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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来数去,就卫老四是兵户户籍这事了。
卫槐说起这个,眼眶含泪犹豫冲楼玉珠问:“你们是不是认识镇上那些贵人?如果认识可不可以不让我大哥去投军?”
楼玉珠一怔。“投军?”
“今年是朝庭三年一度征兵的日子,我们家是军户,需要出一个名额。日前我大哥去报了名。”战场无情,谁愿意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
目前大元朝的边陲还算安稳,是以征兵一事还算宽裕,没有硬性要求良民投军而是先从兵户里选。卫老四是兵户,理该出一个名额。之前因为傅林书二等民户籍的原因,楼玉珠恶补过大元朝关于户籍划分的知识,对兵户这种硬性户籍也并不陌生。
兵户并不低贱,相反在很多优惠政策上面还要高于良民,比如田产税收只要交一半,小形徭投无需服行等等,只是在享受这些优惠政策的前提下也有硬性要求。一是兵户户籍不能随意更改移动,二便是在朝庭征兵之时兵户户籍人口责无旁贷。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是古来有之的,在这硬性条件下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只是这空子却要看朝庭这次征兵的目地以及招兵的人数。如果征兵目地只是补空缺,那人数自然不需要太多,兵户户籍人口有余自然可以动作一番把人变为余数那一方。
楼玉珠沉吟声,道:“这事我不敢打包票,待我回去问问再给你答复。”
卫槐满眼黯淡的低下头,满心以为这是楼玉珠的托辞。
不敢打包票的事楼玉珠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待吃罢午饭回到扬柳镇,楼玉珠寻上裴冠英问征兵的事。
裴冠英正在练字,闻言把笔放回笔架。“玉哥儿怎么对征兵一事感兴趣了?”
“我叔夫是兵户,这次朝庭征兵需得出一个名额,日前我大表哥去报的名,所以我想问问二哥可知道这次朝庭征兵的目地与人数?”
楼玉珠的目地裴冠英不用想都知道,摇头道:“朝庭这次征兵是想对义绒用兵,人数是只多不能少,所以我劝玉哥儿不要想着暗地操作抹去卫老四家的名额,上头查的紧,要有那隐报跟顶替或滥竽充数的,定会严惩。”
闻言,楼玉珠心知卫乾从军是板上钉钉了。
“昨天跟卫老四拦着我们的就是你那大表哥?好似叫卫乾?”见楼玉珠点头,裴冠英若为思索下道:“我瞧着他年纪不大眼里却有股凶劲,没准从军才是他最好的出路。”
兵户想要从科考几乎是不可能的,想出头唯有从军。“从军是条出路,但想出头却是万般困难。”科技发达的现代普通子弟从军谋出路都是难上加难,更别说封建由权贵把持的古代了。
裴冠英狭促的眨眨眼指指自己,楼玉珠瞧了没好气道:“二哥要有什么法子就别卖关子了,没见我都急的上火了?”
闻言,裴冠英顿时不依了。“玉哥儿找别人办事都客客气气的,到我这怎么就横鼻子竖眼了?”
“客客气气那是对外人,二哥又不是外人,弄那虚礼作甚?”
裴冠英顿时觉着自己即无言以对,只得无奈道:“我一个表亲是疾风营的前峰,这次也需征兵补充兵员。我可以写封信让他在点兵时点卫乾,这样不说别的至少不会受人欺负,立了军功时也不会有人贪了去。只是疾风营是我大元朝精锐之师,历来军纪严明责任重大,立战功的机会是多但同样死伤的机率也不少。而且丑话说在前头,我那表亲爱才惜才也有点冷酷无情,要是卫乾表现不够吃不得苦或是庸才,恐怕没呆几个月就会被踢出来。”见楼玉珠听懂了,再道:“所以介绍信我可以写,但要他自己考虑清楚入不入疾风营。”
这事关小命,楼玉珠也不敢给卫乾作主,想了下起身道:“我现在再去一趟卫家村问问他,要是愿意二哥再帮我写封介绍信,要是不愿意二哥的这份恩情我心领。”
“刚才还说不是外人这时候怎么又客气起来了?”裴冠英好笑的打趣句。
楼玉珠笑笑,告辞声就让仆人套了马车往卫家村赶。进村下了马车,熟门熟路寻到门前瞧那热闹非凡的场面挑了挑眉。
谁都没想到哥仨几个会这么快回转,卫老四老宅那些人都懵了。
瞧眼尴尬的卫家村里正,再扫眼围观看好戏的人以及撒泼连姿势都没收的人,笑道:“这是怎么?开大会也不必大老远跑到我叔夫家开吧?”无人答话,楼玉珠凑到楼承兰面前,见他脸色不好冲黄影招呼声让他搬条凳子来。
“这这是亲家哥儿吧?”刚才躺到上撒泼的一个老阿麽恬着脸凑上来,那老脸笑的恨不得挤出朵花来。
“你是?”
