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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东宫
连续数天的风雪让整个京城几乎要凝固在冰天雪地中。积雪深深的大街小巷,在微微放晴的光线下,反射出耀眼而刺骨的惨白之色。
巍峨皇城在一片萧瑟的白茫茫中本就显得沉寂肃穆,而这个冬天,却是比往年更多了些侵入骨髓的寒意。
就连那暗朱红色城墙,仿佛也浸润着世上最毒的毒液让人心悸,生怕下一刻,那能使人癫狂的剧毒便会越过重重禁军守卫,无声无息的沁入自己肌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刻意拉长的声音没有普通内侍那么尖细,那么寡恩,而是微微有些沧桑的,伴着穿堂而过的风雪,却拂去了最表面的冰霜,只余下淡淡的风。拂过那顶端悬着的金丝楠木匾额,拂去了“建章宫”三字上落下的点点雪色。
正红朱漆的宫门前,乌压压的一群人俯身跪拜,无一不是心如死灰,甚至有几个不经事的,已经伏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最前方,一颀长的背影自始至终都没有弯曲分毫,挺拔如松,在茫茫霜雪中也未失储君应有的气度和威仪。
如烈焰般的赤色朝服上,云霄间腾跃的金龙几乎要挣脱锦缎。束发的金冠在雪景中熠熠生辉,鬓角理得一丝不苟,让那冷峻的面容更添了些凌厉。
剑眉下,一双黑眸平视着正前方,幽邃如古井深潭,而眉宇间却不沾丁点阴戾怨懑之色,尽是一片舒朗乾坤,不卑不亢,积蕴着令人敬畏的贵气。
徐承德弓着腰,怀里揣着拂尘手执圣旨,垂眼瞥了瞥面前的棠观,目光微闪,略有些浑浊的眸底掠过一丝复杂不明的意味。
顿了顿,他又将视线移回了圣旨之上,扬声继续道,“太子观乖张暴戾,品行无端。即今日起,废除太子之位,降为肃王,幽居并州。未经召见,不得进京。钦此——”
棠观淡淡的望着不远处那白茫茫的雪地,表情几乎没有变化,直到听见“钦此”二字时,才叩首谢恩。
徐承德又看了一眼缓缓起身,抖落一地薄雪的肃王殿下,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保不住啊。
--
渊王府。
书房。
一身着白色云纹锦袍的年轻男子坐在书桌后,头上簪了一枚白玉簪,眉目清俊,气质温润。
正是渊王棠珩。
“肃王?!”
听得下人来报,渊王不由蹙眉,温润的面上似有不平之色,就像一块凭空出现裂痕的美玉。他重重搁下手里的茶盏,嗓音骤冷,“四哥他随意杖杀宫人,重伤禁卫军,父皇竟还能容他至此?!肃王肃王……不是庶民,竟还是个王爷……”
闻言,立在一旁身着正三品官服的中年男子上前几步,面上已有了七分喜色,笑容谄谄,“殿下,就算是王爷,也不过是一个失了圣心、不得民意的王爷,不足为患。殿下如今深受皇上器重,在朝中的声望无人可比,再加上……还有那人襄助,区区一个废太子,必然不会成为殿下的绊脚石。”
中年男子正是渊王的母舅,吏部尚书萧昭严。
渊王面色稍霁,但眉头却依旧拧成一团,“话虽如此,可本王……总觉得有些不安……”
萧昭严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压低声音道,“殿下若真放心不下,左右肃王已失了势,若真出了什么意外死于非命……”
“不可!”渊王眸色一惊,下意识的便驳回了这个提议,“这些年本王与他仇怨已深,他若出了什么意外,父皇定会疑心是不是本王做了手脚。要是再让父皇察觉那些栽赃嫁祸的一桩桩,更是要坏了大事!”
