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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儿,今日泾阳侯透露出与咱们家结亲的意思,你怎么看?”杨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周暄一愣:“泾阳侯?结亲?”这消息太过突然,一时之间,惊愕、费解、害羞、恐惧……多种情绪交织,最终汇成无助和茫然。
杨氏见女儿神色不对,以为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你想哪里去了,泾阳侯是为他家公子提亲的。就是那个新科探花宋愈。”
周暄螓首低垂,她自然知道泾阳侯是代子求亲。只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提亲,她内心深处,竟然有些恐慌和排斥。
杨氏轻轻拉着女儿的手,柔声道:“那个泾阳侯世子,也不知道你是否见过。跟你年貌相当,他家里也简单些……”
杨氏给女儿详细分析了泾阳侯府的现状,甚至连泾阳侯的小妾以及跟他暧昧的绥阳长公主都算了进去。在她看来,宋愈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她唯一担心的是女儿应付不过来。
“娘——”周暄脸颊有淡淡的红晕,直到此刻才是羞意多过恐慌。她摇晃着母亲的手,半撒娇半央求,“娘——”
她希望母亲不要再说下去,她也不知道她在不安什么。
杨氏瞧她一眼,嗔道:“在娘面前,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只管说你的想法就行。成与不成,自有你爹去回他。”
“我……”周暄低着头,少见地用手指绞着衣带,她踌躇半晌,在杨氏几乎要失去耐心时,才以极低的声音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杨氏一怔,继而笑了,“娘明白了。”
她想,闺中女儿多害羞,说不知道而不是直言拒绝,那多半就是有那么点意思。她正欲起身,不防女儿却牵住了她的衣袖。
“怎么了?”
周暄仍然没有抬头,声音也不高:“娘,我说的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其实,我之前见过他的,就在长公主府,他说了很奇怪的话……”她回想着当时的场景,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瞥见母亲了然的笑意,她心说不好,娘多半是误会了,忙加了一句:“就是大哥来信那天,他还让人泼了我一身的茶水,要不我也不会早早就回来了。”
“什么?”杨氏眼皮跳了一跳,刚听到女儿说他们见过,以及很奇怪的话时,她下意识以为是那宋愈对女儿有意,还寻思着若是成亲前有感情基础,婚后只会更恩爱和睦,却不想女儿接下来突然说了句“泼了我一身的水”。
“他让人往你身上泼水做什么?。”杨氏皱眉,平白无故教人往一个姑娘身上泼水,不像是一个侯门子弟能做出来的事。但是她的女儿一向乖巧,又不会骗她。
此刻周暄已经抬起了头,秋水样的眼眸中满是无辜,配着她那小巧白净的脸庞,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周暄摇摇头,迟疑了一下,才道:“也许就是为了在我去更衣时拦住我,跟我说奇怪的话。”
杨氏心中的火苗噌噌而起。女儿的话让她有点想偏,年少有才风度翩翩的探花郎在她心里的形象忽然变得微妙起来。不想吓着女儿,她强忍着怒火,尽量柔声问:“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不要我到水边去,还说,还说他不会伤害我……”
杨氏点一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瞬间转过许多念头。若女儿所言是真,宋愈的话的确有古怪。不要暄儿到水边去,说是不会伤害暄儿。那么,他原本是要伤害谁?
公主府、水边……
宅斗经验并不丰富的杨氏想象能力倒极为丰富。不过短短数息间,脑海内就上演了一出又一出大戏。联想到那次万安伯的夫人钟氏在公主府落水,她甚至以为是宋愈不满长公主,想要如何如何。虽然现在看去,泾阳侯府后宅简单,但是泾阳侯不过三十四五岁,终归是要续娶的。也不知将来的继夫人为人如何,是否好相处。
周暄不知道母亲的内心世界,兀自惴惴不安。
杨氏想了又想,复又郑重地问女儿:“娘直接问你吧,你愿同意这门亲事吗?”
周暄摇头,理智上她应该认真考虑一下,但是情感上,她不大愿意现在去想她自己的亲事。对她来说,想出嫁,考虑夫婿的人选,都为时过早。她习惯了做周家女,在母亲提及婚事之前,她没想过要去做别家妇。那对她而言,是未知而遥远的。她软语道:“娘,我还小。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
她说话时,细白的脸庞隐约可见红晕,两痕秋波水光粼粼,杨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许久方道:“娘也舍不得你。”
她也想女儿能一直在她身边,但是女儿总有一天要出嫁的。她娇养着长大的女儿,终归是要到别家去的。
晚间杨氏向丈夫转述了周暄的话,末了又道:“暄儿还小呢,还没及笄。我想多留她两年。”
周恕“嗯”了一声,他女儿在他心中千好万好,既是她不乐意,那此事不再提就是了。
日后又与泾阳侯见面时,泾阳侯再度提起了此事。
周恕一脸歉然:“宋老弟,内子偏疼幼女,要多留她两年,这婚姻一事,她想过几年再议。”
泾阳侯听得明白,这是在委婉拒绝。诚然周家姑娘年齿尚稚,但是在本朝十三四岁议亲的大有人在。等婚事真正定下来大致也就在及笄之龄,再准备一年半载,十六七岁出嫁,正合适。周家若真有心同意这门亲事,大可以先定下来,之后再慢慢准备。
自己儿子被人家瞧不上,泾阳侯有些不悦,然而并没有即刻发作。他心里明白,婚姻之事,本就是讲究你情我愿。但过了一刻,仍是按捺不住,问了一句:“却不知犬子哪里入不得周兄的眼?”
周恕拱手笑道:“宋老弟说笑了,令郎人中龙凤,只是内子年近四旬才得这一女,自然爱逾性命。她既不愿小女早嫁,那就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