“我我是你叔夫他阿爹~”
“哦,原本是亲家阿麽呀,晚辈玉哥儿有礼。”说着楼玉珠曲膝见礼,笑眯眯冲来人问:“亲家阿麽刚才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何况这天冷地上凉,亲家阿麽要有那风寒感冒什么的,不是让晚辈们担心吗?”
楼玉珠的礼貌周全让对方胆子在了起来,凑到面前擦眼泪拨同情道:“我也是没办法,亲家哥儿也知道我们一家都是兵户,现在朝庭征兵我们家是责无旁贷,可我那几个儿子孙子不争气,昨儿上山砍柴不是摔了腿就是扭了手,带了个残破身子怎么能从军呢?到时候上了战场上官还以为他们不尽,这不是给家里招祸事吗?”
“所以呢?”
“亲家哥儿别怪我见识短,所以我呀,就想求老四跟卫坤顶这名额。虽说名额都是各家出一个,但这不是情况特殊吗?亲叔侄顶替也是可以的。”
楼玉珠暗里骂不要脸,卫埋还没满十六岁就打他的主意,表面佯装一脸担忧道:“唉,这的确是不巧。可不知亲家伯伯亲家大哥他们现在可好?可有请大夫?大夫怎么说?”
“怎么请大夫呀,我们家穷,就请那村里良医抓点土方对付着了。这要熬的过去就好,熬不过去就是命!”说着还抹起眼泪,一幅苦凄凄的模样。
“这怎么成呢?人命关天的事呀,”楼玉珠亲昵的扶了人,劝道:“亲家阿麽别急,快领我们去瞧瞧,这请医抓药的事呀就包在我们身上了。”说着给楼华打个眼色,楼华也上前佯装劝了。
楼明偷偷退到楼承兰旁边,小声道:“兰叔放心,不会让他们赚到便宜的。”
说着一行转到卫家老宅,楼玉珠也不嫌弃把一个个躲在床上的人都看了,尔后也耐着性子听那村里土医说病情,什么情况危急呀,什么需要贵重药材救命呀,什么就算好了以后也不能干重活呀什么的,怎么严重怎么说,楼玉珠认真听着,不即点头还附合,好似全然不知卫家人给那土医连连打眼色似的。
听土医说完,楼玉珠佯装急道:“既然病情危急那还等什么?良医只说要什么贵重药材,开个方子吧,我这就让人去镇上买。”
土医犹豫,见卫家人给他使眼神让他应了,这才忙写了方子。
楼玉珠拿那方子过手,象征性的看了眼递给楼华:“就请大哥走一趟吧。这人命危情的,耽误一分就多一份危险。”
楼华接过方子点头:“放心,我立马走一趟。”说着转身,临出门时给楼明打个眼色,再扫眼目露得意的卫家人,心里不仅暗笑。以为玉哥儿是活菩萨?呵呵,那是活阎王!楼家老宅那些真亲戚都被整的脸面丢净,更何况这些不相干的莫名亲戚了!
事实的确是楼玉珠有心坑他们,假装摔腿扭手以为他看不出来?跟那村里土医窜通一气以为他看不出来?想要四房顶替名额他们享清福以为他看不出来?当他瞎呀!
很快楼华回转,卫家人满心以为奸计得趁,却不知楼华这一回就是催命阎王!高高兴兴迎进门,那贵重药材还没看到,镇上请的坐堂大夫就冲上去把了一人脉博,尔后衣袖一甩。
“什么病?根本没病!”
坐堂大夫话音一落,屋外就闯进一伙壮硕军汉,像恶狼扑进羊圈一般把几个假伤患从床上扭起,尔后一脚重踢全部踢出门。
措手不及下一挣扎,这有伤没伤就一目了然了。
这一变故就发生在几息之间,看热闹的卫家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原本说是伤到厉害的几个手脚齐全的一个劲呼痛。
“不是说老大摔了腿吗?”
“不是说老二扭了手吗?”
“不是说老大家那个儿子也伤了?”
有那反应快的,呸一声骂道:“什么伤不伤,这明显就是装的!就为了逃征兵!”
