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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桃朔白回到地府,交割了公务,并没有立即再接工作。他去了一趟上界,找到相熟的太上老君,询问近日可有仙人下凡历劫。
老君颇为惊讶:“你怎么打听这些事?听说你近来接了好差事,在小千世界轮转,莫不是遇到了历劫的上仙?”
桃朔白不动声色:“老君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老君呵呵一笑,不再多问,却是说道:“上有大三千,中有中三千,下有小三千,每个大千世界又分上中下,世界何其多,我又不是专管此类事务,哪里知道谁最近下界历劫。再者,你也知道那些上仙,住的又偏,又宅,不知多少人几百年都没露过面。据说你去的小千世界乃是伪世界,尚未正式独立,所以界膜薄弱,才在这次动荡中受损,虽然由此会引发各种异状,但若说起有上仙去历劫……”
“如何?”
老君摇头:“你该知道这样的世界是如何形成的,界主怎会允许此类事情发生?”
没错,各个小千世界都有界主统管,从初步诞生到最后独立强大,是界主的职责与义务,也是功德的由来。界主最不喜欢世界形成过程中有法力强大的上仙造访,一个不慎,对世界是毁灭性的灾难。此回受损的界主不止一个,界主们有别的事情忙碌,便将此事报到三届委员会,付薪请人。
桃朔白心头一动,忙问道:“老君可知诸位界主身份?”
基于上述原因,历劫的只怕是界主相熟之人,甚至是至交好友。
“这种事谁会说出来。”老君又摇头,转而就问起桃木清液:“哎呀,桃公子,理会那些没什么用,你还能和他们对上?便是对上,输的还不一定是谁。来来来,老君我最近正要炼一炉好丹,缺点儿桃木清液,桃公子匀一点儿?放心放心,老君我手里有好东西,凭君挑选。”
桃朔白争不过老君,只得用三滴桃木清液换了一堆丹药符箓,又硬被塞了几件法器。他自己用不上,本不想要,可想到苏奕,不知为何就把东西收下了。
没能探知杜确苏奕的身份,虽有些失落,但也没继续纠葛。将心事暂放,再次踏入传送阵。
这一回桃朔白出现在一条小巷。
正值夜晚,巷子里漆黑一片,远处却是红灯高挂,歌舞升平,十分热闹繁华。
摸出铜镜查看剧情——《杜十娘》
现在是明朝万历年间,杜十娘本名杜媺,原为江南大户人家小姐,家逢巨变,辗转卖入京城教坊司,入了春光院。杜十娘来时六七岁,十三岁挂牌,如今十九,浑身雅艳、遍体娇香,引得无数王孙公子意乱情迷豪掷千金,乃是当之无愧的京城名妓。
然,杜十娘不仅貌美,更是痴情善良,不慕浮华,久有从良之志。
原故事里,杜十娘选中了来京做监生的李甲,可惜痴心错付,最终被抵不过压力的李甲以千金银两转给了盐商孙富。杜十娘失望伤心之余,痛骂二人,抱着自己的百宝箱投江绝生。
如今故事的进程到李甲来京日久,混在春光院与十娘恩爱缠绵亦有一年余,日日相会,耗空了李甲携带的银两,而春光院的老鸨也开始变了脸色。老鸨想法子逐客,十娘却对钱财耗空的李甲越发心热满意,暗中筹划从良之事。
桃朔白抬脚欲走,又顿住,想到教坊司那地方鱼龙混杂,便掐了诀,隐了身形,暂且去杜十娘处探探虚实。
刚走出巷子没几步,便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街市,街市两侧房屋大多是两层小楼,临街的二楼有扶栏,屋檐门窗皆雕刻装饰的精细,一楼大门两侧挂着两串红灯笼。此时这些屋子内外都十分热闹,门口迎客的小子牵马引路,有浓妆艳抹的女人扭腰谄笑,出来进去尽是各色男子,楼里隐隐传出女子娇笑逢迎,间或响着或是琵琶,或是素琴,又有吹箫嬉闹不绝于耳。
再看这样的地方大门上挂着的匾,莳花馆、兰香班、金凤楼、春香阁,又有什么全乐下处等等,不一而足。
尽管从名字上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皆是隶属于教坊司下的大小妓院,各样等级不同,其中以“院”称是为最高等,某某下处则是最低等。
桃朔白不懂这些,也不在意,径直来到一家名为春光院的妓院。
穿过嘈杂热闹的大堂,避开了浓烈呛人的脂粉香,直接去了院中北面的一栋小楼。春光院中姑娘很多,杜十娘因排行第十,便称十娘。老鸨早年买她来,便是看中她是个美人坯子,多年教养,出落的越发不同,各样技艺也十分出色,这七八年来果然赚了数不尽的金银。对这样的摇钱树,老鸨自然是处处宽待,从住处便可见一斑。
这个时间段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老鸨迎着客人进来,就似看见一锭锭银子飞了来,岂能不喜笑颜开。
这时又进来个带着侍从的富贵公子,张口便问:“今儿十娘可有空?”
