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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血玉,顾名思义,是蛟血蕴养数百年而形成的玉石,其中蕴藏着这只蛟生前的些许妖力,佩戴在身上,可抵消一只成年大妖倾力一击,放入一条河系中,可保这条河道三百年平缓无患。
蛟族生活在黄河长江流域,跟龙很像,也可以行云布雨。民间传说虺千年为蛟,蛟五百年为龙,蛟一族潜在河流湖泊,在王气压制下,鲜少出来活动,然而一露脸就定然是洪水泛滥,万里泥泽。斩蛟一直是一项危险度极高的活动,若无浩荡王气镇压,斩杀过程中,一时不慎惹得它露出水面,引得洪水肆虐,当真是得不偿失。
所以蛟血玉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再看季沁呈上的那块玉石,色泽殷红,隐有淡色鳞纹,竟明显是一块蛟龙之血蕴养的上等蛟血玉,作用翻倍,价格可抵得一座小型城池!
堂下众人小声议论了一番,张祺更是瞠目结舌,他只听他哥哥说过季沁手里私房钱不少,若是能够榨出来,能保他们几辈子锦衣玉食,可却万万没想过,蛟血玉这种东西,她竟然能够这般送出,这是多大的底气?
季沁的胖胖的邻座扬眉问道:“大侄女,你这滑头劲头不亚于你那爹,临献礼前才把蛟血玉加入单中,生怕我辈窥得?”
这人名叫赵一鸣,早年和季沁的父亲在生意上有些过节,至今依旧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季沁和赵一鸣关系却特别好,两个人品性相似,很有共同语言,竟然成了忘年交。赵一鸣妻子去得早,家里美妾成群,却只有一个女儿,掌上明珠一般,可是女儿却不喜老父爱财爱色,与赵一鸣关系极差,连带着看季沁都非常不顺眼。
季沁满脸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那是蛟血玉?我不知道啊,我娘过年时候随手扔给我的礼物,我嫌她小气来着,送我一个这么丑的玉佩。刚刚恰好记起姬……那位殿下他欣赏谭然,正好送了。”
赵一鸣一口老血噎在喉咙里欲吐不吐,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
季沁倒是没有一点把一座小城池送出去的肉疼,依旧笑嘻嘻的,她打趣赵一鸣:“甭跟我说你喜欢谭然的画?”
谭然人称圣手,据说他画的美人可以从画中一跃而出,稽首作礼,踏云而去,所以谭然的所画的花鸟虫鱼从不点睛,他笔下的怪石修竹更因风骨独特颇受推崇,但是在拉低王朝审美平均线的土豪圈,他理所当然不受待见。
赵一鸣闻言,立刻压低声音抱怨:“我那闺女喜欢得紧,我哪敢说个丑字。”
“我家幽水也对他痴迷得不得了,我一说丑,她就委屈地对着我憋金豆豆,怂得我赶紧改口美美美,买买买。”季沁心有戚戚地点头。
“徐幽水还在你那?”赵一鸣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到。“年初有人说在极北之地见过她。”
“幽水没去过极北,她整年都在帝都,你居然不知道?”季沁诧异地看他一眼。
赵一鸣摇头:“她一向深居浅出,帝都没几个人知道她行踪,即便知道也不敢扰她,谁嫌自己命长。”
“瞎扯个什么,幽水待人极好,温柔得能掐出来水了,她名声就是让你这种人给造的,我一提让她找个伴儿,她就抹眼泪说早就嫁不出去了。”季沁气得瞪了他一眼。
赵一鸣手指抖啊抖地指着季沁,最终还是翻了个大白眼,岔开话题:“对了,你这次去东海,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几片鲛人鳞。”
“你要那东西干嘛?”
“闺女年底出嫁,压箱底的。”
“你闺女看见你做皮草生意都三个月没搭理你,你给她鲛人鳞压箱底,不怕她跟你拼命?”季沁抬眼问道。
“拼命就拼命,那小没良心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要真依了她就让她带着几幅字画和笔墨纸砚出嫁,那我真该抹脖子上吊了。”
鲛人鳞虽然找起来困难,但是以赵一鸣的财力,费上一些力气还是可以弄到的。季沁知道这是赵一鸣在故意欠她一个人情,这样到时候她真的被张瑞逼得不堪忍耐,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手帮她。
季沁拱手谢过,将事情应了下来。
这时候,小女皇端着酒樽,起身总结陈词,给予在座众人厚望,无非是一片陈腔滥调,但是她年纪小,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得特别舒服,众人竟然比往年听得要认真些。
姬青桐语罢,众人谢恩,姬珩便以陛下年幼为由,带着她离开了五福殿。
季沁感觉到姬珩路过她身边,衣袖带风,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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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十六作为王室暗卫有些年头了,他人族血脉不纯,有一半的鹰妖血统,自出生就被丢弃,是姬珩看到之后,让人把他捡回来,后来他慢慢长大,模样半人半鹰,吓到不少人,自己也因此自闭,常常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姬珩亲自又去了极北一趟,俘获数只鹰妖,让他们教授姬十六控制身体的办法。在他眼里,姬珩对他恩同再造。
姬十六凭借鹰妖天赋,在暗卫训练中很快成为佼佼者,如愿成为姬珩的暗卫之一,跟随在他身边已经十年之久,只除了……那两年。所以,季沁刚一出现,姬珩情绪陡然生变,他立刻意识到那是谁。
他挂在房檐上,确定小陛下睡着了,姬十六立刻朝宫外赶去,发现姬珩不在房间,鹰瞳向四周一扫,便朝兰圃的方向飞驰而去。
姬珩只穿了一身单薄的中衣,神色清冷的跻坐在竹亭里,不知想着什么心事,连衣袖被露水浸透都没有发觉。宫装婢子捧着外袍罩衫,站在远处候着,不敢近身伺候,周围没有掌灯,星河黯淡四垂,淡而飘渺的月光,像是一层白雾一样浮动着。
“殿下。”姬十六出声提醒。
姬珩睁开眼睛,神色淡而远:“青桐睡下了?”