萧昭严笑了笑,唇角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皇上究竟是个什么心性,殿下您难道还不清楚吗?除了诗词歌赋,还有什么事能让皇上多用一分心?肃王虽是故皇后之子、曾经也贵为储君,但这十几年来倒也没见皇上对他如何上心。如今肃王已失圣心,暂且不提皇上是否能察觉出异样,就算察觉到了,查不出什么真凭实据,皇上又怎会强行将殿下牵扯进来?”
渊王愣了愣,陷入深思。
舅舅说的没错,父皇终日沉醉于诗词歌赋,对朝政不闻不问,对四哥也一直是漠不关心的态度。自己尚文,反倒还让父皇高看几眼。
再者……
“只要做的滴水不漏,殿下就能悄无声息的除去心中隐患。”萧昭严最会看人眼色,见渊王已然动了心思,便附和道,“况且,殿下有那人的助力,难道还怕出什么纰漏不成?”
渊王眸色微亮。
是啊,只要那人愿意出手,他又何愁除不去四哥?何愁被人查出端倪?
看来,是要再去见她一次了……
危楼楼主,陆无悠。
--
危楼。
一个在大晋京城赫赫有名的传说。
但在众多人眼中,也不过只是传说而已。
天色昏暗,街坊院墙上都已悬挂好了一盏盏灯笼,沿着街巷一直排列过去,在寂寂长街上投下一圈圈红色光晕,但却依旧融化不了皑皑白雪。
天气如此寒冷,又是年关将至,但凡不必出门的人便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然而,却也有那么一些人,哪怕天寒也要来京城第一酒楼“风烟醉”里坐一坐,听听曲又或是商谈些要事。
风烟醉。
红尘一梦,醉风烟。
尽管楼外是一片冰天雪地,但这风烟醉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是暖如暮春,却又没有炭火的气味,只飘散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不浓郁,不魅惑,只是淡淡的,清爽的,能让人想起初发的嫩芽。
灯火通明中,几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坐在角落里,拨琵琶的,吹箫的,抚琴的,曲声悠扬,在楼下大堂内回荡。
有人倾耳细听,也有人自顾自的和亲朋好友叙着话。
“今日啊,太子被废,你们说……东宫是不是要易主了?”
“嘘,这哪里是我们平头老百姓能议论的?秦兄还请慎言……”
“只是随意说说而已,难不成,你还当真以为像传说中那样,会有什么危楼?能抓住我们的把柄?”
“怎么,秦兄你不信?”
“自是不信的。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厉害的角色,能建起那所谓的危楼?什么能将京中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的言行记录在册。呵,我是不信……再说,若是真有这样一座危楼,历代皇帝能容忍它存在?都是糊弄小孩的罢了!”
“可是……”正当那相信危楼存在的人要反驳,却突然有一清亮的男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危楼啊,也就是家里长辈想让后辈谨言慎行打的幌子罢了,信不得。”
方才还在议论的几人皆是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朝来人看去。
只见正走来的男子一身着青色直襟长袍,腰间束着云纹腰带,一边挂了一块玉佩,墨发用一根丝带随意扎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看上去是最为简朴的装扮,但那长袍的衣料,和那玉佩的材质,无一不彰显了主人的低调雍华。
“莫掌柜。”几人是风烟醉的常客,一眼便识出了掌柜莫云祁,笑着打了声招呼。
据说,这风烟醉背后可是有渊王撑腰的。虽不知真假,但这莫掌柜绝对是个深不可测的角色……