老鸨认了出来,来人乃是高侍郎家的小公子,惯来爱在院馆流连,手里散漫,是个大金主。以前每隔月余总要来会十娘,算得上是老主顾,只因近一年十娘恋上了那个李甲,旧主新客一概推拒,把老鸨恼的不行,眼下又见着这高公子,心下快速翻转。
若论风流,高公子首屈一指,又懂文墨音律,模样儿生得也俊俏,当年与十娘也是十分和睦。老鸨先前故意拿话激李甲,始终不能将人赶走,十娘更是死心不改,这高公子比李甲,样样出色,又有旧情在,老鸨便想,许能令十娘心意回转。
思及此,老鸨满脸堆笑将高公子迎进来:“公子可是有些日子没登门了,还道是将我们十娘给忘了呢。公子快请,十娘今晚尚且闲着,说不得便是等着公子呢。”
高公子见惯了场面,笑笑就抬脚往里头,路都是熟儿的。一旁跟随的侍从一抬手,将一块银子抛在老鸨怀里。
老鸨忙揣了银子,扬声唤道:“茶童,往十娘楼里送壶热水。”
话音未落已是急急往后厨赶,亲自去安排果点酒水,又亲自送去。一来是高公子乃贵客,二来是探探十娘态度,另外又忙让人知会门口迎客的龟公和小子们,若李甲来了,只说十娘有客,不准他进来。
桃朔白来的不巧,正碰上杜十娘待客,便暂时留在廊外。
却说高公子上了楼,刚要进门,却见里面出来个十三四岁的婢女,恰恰好立在门口,挡住了高公子进门。不待对方发问,这婢女盈盈施了一礼,道:“高公子见谅,十娘已有旁的客人,不能招待公子了。”
因这婢女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声音却清清脆脆十分好听。若在以往,秉承怜花惜玉的性子,高公子定要目睹其容,言语几句,可眼下却没了兴致。
“妈妈不是说十娘空着?我与十娘乃旧识,许久未见,正该叙叙旧情才是。”高公子已有不悦,只是他在外向来惜花,对十娘亦有爱慕,便没发作。其实对于杜十娘与李甲的风流韵事,京中都传遍了,不少人等着李甲被扫地出门。
婢女并不胆怯,继而答道:“十娘正在等李公子。”
话已说破,高公子若强闯未免失了风度,且不是他素来为人。欢场之中,秉承着你情我愿,强人所难终究没趣儿。
“既如此,高某的确不好打搅。”高公子转身便走,即便不强求要见杜十娘,但被一个□□如此扫面子,心里着实有些生恼。
高公子刚下楼,迎面便撞上老鸨,高公子毫不理睬,径直离了春光院。
“公子?高公子!”老鸨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定是十娘又将客人拒在门外了。心里又是气又是急,追上去想挽留高公子,但对方已出了门,进了对面的宜春院。
老鸨气的跺脚。
在这京城的地界儿上,带有“院”字的一等妓院有六家,春光院因有了杜十娘,如今独占鳌头。对面的宜春院是死对头,两家表面和气,暗里争斗,特别是宜春院里有个月朗,姿容皎皎,柔美异常,又有芊芊素手,弹得一手好琴。现今十娘拒客,月朗却趁势起来,只怕要不了多久风头就要盖过十娘,到那时春光院也要退居宜春院之下,生意损失的可不止一点半点。
老鸨拦不住高公子,回身蹬蹬蹬上了小楼,推门进去,见了斜倚在窗边的杜十娘便骂:“我们行户人家,吃客穿客,前门送旧,后门迎新,门庭闹如火,钱帛堆成垛。你倒好,自从那李甲来了这里,一年有余,你只与他混在一处,别说接待新客,连旧主顾都拒之门外了,刚刚更是把高公子给得罪了,于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莫不是还在盼着李甲?那李甲就是钟馗,他立在这里,闹的我们家饭都要吃不起,反倒还要养着他,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他还真有脸来!”