“睡前闹着吃了两碗桂花甜羹,大太监怕她坏牙本不敢给她,她威胁吃了才肯睡下,还不许大太监告诉您。”
“下次拦下。”
“是。”
周遭又沉默下来,气氛像是浮在兰花上的月光般浓稠。
“……殿下?”
“季沁就是李言心,为何两年来一点消息都不曾探出?”他冷淡问了一句。
姬十六单膝跪下:“属下无能,自愿去邢房领罚。”
姬珩眸中翻滚着薄怒,闭眼遮掩下来:“罢了,她不愿被我找到而已,怨不得你。”
姬十六却垂着头,不愿抬起。他觉得姬珩陷得太深,情伤心肺,可是身为暗卫,不能劝谏自家主人,他斟酌片刻,说道:“季沁是累世豪门季家少主人,其母出身清郡李氏,家有幼弟,季沁为人肆意,纨绔,目无礼法,两年前她生了一场大病,日前才见起色。”
姬珩脸色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姬十六干咳一声:“原因不明,坊间传闻是她私自要和情郎定终身,结果被拆散,气得大病了一场。”
姬珩不再说话。
姬十六继续道:“……季沁身体刚有起色,季家家主突然失踪,管家趁机发难,季沁被逼去东海,欲寻十斛鲛人珠。”他谨慎斟酌言辞,“只是此事诡异,背后怕有蹊跷。”
姬珩又问:“她身边幕僚是谁?”
“一时无法查明,还需一些时间。”姬十六道,“但是今夜金银宴,隐约听见她频繁与友人提及幽水这一名字,兴许与她关系匪浅……”
姬珩本已平静的眸中顷刻怒气又起,如若滔天之势席卷,周遭空气都冷凝了几分:“立刻召谢沉峦见我。”
姬十六立刻如巨鹰一样后掠疾飞,转眼便不见行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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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沉峦一身白衣,疾走过中庭,红色花树簌簌飘落,点在他乌发素衣之上。引路的宫装婢子趁着转弯的机会,悄悄偷看他一眼,立刻红着脸垂下了头。
兰圃竹亭中,姬珩披着外衫,他素来尚洁,谢沉峦却发现他衣袖被露水沾湿,衣襟被风吹得散乱,竟依旧不曾察觉。谢沉峦不由得心里一沉。早在姬十六查季沁底细的时候,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一些事情,只是没想到这般严重,竟令姬珩如此失态。
疾趋两步,谢沉峦撩袍行礼:“殿下。”
“起身。”姬珩简洁说道,“速待人前往东台关,赶在季沁之前,封锁海眼。”
“是。”
“如遇徐幽水,就地斩杀。”
谢沉峦一惊:“徐幽水还活着,她不是早就因为背叛师门而被墨家处死了么?”他皱眉思索片刻,“您是怀疑,他和李言心的失踪有关系?”能够在暗卫两年的盘查之下抹去一个人所有痕迹,此等智谋,寻常人难以达到,如若真是徐幽水,倒是说的清楚了。
姬珩容颜冷凝,他半阖着眸子,淡淡解释:“言……季沁素来粗心,相处之时,衣食皆由我亲侍,绝无可能离开我两年不露痕迹。”
谢沉峦惊骇更甚,他垂下头,好一会儿不能出声。
姬珩出身极为尊贵。他是先女皇唯一的弟弟,皇室承载护国王气,子息单薄而且极易夭折。姬珩因为一直没有王气,被权臣厌弃,成年后被贬到不毛之地晋州,女皇懦弱,不敢多言,直至一再病危,才以女儿年幼,不能没有长辈照料为由,将姬珩接回。彼时姬珩已经彻底接收了晋州军,还有谢沉峦带回了失陷幽州的突骑兵和强弩兵,朝廷之中,无人再敢对他轻言。
姬珩性格清冷孤高,他年少起便孤身在九州游历,独身一人被贬后晋州之后,也能从容布局,谋略筹划,手段非常。谢沉峦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那双操觚染翰的一双手,会照顾一人衣食,可是他却已经亲口承认……
谢沉峦沉默半响,谨慎开口道:“殿下需要见她一面吗,属下这就将她带过来?”
姬珩沉默片刻,冷硬道:“狼心狗肺,不见也罢。”
熟悉他秉性的谢沉峦忍了笑意,起身告退。
什么不见也罢,分明是在等小姑娘主动投怀送抱,结果什么都没等到,要恼羞成怒了呢。
听十六说,那小姑娘送了殿下一块谭然亲手雕刻的蛟血玉?大手笔啊,果然是王朝顶级土豪。这礼物砸下来,纵要泡他,他也半推半就地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