砸伤了吧!
结果好巧不巧的一脚踩中了刚刚她扔过来的土块,脚底一绊整个人就那么直挺挺的扑进他怀里,鼻尖相对,气息交缠。
灼热的火苗还在一边炙烤着,体内的酒精还在持续挥发,温瞳感觉有人正举着火把汽油,胡乱的在她体内点了无数个火苗一样难耐。
胸口一股燥热,此刻压在靳西沉身上的动作更像是占便宜。他眉眼清润,一股教科书式的禁欲气息,温瞳鬼使神差的就这么一低头,亲下去了。
靳西沉一怔,眼睛有一瞬间无法对焦,温瞳正好看见了,意识一下子回笼,紧张兮兮的爬起来。
酒后乱性啊这叫!
这么一想,她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靳西沉掐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向了自己腿上,掌心贴上她的脑门,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身体有点颤抖。
“不舒服?”靳西沉问。
他手指靠近搭上她的额头,不小心碰到眉角的旧伤口,她瑟缩了一下。
指尖的温度明明是微温,可她却觉得滚烫,烫的整个人都燥热起来,先前脑补的他手指脱衣服的场景,此刻甚至开始具象起来,温瞳越想越觉得心里有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
几乎不用摸,她就能清楚知道自己现在整个脸一定像个煮熟的虾子,滚烫通红。
想挣扎,却不敢动,腰上便是他的手,偏偏还坐在他腿上,稍有不慎便可能压到他的……这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让她整个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觉得……其实……可能,啊你看玉米糊掉了!”她突然看到火堆里的玉米,像是找到了救星。
察觉她的不自然,靳西沉松开手腕,看她像个兔子一样跳出几米远,远远的坐在一个石头上,再也不看他。
到底只是小孩。
刚刚的吻,她是把他当做周言诚了么?靳西沉眸光一暗,捡起火坑里被烧焦的玉米放到一边,又拿了根新的。
温瞳偷偷瞄了他一眼,感觉他周身都笼罩着一股低气压,俨然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不敢再去找他说话,索性拿着外套跑到旁边的树下睡觉去了。
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一声沉重的动物嚎叫声,温瞳反射性坐起来:“难道是狼?”
靳西沉凝神听了一阵:“是象。”
“叫声有点凄厉,还很沉闷。按照你的判断,是不是受伤了?”温瞳取出手机,往前照亮。
靳西沉点头:“去看看。”
两人循着声音,在一片玉米地里艰难穿行,温瞳猫着腰,还是被宽大锋利的叶子割的脸颊生疼。
突然兜头罩下来一件外套,她手忙脚乱的从里面扒拉出来,只看见他的背影在前面穿行,好像玉米叶一点儿不割他似的。
小心的包住脑袋,露出两只眼睛的温瞳,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玉米地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豁然开朗。
她举着手机一照,一只巨大的母象正卧倒在地上,沉重的哀嚎。
肚子鼓鼓的,躺着的四周全是血。
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气里,巨大如小山一样的躯体此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能救它吗?”温瞳扭头看着靳西沉,见他一脸凝重的摇了下头。
“已经死了。”
温瞳心一沉,不知所措的看着母象。
“去车里把刀拿过来。”靳西沉突然道。
“嗯?”
“它怀孕了,而且看样子小象差不多到了该出生的时候,它刚死不久,小象应该还有救。”靳西沉迅速的解释:“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