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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玉戒
“殿下。”院门外,突然走进一年轻的将士。
棠观放下手中的酒杯,抬了抬眼,嗓音沉沉,因饮酒的缘故却微微有些低哑,“送走了?”
“是,陵公子似乎醉了,属下已经派人送他回府了。”
豆蔻说得没错,拓跋陵所说的挚友果然是棠观。
颜绾枕着的手臂有些酸,稍稍动了动。
而这一动,却是让她眼下骤然划过一丝亮色……
左手中指上的玉戒。
也不知这玉戒除了玉石还掺了些什么,此刻在夜色中竟然还微微亮着光……和荧光棒似的。
颜绾眼皮跳了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生怕院中人会察觉到这一星半点儿的光亮,连忙摘下了那湖蓝玉戒,塞进衣袖里。
“殿下,再过些天……新王妃便要入府了,这府里的布置……”将士转头向四周看了看,面上浮起一丝不平,咬牙道,“内务府的人果真是有眼力见。”
虽被废了太子之位,但殿下如今毕竟还是个王爷,王爷大婚,一切礼仪筹备竟是如此草率无章。
不过最让他不平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新王妃的身份。直到今日看了合婚庚帖,他们才知道新王妃根本不是荣国侯府的嫡女颜妩,而是一个从不受重视的庶女颜绾!
王爷竟然要娶一位庶女为正妃……这简直就是羞辱。
荣国侯府竟不顾惹怒皇上的可能,也要以庶换嫡。
偏偏太后和皇上的旨意里又的确没有提及嫡庶,这才让荣国侯如此轻易钻了空子。
皇上对殿下的事已然不愿过问,就算觉得此事伤及皇家颜面,却也找不出荣国侯府的错处。而宫中的端妃娘娘又说不上话,殿下竟是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实在是……欺人太甚……
也不知殿下心里要如何难受……
“呵——”
一声低低的笑。
颜绾正在调整姿势的动作一顿,敏锐的从那笑声里听出了几分醉意。
“父皇有令,一切从简。他们又能如何筹备?”
棠观垂眼,眸色终于掠过一抹晦暗,唇畔勾出些苦涩的弧度,让那原本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不少,但也显得寥寥。
那将士反驳道,“哪里是单单因为陛下的圣旨,分明是那些奴才想要借着打压殿下您去巴结渊王!”
闻言,棠观不由蹙了蹙眉。
“渊王有什么能耐……还不是靠着那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危楼?!也不知危楼楼主是如何想的,竟然助纣为虐……可见她与那渊王定是一丘之貉,铁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了。”
棠观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先退下。”
“殿下……”
“退下。”
那将士有些不放心了退了出去,将情绪似乎有些不对的自家殿下一个人留在了院中。
棠观缓缓起身,眸中的醉意更甚。
渊王,棠珩,危楼,陆无悠……
陆无悠是他从曾经拔除的眼线口中费了好大劲才撬出来的名字。危楼等级森严,被派到各府的眼线都是最底层的小喽啰,除了“陆无悠”这个名字,他们便再不知道有关楼主身份的更多消息了。
破天荒的,棠观俊朗的眉眼间不再是一片乾坤朗朗,而掠过一丝难掩的憎恶。
并非恨意,而是单纯的憎恶……
憎恶那些阴险歹毒的手段,憎恶那些玩弄权术的把戏,更憎恶这兄弟阋墙的夺嫡纷争。
“危楼楼主……陆无悠……”
棠观喃喃出声。
危楼高百尺,生死分两门。来去皆无踪,手可摘星辰。传言说那危楼如何了得,在他眼中却也不过是搅动朝堂风云的阴诡势力。想来他那个六弟和陆无悠果真是一丘之貉。
若是他,必然不会与这危楼同流合污,也必然不会任由这样的势力在京城继续潜伏。
若他还在东宫之位,陆无悠与危楼,他迟早会斩草除根。
只是,若他还在东宫之位……
若他还在东宫之位……
颜绾听得真真切切,院中的肃王殿下竟亲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并且!在报出她的名姓后还冷笑了一声!!
