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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公公是重渊的心腹,留在宫中这些年也算是尽心尽力,这后宫的事务大大小小都是交由他来处理的,所以说与后宫相联系的这些宗亲们,就没有他不清楚的事儿。
只是如今重渊吩咐让他亲自来送一送萧家六姑娘,他却是摸不透道不明了。这宗亲贵女颇多,六姑娘又是个有名的痴傻,虽说长得粉雕玉砌,却也才不过八岁而已。不过,既然摸不准重渊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敢慢待,便笑了笑道:“六姑娘想是冻坏了,将军特地吩咐杂家给六姑娘带一盒血燕回去,加火腿、笋丝炖了极是补身。”
递上一盒血燕交到白氏手里,又对萧老夫人俯身请安便回去了。
白氏一头雾水,三夫人心中惊骇非常,抬头见萧老夫人亦是面色凝重,什么也没敢说,上了在宫外等了一夜的萧家马车回府去了。
萧府寿安堂,萧老夫人坐在烧得热乎的大炕上,腿上盖了厚厚的貂绒毯,她本就是上了年纪,腿脚易寒,又在水阁中冻了将近一整天,如今屋里烧了暖和的地龙,腿上的酥麻劲儿缓过来些后,倒更疼的难耐了。不过此时却是顾不上这些,她面前一张黄花梨雕花小几上正摆着那盒血燕。
重渊之前将这皇城的世家宗室都押进宫里,是为了拿她们要挟前朝,如今大局已定,留着她们自然是没有用处了。
三夫人坐在一旁的绣橔儿上,这会儿虽缓过来些,却仍有些惶然,“娘,重……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萧老夫人沉默的瞧了半晌白氏怀里的萧央,如今不过才八岁,却生得玉致可爱,长大了定是个美人,只是,毕竟是个痴傻的……若说重渊有那方面的意思,也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听说这几日像是好了些……
萧老夫人对萧央伸出手,慈爱地道:“过来祖母这里,让祖母瞧瞧我们的小阿央是不是冻着了?”
萧央头有些昏沉,那股子不知哪里来的困劲儿又袭上头,像是没听到萧老夫人的话,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皮沉沉,便又睡着了。
萧老夫人的手还伸在外面……
白氏尴尬的道:“六姑娘这毛病还未好利索,时常便要睡着。”
“无妨。”萧老夫人摇了摇头,一想起之前的大夫人,她就对这个最小的嫡出孙女喜欢不起来,况且又是个痴傻的。只不过好生养着罢了,反正萧家又不缺她一口饭吃。
“你也回房歇着吧,”侧身对三夫人道:“这一天闹得心神俱裂。老爷他们又没回来,重将军倒底是什么意思,只能等老爷他们回来再细细商议。”萧老夫人皱了皱眉,房妈妈立刻上前给她轻轻按着额头。
三夫人忙起身道:“是,媳妇就不打扰娘休息了。”出了寿安堂,心中却仍然不能平静下来。
白氏也抱着萧央告退,萧老夫人温和地道:“这盒血燕先留在我这里吧,一会儿我让房妈妈去库里再挑两盒好的给阿央送过去。”
白氏忙应了是,才抱着萧央走了。
萧家三房虽仍住在一起,但其实是分过一次家的,各房产业都是各自管着的,各房有各房的院落,大房只有萧央一个嫡女,便自己领了一个院子住。
萧央住在观山阁,地势颇高,前面临湖,夏日里草木繁盛,景致极好,就是偏僻了些。
白氏将萧央放在软榻上,便唤抱石煮碗姜汤来。
淡秋和抱石都是伺候萧央的丫头,两人之前也都被吓坏了,但因没瞧见宫里那血腥的场面,倒也还算稳得住,抱石急忙先去架了火炉煮姜汤。
淡秋出去提热水,不出半刻便慌慌张张跑回来,对白氏结巴道:“方才我听跟着大老爷的小厮跑回来禀报,说城门都被封了!他们原本正等在宫门外呢,这会儿也不让留人了,将他们都赶了回来!听说好像是正明殿那里……二殿下不知……不知怎么联络上了靖海王,这会儿靖海王正率军攻城呢!”
白氏立刻双手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但愿靖海王真能攻进来,不管哪位殿下登基,总比那‘阎王’强!”
萧央方才被白氏轻轻唤醒正要给她梳洗更衣,便听得白氏这一句,倒觉得不尽然。
……
傍晚时分,天将欲雪,云幕低垂。城外是将士厮杀轰然之声,重渊一身甲胄,披墨狐裘氅,手中握着那枚坠白尾流苏的骨铃,立于正明殿前的月台之上,听手下回禀萧家六姑娘的身世。
战争持续了一整夜,次日清晨,大雪已止。城外有人赶着马车收殓战死将士的尸骨,鲜血混杂着积雪触目惊心。
重渊坐于大殿之上,淡漠地扫了一眼被绑在殿下的靖海王,皱了皱眉道:“都说靖海王智勇双全,如今看来,倒是误传了。我原本以为,若令王爷相信二皇子递出去的消息是切实的,还需得费上一番功夫,没成想,王爷竟这般喜欢钻套子。”
靖海王睚眦欲裂,狠狠瞪着重渊,“呸!你这诡计多端的小人!我大陈的江山岂会白白交到你手里?你这逆贼,你以为你便能坐拥天下了?辽东王和南越王又岂会拥立你?还有本王的长子,他知道本王出事,定会与他的几位叔叔联络……”
重渊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王爷的长子?”他淡淡说:“王爷恐怕还不知道,我昨晚派人连夜赶往靖城,方才传回来的消息,王爷家算上王爷嫁出去的四个女儿,一共三百一十二口,都已经去地下等着王爷了。”
靖海王怔了一下,突然疯了一般要挣扎开去,却被两侧侍卫死死押住,他动弹不得,便破口大骂:“真真跟你那淫.荡无耻的娘亲一般!你那娘亲水.性.杨.花、勾.三搭.四、人.尽.可.夫!生生气死了你父亲!你也不知是哪个野.男人留下的种……”
侍卫忙去堵他的嘴。
大殿右侧的一座金丝楠木的高几上点着一炉檀香,轻烟丝丝缕缕缠绕而上。
最丑恶血腥、离佛最远的地方,却燃着檀香。
重渊的目光缓缓挪回来,起身从肖宴手里接过剑,面上没有丝毫波动,调整好角度,他抬手轻轻一掷,那柄剑直刺入靖海王口中,靖海王痛苦的满面抽搐,只能从嗓子眼发出破碎的低吼。
重渊淡淡的看着他,“既然靖海王有这般有胆识,便将王爷凌迟罢。”顿了下又道:“算了,只怕凌迟也衬不上王爷这一身傲骨,便‘梳洗’吧。”
一旁的郑公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是见过“梳洗”的,将人绑在铁床上,浇上滚开的水,用铁刷一下一下刷去他的皮肉,直至肉尽露骨,有更残忍的便是养几条大狼狗守在旁边,刷下内脏来便直接喂了那几条畜牲……
郑公公忙吩咐人将靖海王拖下去,带到专门的刑房。想起靖海王那几句话,心中却难免骇然,关于重家夫人这桩密事,虽然遮掩的极其隐秘,却也不是一点儿风声也未露出来的……他不敢看向重渊,小心地问询:“新帝登基的时日,司天监已经选好了,是个黄道吉日……”
“不必。”重渊的表情看不出异样,“十皇子明日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