杜十娘听了这话,忍不住为李甲分辨:“妈妈何苦说这话,李公子原不是空手上门,每回来都给了妈妈不少钱,如今只是手头紧罢了。”
老鸨攒了多日的火气,今晚又失了个财神,早气的狠了,对杜十娘的辩解只是冷笑:“罢!罢!此一时,彼一时。我们这是什么地方?我也不要他什么金山银山,你只让他出几两银子给我,我也好置办些米面柴薪养着你小俩口,否则一家子去喝西北风么?你瞧瞧对面的月朗,哪日不是陪着王孙公子富贾巨室,穿不尽的绫罗绸缎,戴不完的珠宝美玉,人家的妈妈养个女儿是摇钱树,偏我养了个退财白虎!”越说越气,气性一上来就说:“你是有志气的,妈妈我锦衣华服留不住你,既如此,你让他出几两银子,你就跟着他走,我拿钱另买个丫头过活。”
老鸨的气话,却听得杜十娘眼睛一亮,忙追问道:“妈妈可是说真的?”
老鸨顿时气笑了,想着那李甲囊中羞涩,早是身无分文,便道:“我从不说谎!”
十娘便问:“妈妈要多少银子?”
“若是别人,没有一千两别想着美事,但那李甲穷的典当,我也不难为他,只要他出三百两,你便跟他走。只是一件,须得三日内筹齐!若三日后没有银子,哼,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不管他是什么公子不公子,打一顿撵出去,你可别跟我哭!”
十娘面露为难:“三日太短,容妈妈宽限,十日为期可好?”
“好,看你面上,就限他十日!”老鸨答应的爽快。
那李甲虽出生官宦,但来京做监,反流连花丛,其父闻之来信训斥,十分恼怒。兼之李甲日日来会十娘已然一年有余,手边的钱财都花费了个干净,京中亲友借了遍,初时还有人借他,后来知道他迷恋京中名妓,又得其父来信嘱托,遂都不肯借资。
老鸨了解这些,清楚李甲手头无钱,也借不来钱,所以有恃无恐,故意借此机会想顺理成章赶走李甲,继续拿十娘做摇钱树。
十娘却是心有盘算,提道:“妈妈口说无凭,须得立下字据为妥。”
老鸨眉头一皱,最后还是依了她。
十娘命人请来后街居住的曹老秀才,写了一纸凭据,双方画押,然后交由曹老秀才保管。
老鸨走后,十娘莞尔一笑,十分愉悦。
婢女关了门,行至十娘跟前抬头,却是模样儿娇俏,眼清如水。
十娘问道:“平安,李公子没来么?”
平安摇头,心下忧心忡忡,娟秀的眉也微微皱拢:“十娘果真瞧中了李公子?欢场恩客,真是良人?十娘如此痴心相付,又要赌上终生,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