脊梁上骤然窜起一阵飕飕的凉意,颜绾有些心惊胆颤的偏过头,小声对无暇说道,“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她今日来这儿就是想看看棠观此刻的处境……
若真的十分凄惨,她或许便要动用生门势力筹划一番了。
毕竟……
他如今的下场有一大半是她亲手捣腾出来的。
她虽是个“钻营权术”的小人,但却还有一点点良心,离穷凶恶极的坏人还差那么一点……
颜绾有些心虚的想。
再者,她从前对棠观下手原本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能回到21世纪,如今没有了系统的约束,往后她也不打算涉足党争,自然不必再与这位肃王殿下作对。
而若能在暗中帮些忙就能稍稍弥补心里那一丝小内疚,倒也不错。
只是,瞧他的模样……
似乎并没有她预想的那样落魄潦倒,山穷水尽?
无暇微微起身,无声无息的再次将自家楼主提了起来。
和来时一样,颜绾抬手死死抱住了无暇的腰,然而衣袖一挥,却有什么小玩意儿竟被抖落了出来……
无暇只觉得自己怀里的楼主身体骤然一僵,也下意识朝那抖落的物件看去。
幽幽的湖蓝色光芒。
似乎是一枚……
玉戒!!!
无暇眸光一缩,连忙飞身上前,想要去夺那抖落的玉戒。
就在她的指尖已经快要触到那抹玉色之时,玉戒却是突然在瓦片上弹了弹,完全偏离了它原本的方向,一下错开了无暇的手指,从房顶上咕噜咕噜的滚了下去……
颜绾目瞪口呆。
“什么人?!”
棠观蹙眉,眉眼一凛蓦地转头,朝身后的屋顶上看去。
然而却只看见了一抹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里的黑影。
脚边被什么东西轻轻的碰了碰,他垂眼,眸底的醉意已消散的干干净净。
一枚……
玉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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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戒丢了?!”
清幽的静苑主屋内,玉戒丢失的消息宛若平地惊雷般,彻底炸懵了豆蔻。
颜绾动作僵硬的脱下大氅摘下面具,在软榻上坐下,痛心疾首的揉了揉眉心,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耷拉着眼角,颓然的点了点头,“丢了。”
“还,还丢在肃王脚下?!”豆蔻抱着自家楼主脱下的大氅,难以置信的瞪大眼重复问道。
颜绾往榻上一躺,生无可恋的闭了闭眼,有气无力的哼唧了一声,“恩。”
危楼楼主的信物便是玉戒,玉戒是身份的象征。
危楼中人只听楼主的号令,只认拥有玉戒的人为主。
无论生门死门,都不必为丢失玉戒的楼主效力。
所以,颜绾丢了玉戒,也就意味着丢了整座危楼……
豆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半晌反应不过来,只好转身眼巴巴的看向地位比她高的无暇,等她的表态。
也不知屋内沉寂了多久,一直面无表情冷着脸的无暇却是终于开口了,“此事不宜声张,要在其他人知道前拿回玉戒。”
言下之意,便是选择依旧站在颜绾这边,助她拿回玉戒。
豆蔻愣了愣,也急忙向颜绾表明了立场,“奴婢也断然不会说出去。”
颜绾愣了愣,睁眼看向榻边立着的两人,心头有丝异样掠过。
“小姐您也放宽心,肃王如今身边并没有什么守卫,想要潜进府里偷枚戒指……对无暇姐姐来说,应当是易如反掌啊。”豆蔻将手里的大氅挂了起来,悄悄瞥了一眼被面具遮去半边脸的无暇。
闻言,颜绾眸色黯了黯,又是无可奈何的摇头。
无暇冷声补充,“我已回去寻过,院中没有。必定被肃王拾去了。”
豆蔻噎了噎,精致的小脸也有些苦恼的皱在一起,“这事就难办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也就不能动用生门的人去偷,死门的人……又不能近肃王的身。更何况……肃王正月初八大婚,正月初九便要离京了……”
正月初八大婚……
正月初九离京……
没人能近肃王的身……
颜绾扣着榻沿的手渐渐收紧,眉心微蹙,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灵光一闪而过,
“……等等,谁说没人能近他的身?”
她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