那掌管卫家村征兵事宜的老将士眼神不善的盯着卫家这些人,厉声道:“想借假伤逃征兵?呵,胆子到挺大!全部带走!”
这下简直是风水轮流转呀,卫家那脸上原本的得意立时轮换成惊恐,卫家阿麽嚎哭着扑上去,那兵汉可不管对方老不老,一脚踢来那卫阿麽便躺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老将士冲里正抬抬下巴:“你是卫家村的里正,这几个装假伤逃征兵的事情我也不多说了,也怪不到你,只是这次朝庭征兵有大用,上头已经下了死命令,要有那用人顶替或使法子逃征兵的,必要严惩!”
里正唯唯诺诺应是。
老将士事多不愿在这上面废功夫,指使手下兵汉拖走三个,尔后指着其余几个道:“身为兵户却想逃征兵,按照上面严征的命令,原本的二十军棍加至四十军棍。立刻执行!”
军人就是这么简单粗暴,说打就打,说四十军棍绝对不打三十九半棍半!
楼玉珠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勾了勾嘴角,冲卫槐道:“走吧,这应该没我们事了。”
卫家人已经想明白这是楼玉珠使的鬼了,一个个扑上来要报仇。可惜楼华早有准备,把之前护送他们过来的几个护院请了来,有那扑上来的不用客气,直接用脚!
回程,楼玉珠冲沉默寡言的卫老四道:“叔夫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卫老四瓮声瓮气回:“不会,我跟那边早就没关系了。”
“那就好。”身形壮硕,脸上有疤,沉默寡言半天说不出句话吧,但在对待糟心亲戚这一方面吧比楼承义拎的清多了。
一行进屋,卫槐去跟楼承兰说刚才大快人心的事,楼玉珠这厢招来卫乾把疾风营的事说了。
听完,卫乾考都没考虑就点了头。“我去疾风营。”
楼玉珠犹豫道:“这事你要考虑清楚。疾风营不是普通去处,你又是新兵经验不足,上了战场不是耍点狠斗点勇就能保命的。”
“我考虑的非常清楚。”
卫乾脸上表情坚定,楼玉珠跟楼华对视眼,再看向卫老四跟楼承兰。
楼承兰眼眶含泪,卫老四扫眼卫乾冲楼玉珠一等道:“从军就没有不危险的,有上头照顾比我那时幸运。”他当年不满十六就被逼上战场,不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
楼玉珠叹气,冲卫乾道:“既然你考虑好了,我现在就回去托我二哥写两封介绍信,明儿一早再送过来。”
“明天一早就要去报到。”
楼玉珠一怔:“那你是跟我们一起去镇上,还是明儿一早到镇上拿信?”
卫乾扫下家里人,抿抿唇:“我明天一早去镇上拿信。”
“可以。我们就住在悦来客栈天字房,我会跟店家说好,到时你敲门就是。”
天色不早,楼玉珠一等腕拒楼承兰留晚饭,坐马车回到镇上,楼玉珠立马找了裴冠英写介绍信。第二天天还没亮,卫老四就送了卫乾过来。
楼玉珠领着两人给裴冠英见过礼,拜谢介绍信一事。
裴冠英扶起两人,转尔拍拍卫乾肩膀:“要是怕就想想家里人,多想想就不怕了。”
报名点就在镇外不远处,楼玉珠用马车把人送出镇,临行递过一个灰布包裹。“这里面是些衣物跟伤药,军营里准许带的。包裹里面有件夹袄,我让奴哥儿连夜缝了三张银票进去,分别是一张十两,一张三十两,一张五十两,荷包里还塞了几两碎银子并几百文散钱,路上有用得着的地方别省着。至于家里也别担心,我会时不时过来看看,也会托人照看的,所以放心。”
卫乾讷讷的张了张唇。
楼玉珠把包裹一把塞人手里:“要想谢我就好好保住这条命,以后有的是机会谢。”
总是深锁眉头的卫乾红了眼睛,紧紧抓着包裹明明心里有很多话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古来离别最是伤情,虽然跟卫乾相处不久,可对方那种好似一张绷紧弦的感觉让人瞧着就心酸。楼玉珠眼睛泛酸,道:“就像之前我二哥说的。要是怕就想想家人吧,多想想就不怕了。”
时候不早不能久耽误,卫乾提起包裹跪到卫老四面前拜别,之后又冲哥仨弯腰重重施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往征兵营去了。
只到看不见背影响一行才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