莫云祁说了一句“危楼信不得”后,便不再提了,只是笑着问了几句酒菜是否合心意,就朝二楼最里面的雅间走了去。
“笃,笃笃,笃笃——”
轻轻在门上叩了五下。
“吱呀。”一梳着双丫髻,却带着半边面具的女子打开门,朝莫云祁点了点头,并侧身让他进去。
女子虽梳着双丫髻,作丫鬟的装扮,但那露在外的一双眸子却是冰冷的可怖,像是从极寒之地走出来的怪物。
莫云祁走至屋内绢绣的玉兰花图屏风前,俯身拱手,“楼主。”
第二章危楼
莫云祁所唤的楼主,正是危楼之主。
危楼高百尺,生死分两门。
来去皆无踪,手可摘星辰。
在莫云祁心里,他所效力的危楼,正如传说中那样,是有着通天势力的“可怕”组织。
“危楼高百尺,生死分两门。”
生门就如百姓们畏惧的那样,渗入京城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能详细到将每家每户的言行记录在册,以供不时之需。就连守卫森严的紫禁城内,也遍布生门自小训练的耳目。除此之外,生门打理青楼、酒馆、钱庄等产业,也是整个危楼运作的财力基础。
而正如光与影的相依相存,生门自是与死门不离不弃。生门在明处,死门在暗处。死门之人,皆是从炼狱中走过一遭的修罗,无条件听命于楼主,铲除一切可能动摇危楼基业的威胁。
他是生门门主,而刚刚为他开门的女子便是死门门主陆无暇,他们都誓死效忠于以一枚湖蓝玉戒为信物的危楼楼主。
这些与危楼有关的消息也在民间散布流传了很久,但却因中间夹杂着生门之人的刻意引导,而变得越发玄乎,真真假假无法辨识。
而就算皇室心知肚明“危楼”的存在,却也没有那样的本事,能将数百年的危楼连根拔起……
所以,与其摧毁危楼,倒不如让其变成自己的助力。如此一来,神秘的危楼倒成了皇子们争相攀附的势力,只盼着哪一日能被危楼楼主相中,便比皇帝下圣旨还管用。
同样的,在莫云祁心里,他的楼主也是上可通天的伟大人物。
毕竟只有天下无双,才配拥有那枚湖蓝玉戒。
掩下眸中的狂热和尊崇,莫云祁垂眼,视线落在那屏风的边角之上。
屏风后的人,便是他此时此刻唯一的、必须忠诚、必须服从的第二十四任楼主——陆无悠。
过了片刻,屏风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莫云祁却没有抬眼张望,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的禀告,“楼主,大事已成。肃王明日便会迁往并州。”
半晌,一婉转好听的女声低低的应了声,“恩,知道了。”
嗓音微哑,带着些撩人的慵懒,像是呢喃软语一般。
饶是莫云祁再怎么淡定,听到自己崇敬的楼主发出这样的声音,也不由微微红了脸,低着头又说了几句风烟醉的近况便告退了。
屏风后,颜绾睡眼惺忪的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印,一边趴在榻上不愿起来,一边却是仰着头朝关上的房门瞥了一眼,有些不解,“……他怎么了?”
感觉像是害怕被妖怪吃掉的样子=_=
梳着双丫髻的无暇离开门边,绕到屏风后,面无表情看向榻上的颜绾,眸色冰凉。
想来,她的同僚莫云祁一定不知道、或许也不想知道,刚刚那声音里的诱惑风情压根就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真相是:某个女人因为太子即将被废,兴奋了一整晚没睡觉,所以一沾到风烟醉的软榻就那么昏睡过去了,还很不雅观的留哈喇子……
若不是自己把她叫醒,莫云祁进来听到的,或许就不是“软语”,而是“梦话”。
这么想着,榻上那个衣冠不整、散着长发的女人已经半坐了起来,还直直的望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认认真真的斟酌了一下,她回答,“他大概以为楼主你在勾引他。”
