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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儿,莫哭莫哭,踏上术道,寻长生,求仙缘,步步艰难,姑姑也是过来人,知道你的苦!”
看到芷蓉跪伏在粗砺冰冷的石阶上哭得悲切,牟姑姑一改往日的严厉,禁不住心头一软,将她扶了起来。
凡人阳寿不过短短数十载,短则甚至刚出生就夭折。
术道中人巧夺天机,引聚灵气淬炼自身,若是不能破碎虚空,羽化仙去,也不过多延得千年罢了,期间亲人好友或寿尽或灾劫,能够陪同着走到最后的,寥寥无几。
除非一同飞升,否则天人永隔的孤苦依然在所难免。
这便是凡尘俗世,多少人想要挣脱而不可得,终究在红尘滚滚中苦苦挣扎,最终沉沦。
即使感受到牟姑姑的温暖臂膀,芷蓉哭的越发大声,术道修行,哪怕是同门弟子之间也难免你争我夺,彼此算计,表面上看似融洽,实则自私自利,很难让人真正的互相信任。
凤娘送来的李家小郞看似不着调,实则却给了她在术道修行中的一线温暖,还没等继续品味,却不曾想,老天爷又一次残忍的夺走了他。
此时此刻,心如刀割,芷蓉根本止不住自己的哭声。
牟姑姑心中再一次轻叹,那个李小郞真是这个女弟子的命中魔星。
她忽然柳眉一挑,抬头望向天空,就见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正打算喝止那个莽撞的家伙。
却见那个冒失闯入定雪峰山巅的内门弟子跳下飞剑后,当即急急道:“弟子庸合,拜见牟姑姑!”
他随即语气一转,说道:“芷蓉,小郞回来了!”
“小郞的尸首找到了吗?你说什么……”
芷蓉的哭声戛然而止,红肿如桃子般的眼睛愕然望着对方。
她虽然请不动宗主和长老们,可是跟随她的师兄师姐们都被支使了出去,寻找李小郞的生死和踪迹。
却没想到,死马当活马医的主意,竟竟外有了消息。
“什么?小郞回来了?那小子回来了?”
牟姑姑一脸不可思议。
庸合恭恭敬敬地说道:“是的,小郞师弟回来了!”
牟姑姑虽然不是宗门长老,可是她的威望在宗门内却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位长老,无论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无不敬畏有加。
“当真?”
牟姑姑瞪大了眼睛,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毫发无伤!”
仿佛是为了宽芷蓉的心,庸合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居然还毫发无伤?
一个炼神境弟子遭遇心怀不轨的全真境真人,怎会有毫发无伤这种事情,就算是逃得一条性命,也应该是奄奄一息才对。
“走!去看看!”
牟姑姑倒是显得比芷蓉还着急,那个李小郞能够活着返回宗门就已经是一个奇迹,更让人无法相信,居然会活蹦乱跳的安然无恙。
她刚放出飞剑,却看到芷蓉脸色苍白的身子直打晃,连忙上前扶住她,又喂了一颗丹药,,看其脸色稍稍红润了些,叹道:“女儿家,学会惜福,莫要让你那个小冤家担心。”
看到芷蓉,牟姑姑就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儿让自己牵肠挂肚,很可惜,天意弄人,那个人儿早已经化作了一捧黄土,只留下她在这座冰冷坚硬的大殿内独自孤守。
“谢谢,姑姑!”
芷蓉含着泪,连忙伸手梳理着自己凌乱的发丝,她不想让李家小郞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走吧!庸合,前头带路!”
牟姑姑揽着这个可怜的小丫头,踏上飞剑,直冲出定雪峰。
前来通报的庸合连忙驾驭飞剑带路,两道剑光一前一后,飞向不远处的鹰嘴崖。
此时李小白被十几位同门弟子围在当中打趣着,很难想像,意外遭遇气势汹汹的神霄宫全真境真人,不仅反杀了对方带领的三名凝胎境术士,居然还能够毫发无伤的回来。
这等运气实在是超乎想像。
“……神霄宫的无城子真人在本公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服下,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杀机消散,改邪归正,最后纳头便拜,恭送本公子离去,人间正道是沧桑,大家一定要坚定这世上有公理正义,十恶不赦的顽固分子只是极少数,举头三尺有神明,恶人必定难逃天理轮回。”
站在人群中,李小白满口唾沫横飞的胡说八道。
你不是来消灭正义的呢,怎的又让人去坚信公理正义?