颜绾低头看了看自己微敞的衣襟,也严肃的蹙眉,“莫云祁总是能自己脑补出一些非常不合情理的剧情,这很不好。我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歹人玩弄,你要多看着他一点。若是他栽了跟头,我们就要饿死了。”
“恩。”无暇硬邦邦的点头。的确,莫云祁是危楼的摇钱树,可不能被其他女人拐走。
“还有,”颜绾下了榻,将小几上和无暇差不多的面具带回脸上,“都说了别叫我楼主……”
听着非常别扭。
“是,楼主。”无暇用那生满厚茧的十指笨拙而僵硬的替颜绾束发。
颜绾望着铜镜中自己乱七八糟的鬓发,却已经习惯了。
无暇她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招招凶狠不留余地的杀手,梳妆这种小事对她来说……
毫无疑问太艰难了啊。
的确,她就是那传说中的危楼楼主。
在闺阁过日子的时候叫颜绾,出来混的时候叫陆无悠。
危楼中除了莫云祁,大部分人只知她是陆无悠,不知她是荣国侯府庶女颜绾。所以她以陆无悠的身份出现之时,皆戴面具。
【123言情系统:叮咚——】
腕上和玉戒相连的翡翠手镯骤然亮了亮,颜绾耳畔传来一声旁人听不到的“叮咚”。
她侧头看了无暇一眼,而无暇也恰好瞧见了那正在闪烁着亮光的手镯,丝毫没有惊讶,却是了然的走出雅间,还带上了门。
每当那绿油油的手镯亮起时,楼主都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一会儿。
她自然可以理解。
毕竟,楼主总归还是要和旁人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吧……
她家楼主也只剩下这一处了。
颜绾坐在铜镜前,屈指触到了手镯下一处微微凸起的按钮,轻轻摁了下去。
眼前即刻显出一巨大的浅绿色屏幕,布满了文字和数据。
而和平日有些不同,此刻那些数据竟都通通变成了血红色,前面像是约好了似的全部带了个负号。
任务进度:-50%
好感度:-100%
剧情值:-50%
……
……
那一抹抹刺眼的红色数据和警告文字让颜绾不由的皱起眉,用力的眨了眨眼,这才确定面前屏幕上的一切都是真的,而非幻觉。
【123言情系统:与任务对象好感度-100%,任务失败,任务失败!无法穿越回现代,无法穿越回现代!】
听到那机械而冰冷的声音在耳边重复,颜绾蓦地瞪大了眼,整个人都从困倦中清醒了过来。
有些难以置信的扬手在桌上敲了敲手镯,她不解,“怎么可能任务失败?”
她明明已经成功扳倒太子,渊王入主东宫指日可待,怎么会任务失败?!
【123言情系统:渊王棠珩不是任务对象,渊王棠珩不是任务对象。】
颜绾彻底懵了。
这123言情系统在胡说八道什么?三年前不是它指定危楼要帮助的皇子是渊王吗?现在又跳出来说任务对象不是棠珩?
……那任务对象是谁?
想到那满屏幕的绿配红,还有那齐刷刷的负值,颜绾突然有了个仅仅一想便已毛骨悚然的猜测……
“任务对象……难道是棠观?!”
【123言情系统:太子棠观不是任务对象,太子棠观不是任务对象。】
颜绾骤然松了口气。
【123言情系统:任务对象,璟王棠遇。任务对象,璟王棠遇。】
“……”
颜绾愣住,僵在那里半晌才将这封号不甚熟悉的王爷从记忆中拎了出来。
是……棠观的小跟屁虫,棠遇!
棠观和棠遇兄弟俩虽然不同母,但因故皇后去世的早,太子棠观从小便由棠遇的母妃——宫中年龄最长的端妃抚养,因此兄弟俩好得和一个人似的。
棠观比棠遇年长。对于这位太子兄长,棠遇就像是条摇着尾巴的小忠犬……
颜绾当初以危楼楼主的身份襄助渊王时,对太子的第一次发难便被璟王挡了下来。
皇帝震怒,下旨让璟王去为太后守陵三年,至今还未回京。
璟王……才是任务对象?才是123言情系统为大晋王朝选定的下一任皇帝?!
若是这样……
这三年,她以危楼楼主身份暗中帮助渊王夺嫡,已经被皇族中不少明眼人察觉。
更不必说最大的对手,太子棠观。
太子既然知道站在渊王身后的是危楼,想必璟王也定然知道了。
如今太子被废幽居并州的消息传到皇陵,所以……璟王对危楼楼主,也就是她的仇恨飙升了?
然后……
好感度和剧情值齐齐跌至负值谷底。
她的任务,就这么,失败了??
颜绾缓慢的眨了眨眼,有些难以接受的高挑起眉,嗓音的温度逐渐降温,“可是三年前,你的确说任务对象是渊王!”
【123言情系统:系统出错,技术人员耗时三年修复bug,现已完善所有剧情线。】
她任务都失败了,剧情线完善有什么用?
……所以明明是它自己出了bug,任务失败的后果却要她承担?!
【123言情系统:任务失败,无法启动穿越传送阵。】
颜绾只觉得不可理喻,怒急反笑,“也就是说,我要在这个世界待一辈子没商量了?”
【123言情系统:正确。】
颜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面上已然没了慌乱的神色。
她冷笑了一声,突然高高的扬起手,猛地在桌沿边重重的一磕那闪光的手镯。
绿油油的翡翠手镯应声而碎,和玉戒相连的银链也断了开来……
她想静静。
第三章指婚
颜绾还没穿越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叫陆无悠。
陆无悠是个孑然一身的孤儿,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大学是历史专业,一直致力于研究历史上的厚黑学和权谋之术。后来潜心写了一本书名为《小人得“智”》,内容是以历史上的各种奸臣为例,教现代人“谋略”深处的文化。
而就在《小人得“智”》即将出书之时,她却在一次登山中失足跌下悬崖。再次醒来之后,她竟是已经“身穿”至大晋王朝的京城,还随身绑定了名为“123言情”的系统,完成既定任务。
说起来,123言情系统最初的时候简直就像个贴心小棉袄。
它不仅救了陆无悠一命,更在陆无悠穿越时倒流了时空,让她重新回到了自己十三岁时的模样,还为毫无根基的她伪造了一个不贵重却也不普通的身份,荣国侯府的庶女颜绾。
荣国侯府对从天而降的颜绾“记忆”近乎为零,但拜系统所赐,所有人却莫名其妙对这位庶女的存在有印象,只依稀“记得”那是荣国侯游历江湖时留下的种,压根不受宠。
于是,陆无悠在大晋王朝拥有了另一个名字,颜绾。
颜绾并不知道123言情系统是如何凭空捏造一个不存在的身份,还让所有人都对这个身份有那么一星半点虚假记忆的。
不过她也不想知道。
毕竟,比起一个身份,“危楼”这个组织才是123言情系统留给她的巨型金手指。
来这里之后,她获得了一枚与手镯相连的玉戒,手镯用来接收任务并且提供各种道具,而玉戒则是危楼楼主的信物。
于是,在“不做任务就不能回家”的前提下,颜绾便只好听从了系统的指令,助【渊王棠珩】夺嫡。
她的确做到了,利用危楼的情报系统给渊王通风报信,利用自己潜心研究了多年的权谋之术替渊王培植势力,除此之外,她还将手镯里各种跨时代的道具赠予渊王,让他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渐得圣心。
太子被废,朝堂中已无人能动摇渊王的地位。一切的一切都进行的如此顺理成章……
而今。
系统却告诉她,因为剧情bug,她帮错了对象,任务失败永远不能再回现代?!
渊王渊王,真真是冤枉!
颜绾又对着那桌面上手镯碎裂的“残躯”冷冷的盯了一会儿,这才转了转左手中指上的玉戒。
反正也回不去了,她还要一个系统指手画脚做什么?!毁了拉倒!!
道具?她不稀罕。
颜绾阴沉着脸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视线落在那指间的玉戒之上,眸底掠过一丝异样。
只要有一座危楼,别说是恣意潇洒了,就连翻云覆雨也未尝不可。
有如此的通天势力,何必要为他人做嫁衣,又何不……自己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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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楼主那不可告人的“造反”小心思仅仅只维持了一炷香的工夫。
暖饱思□□。
一边尝着就连王公贵胄都不一定能吃到的美食佳肴,一边看着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颜绾半支着头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在乐声中将方才的“雄心壮志”通通抛到了脑后。
做什么皇帝?