那些静霜宗弟子显然也是不信的,他们完全当作有趣的故事来听,就像西游记那样的故事,成为枯燥的术道修行中难得的乐趣。
这个小冤家,又在信口开河,芷蓉远远听到李小白的声音,忍不住一阵气苦。
自己替他担心的肝肠寸断,又求告无门,这个小魔头倒好,安然无恙的回来后,却在跟师兄师姐们摆龙门阵,真把自己当作口灿莲花,能够说得一个全真境强者。
她挤进人群,一扬手。
“哎哎!轻点儿师姐,轻点儿,耳朵要断了!”
小魔头嗷嗷直叫,众同门立刻作鸟兽散,却没有一个愿意见义勇为。
“你这小混蛋,为什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再这样胆大妄为,让师姐可怎么活……”
说着说着,芷蓉的眼泪又下来了。
自己牵肠挂肚,担心的要死,这小子却像没事儿人一样。
“师姐,我可没有胆大妄为,真的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哎哟……”
李小白刚要解释,耳朵一疼,再次呲牙咧嘴。
“还敢胡说!”
芷蓉美目圆瞪,雌威大发。
为什么说实话都没有人肯信了呢?李小白好想找个地方画圈圈。
“你们两个,唉!”
这两个冤家,不见的时候寻死觅活,见着了又是这般要死要活,牟姑姑含笑着摇了摇头,纵起剑光腾空而去,实在是没心思打扰这对小儿女之间的恩怨情仇。
鹰嘴崖的这个小院子里,转眼间就只剩下了李小白和芷蓉。
“那个神霄宫的术士怎会放了你?”
芷蓉气呼呼的放开手,怒视着这个说话不尽不实的家伙。
李小白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耳朵,苦着脸说道:“当然是,他被我……”老是这么拧下去,迟早得变成二师兄。
“杀了?”
芷蓉脱口而出。
“当然不是,他是被我晓之,呃!不是!”
李小白发现师姐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吓人,连忙改口道:“当时正好出现一头大妖,妖气冲天,我虚晃几枪,趁机溜之大吉!”
在师姐面前,真是连实话都没有办法说了。
“果然是这样!下次再这样乱来,看师姐怎么收拾你!”
在芷蓉看来,李小白把神霄宫的全真境真人杀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打跑都很勉强,如果是遇到意外,趁机开溜,倒是有得以幸免的可能。
她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弱,面容憔悴,似乎十分疲惫,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
“师姐?”
李小白连忙揽住芷蓉的香肩,却发现软软的虚不受力,正欲往地上倒去,连忙拦腰抄腿,将她横抱起来。
“好困!”
芷蓉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几天几夜不曾合眼的全力赶回宗门,心神牵挂下,早已经是油尽灯枯,哪怕方才服了牟姑姑的一颗丹药,也只是让身体得到了药力的滋养,但是心神上的疲惫,却没有那么容易恢复。
深沉的睡上一觉,才是唯一的办法。
当看到李小白安然无恙的返回宗门,彻底放松下来的芷蓉被不经意涌上来的困倦紧紧攫住。
确认芷蓉只是陷入深沉的睡眠,李小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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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郞!别丢下我!”
就像小猫儿一样蜷缩在香衾暖被中的芷蓉不时呢喃自语,直到手中抓到了什么,这才安静下来。
眼皮底下微动,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帘。
熟悉的床衾,芷蓉睁着眼睛茫然看着屋顶,忽然察觉到手中有异样,温温的,软软的。
下意识的一握,发觉是一只手,进而看到李小白正坐在自己的床边,芷蓉失声惊呼。
“啊!小郞,你怎么在这儿?”