龙椅保不齐还没她的软榻舒服=_=
这一点,紫禁城里的大晋皇帝表示非常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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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御书房内。
鎏金香炉里袅袅散出沉郁的龙涎香,混合着墨香,在书卷间缱绻。
四壁挂满了历朝的名家字画,书案之上,放置着笔筒、笔架、笔匣等文房用品,未批阅的奏折整整齐齐摞在一旁。
书案后,两鬓微白的晋帝悬腕执笔,心无旁骛的在那宣纸上临摹着字帖,一笔一划,遒劲有力。
虽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冠冕,但这位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却没有什么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度,反而像是与世隔绝一般,略有皱纹的面上尽是淡漠,唯有那在字帖与宣纸间游走的双眼,透着些非同寻常的热度。
徐承德抬头瞧了一眼御书房外还跪着的端妃,还是试探性的小声说道,“陛下,端妃娘娘已在外候了一个时辰,这冰天雪地的……”
晋帝没有说话,而是提着笔缓慢的动了动腕,将最后一字细致的收了尾,这才舍得放下笔看向徐承德,沉沉的嗯了一声。下一刻,目光便又落在了刚刚临摹好的字帖之上。
端妃身披紫色狐肷褶子大氅,高髻如云佩着七尾凤簪,鬓发微微有些凌乱,面上的沧桑用脂粉再怎么妆饰也遮不住。
她红着眼眶,一进御书房便垂头跪了下去,声音里压抑着几分哀戚,“陛下……”
晋帝眸色微沉,冷哼了一声,“若还是为肃王求情,那便无须多言。天寒地冻,端妃还是待在钟粹宫安分守己些好。”
端妃伏着身,面色煞白,双手攥紧,眼底浮起一丝痛色。
平复了一下心绪,她缓缓抬起身,望向书案后的晋帝,嗓音微哑,“臣妾并非要为肃王求情,只是……陛下,再过一月,肃王便岁及弱冠,和荣国侯府的婚事……”
在大晋,普通皇子十五岁时一般就要娶妃,而肃王却是个特例,一直拖到了今日。
只因在肃王刚出生时,千佛寺最善卜卦的至净大师便曾为之卜卦,称其命格迥异,未及弱冠便娶妃,易招灾祸。
虽不能给肃王娶妃,但很早之前,太后却已为他指定了一门婚事,与荣国侯之女的婚事,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还请陛下念及故皇后,为肃王和荣国侯之女赐婚。容肃王大婚后,再……迁往并州……”
她的遇儿还在皇陵没有回京,此刻肃王也遭此变故……都是她这个做母妃的没用。
端妃的眼眶又是红了红。
并州荒旱,肃王向来不懂得照顾自己,若是有王妃在身边照顾,她也能放心些……
更何况,若是不趁着此刻求陛下赐婚,待肃王去了并州后,万一又生出什么变故黄了这门婚事,她还哪里有脸去见故皇后?
听闻端妃提起故皇后,晋帝愣了愣,沉默了许久,久到眉眼间都透出了些憔悴苍凉,这才出声道,“……徐承德,传旨。”
===
第二日赐婚圣旨传到荣国侯府时,荣国侯府上上下下皆是变了脸色。
“朕奉太后遗旨,荣国侯之女颜氏,秉性端淑,持躬淑慎。今肃王适婚娶之时……”
荣国侯心里一咯噔,听着那尖细的声音只觉得尤为刺耳。
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当年他的嫡女颜妩不过刚满月,太后便下懿旨为她和仅仅只有三岁的太子指了婚,只待太子及冠后便正式迎娶太子妃。
那时,赐婚懿旨虽来的猝不及防,但却是为荣国侯府添了不少喜气。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肃王已不再是储君,而是一个失了圣心的废太子。不要说东山再起,若是新皇继位,这肃王甚至还面临着朝不保夕的危机。
颜氏世代功勋,若是将嫡女嫁于肃王为妃……
除了赐婚圣旨,晋帝还下了第二道圣旨,将婚期定在正月初八,一切礼仪从简。且新婚第二日王妃便要与肃王一同迁往并州,未经召见,不得进京。
荣国侯想的是如何保住颜氏门楣,而荣国侯夫人只要一想到爱女要与那失宠的肃王永居并州,心里便开始绞疼了起来。
她的妩儿原是要做太子妃的,怎么能嫁给废太子?更何况妩儿本就身子不好,去那荒旱之地又如何受得了?!
尽管荣国侯府诸人心里百般不如意,但面对着十几年前便已定下的婚约,却也无话可说,只能强颜欢笑的接旨谢恩。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
待传旨之人一离开,荣国侯夫人神色便立刻变得戚戚然。
荣国侯安抚了自家夫人几句,便转头看向身后的长子。
“澈儿,你随为父到书房来。”
荣国府世子名唤颜澈,忽闻父亲传唤,便连忙提步跟了上去。
书房内。
“……”荣国侯负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眉宇间覆着些阴云,“妩儿决不能嫁进肃王府。”
他只有颜妩一个嫡女,嫡女婚嫁从某种意义上就预示着荣国侯府的择主。
颜澈皱了皱眉,“嫁给肃王要一同前往并州,的确是苦了妩儿。可父亲……这是太后当年的懿旨,陛下如今也已下旨,难道这门婚事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吗?”
不同于父亲的精明冷厉,这位荣国侯世子的个性情却是温良随和。
荣国侯眸色深深,略有些失望的扫了颜澈一眼。
他的儿子,终究是天真单纯了些。如若不尽早熟知这些朝堂宫闱的大事,又如何能接下他身上的担子,支撑这赫赫一品侯府?
“澈儿,你该知道,荣国侯府……只能辅佐未来的君王。”
颜澈微微一愣。
“你也该知道,夺嫡风云,但凡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如今朝堂之上,风头正盛的是渊王,不久的将来,他很有可能便是大晋新帝。那个时候,他可会放过并州的肃王殿下?可会放过肃王妃?可会对荣国侯府有猜忌之心?”
被荣国侯沉着脸提点了一二,饶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颜澈也不由有些心悸。
的确是他目光短浅了,竟没意识到这桩婚事下的利害……
“那……父亲有什么打算?”
荣国侯默,目光穿过书房的雕花窗棱,朝侯府的北院看了过去,半晌才微微眯眼,出声道,“圣旨只说荣国侯之女颜氏,却未提名姓,也未提嫡庶……”
“父亲!”颜澈大惊失色。
荣国侯府最北面的静苑,若是春日里,绿柳周垂满架蔷薇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而此刻正值腊月寒冬,没有嶙峋的山石,没有精心铺就的石子路,更没有什么曲折游廊,唯有一片皑皑白雪覆盖满院,显得格外凄凄然。
有眼力见的人只消在苑外张望一眼,便心知肚明这院子的主人必是不受侯爷宠爱的。
与那院中场景相匹配,屋内也是简朴至极,只在正方内摆了最常见的八仙桌东坡椅,茶盘上皆是一片素色,东西两间挂着普通人家才用的珠帘。
然而,这陋室却也只是看似“陋室”。
屋内并没有用炭,也没有什么火盆和燎炉,但却比侯府任何一间屋子要暖和得多。
颜绾今日又去了一次风烟醉才回来。从暗道里走出,她一边脱下了夹裹着霜雪的裘衣,一边摸了摸墙壁。
莫云祁果真是什么玩意儿都能寻来……
她天生怕冷,莫云祁便寻来了一种罕见的植物,说是以其汁液涂抹墙壁,便能让整个屋子温暖如春。
她用了没几天后,风烟醉便也用上了,效果自然不必说。
所以说,既来之则安之,就在这里给危楼担个虚名,被当做主子一样供着又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