两片红云悄然爬上芷蓉的双颊,她连忙松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被子。
“师姐替师弟担心了这么久,师弟照顾师姐休息也是应该的。”
李小白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晃得芷蓉一阵浑身燥热,被中双腿不自觉的绞了一下,声音如同蚊子哼哼般,羞赧道:“这里是女儿家的闺房,男女授受不亲!”
潜台词是孤男寡女,你怎好意思待在这里。
李小白茫然四顾。
“你在瞎看什么?”
“师姐,我没亲啊!”
“……”
傻白甜师姐碰上耿直师弟,大抵就是这样。
“小郞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师姐想要看到的是一个豪气干云,英雄盖世的好男儿。”
芷蓉的目光渐渐迷离。
不着调的李家小郞总是让她生出一种遥望而不可及的错觉,明明就在眼前,近若咫尺,却又伸手触之不及。
那日孤身一人对战神霄宫敌人,种种神奇手段频出,丝毫不落下风的李小郞,站在同门弟子当中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李小郞,很难让人相信是同一个人。
“师姐,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多想!”
李小白温和的笑着,又变回了令芷蓉面红心跳的那种从容自信的气质。
“以后不许瞒着师姐,不许丢下师姐,不准乱跑!”
芷蓉却装作教训师弟,大着胆子抓住李小白的手,表面上一本正经,内心却有如小鹿乱撞。
“好,一切听师姐的。”
李小白害怕自己牙缝里迸出半个不字,在下一秒又被霸道师姐揪住耳朵。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有事没事撩师姐玩儿。
这会儿李大魔头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师姐撩。
休养了两日,加上珍贵的丹药滋补,芷蓉很快恢复了昔日的光彩照人,随着外出寻找李小白的同门弟子接信返回,鹰嘴崖重新热闹起来。
芷蓉屡求不见的宗主天霜神尊却突然传讯召见芷蓉与李小白。
“无城子带人截击你二人,本尊已向神霄宫传讯抗议,如果他们不给一个交待,莫怪我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神霄宫遣人送来赔礼,本尊已代你收下,听说你与《惊蛟诀》有缘,短短半年便突破入炼神境,这份《升龙诀》赐予你,此事便到此为止,你二人还有其他意见吗?”
芷蓉与李小白刚到定雪峰之巅的大殿,亲自召见二人的静霜宗宗主当即开门见山。
一名女弟子端着一方木盘,来到了两人面前,上面放着一支卷轴和一只鼓鼓囊囊的锦囊。
很显然,李小白不知生死,芷蓉又求告无门的当口,这位宗主大人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直接向神霄宫发出了威胁,你家真人可以袭击我宗修为低弱的弟子,我宗长老自然也可以同样这么做。
神霄宫憋着一肚子的火,白白损失了三位凝胎境弟子,却连两个静霜宗的炼神境弟子都拿不下,然而他们尽管十万个不愿意,可是在紫华山术道会盟,达成某种利益交换协议的五宫七宗十三门必须拧成一股绳,迎接魔宗余孽的挑衅,任何内乱都是不允许的。
静霜宗若是撂挑子不干,跟神霄宫耗上,紫华山的会盟成果将前功尽弃,不仅仅是主办本次会盟的惊雁宫,其他宗门也会一起联手强按着神霄宫低头,以保证整个会盟的团结与稳定。
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哪怕没有办成,神宵宫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乖乖将赔礼送上,与静霜宗达成协议,此事了解,双方不得再继续追究。
反倒是毫发无伤的李小白与芷蓉二人平空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神霄宫有补偿,连本宗门也略有安抚之意。
《升龙诀》?
前次到手的画卷《惊蛟诀》是观想大蛟,这次的《升龙诀》难道是观想龙族吗?
李小白眨了眨眼,暗自揣测着。
芷蓉轻轻扯了一下似在走神的李小白衣角,连忙接过木盘,恭声道:“多谢宗主赏赐!我与小郞没有任何意见!”
天霜神尊的处置和补偿,彻底抹平了芷蓉此前的一丝不满。
这同样也是给宗门上下看的一个姿态,如果宗主和长老们对弟子的生死不闻不问,宗门迟早会离心离德而散。
待李小白与芷蓉离去,众弟子们只会心服口服,不会再有任何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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