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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二十七个月还是二十五个月,秦含真自己也说不准,这主要是看各地的风俗习惯,京城基本上是守二十七个月,但西北那边好象二十五个月就可以了。不过有一件事她非常肯定,母孝是要守很长时间的。祖父秦柏给她讲过《三字经》里的内容,“五服”这一节里说得很清楚。
牛氏就解释给她听,按照古时的礼法,无论父孝母孝,都是要守上三年的,也就是二十七个月左右,但本朝开国的时候,朝廷曾经重新修订过律法,里头提到有一条,那就是父亲还在世,母亲先去世的话,儿女只需要守上一年孝就可以了,但如果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早已没了,那就得老老实实守上三年。这个新规矩,刚推出的时候也有人非议过,许多读书人直接无视,私底下仍旧守上三年母孝,不过在一年热孝过去后,稍稍做些变化,只在私下谨守孝期的规矩,但不对外声张。这种事朝廷也管不了。
秦家如今领着朝廷的爵位,家中儿孙又在朝为官,自然不可能无视朝廷律令的。所以,若秦含真还在西北,秦柏还是区区一位教书先生,她守上三年,也无人说她的不是,反而会夸她孝顺。可如今秦柏既然成了永嘉侯,他的孙女就不能公然违抗朝廷律法了,原本要守上三年的孝,也要在满一周年后除去。
牛氏劝秦含真道:“这也没什么。你年纪还小呢,平日也不必出门。穿衣裳吃饭什么的,就照你习惯的来,吃得清淡些,穿得素淡些,谁又能管你?只是我想着,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光吃素菜。自打你进京后,身子稍微好些,就戒了荤腥。我知道你孝顺你娘,想要好好为她守孝,可就怕你身子骨受不住。眼下天热还罢了,到了秋冬天里,你要是还不肯吃点能补身体的东西,就怕你又要病倒了。自打去年你磕着了脑袋,大病一场,你的身子就伤了元气。别看平日里瞧着没事人儿一样,断比不得寻常孩子康健结实的。”
秦含真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既然是朝廷有律令,那我自然是要做个遵纪守法的人了。”说真的,要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她也不会自讨苦吃,只吃素不吃肉呀。还好祖父祖母都不是十分严厉的人,又一向疼爱她,在她身体不好的时候,主动劝她吃点荤腥,各种肉奶鱼蛋就没少过,否则她也不会好得这么快。现在既然不必守这些个规矩了,她也乐得轻松。
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个变化并没有十分欢欣,她还是非常孝顺知礼的好孩子,秦含真还有些假假地表示:“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私底下我还是吃得清淡些吧。除了身体所需有营养的食物以外,没必要弄什么大鱼大肉了。还有,我穿棉布衣裳挺舒服的,什么绸啊缎的,绣花缂丝之类的,也不必考虑。我又不出门,家常衣着舒适就好了。我也喜欢素雅一点的颜色。祖母别觉得灰色的料子就不好,搭配好看了,比大红大绿的都要别致呢。”
牛氏疼爱地搂过她,摸摸她的小脑袋:“好孩子,我就知道咱们桑姐儿最乖了。你既然觉得这个料子好,那就给你吧。我也瞧瞧你会配出什么花色来。若是果真好看,我也照着做一身好了。这个颜色,我老婆子大约也穿得起。”
秦含真笑得更欢了。
秦柏在旁微笑看着,嘱咐妻子道:“八月底出孝,叫人给含真备下两三套稍有点颜色的秋衣,预备换洗就是。那时节都快要入冬了,又要再做新衣裳,也不必浪费了。等到明年秋天,孩子长高了,今年做的衣裳也穿不上了。”
牛氏答应着,又想了想:“宫里先前赏出来的物件里头,不是就有小女孩儿穿戴的首饰么?也拿出来给桑姐儿好了。在咱们家里,这些东西除了她,原也没别人可用。”
秦柏点头。
秦含真就这么捧着一个精致的花梨木匣子回了明月坞,匣子里头装了一套小女孩用的珠花首饰,还有几件玉佩、玉环、玉镯子什么的,算是给她已经挺丰厚的私房再添上了一笔。
回到自己的房间,秦含真就把青杏与夏青都叫了过来,欣赏她刚得的首饰:“你们来瞧,这是宫里赐下来的东西,祖母刚才给了我,说是等出了孝后,出门作客或是遇到一些比较重要的场合时戴。我都不大认得这些是怎么戴的,镯子什么的我清楚,这个是啥?插头上的吗?但也太长了吧?”她拿的是一个足有一个半尺长的银丝镶珠花饰,连个能固定的簪针都不见,这要怎么戴呢?
夏青看了就笑道:“这个是配双鬟用的。”她接过去,往秦含真头上比了比,“姑娘瞧,这两端各有一个小钩子,将花饰弯过来,绕着发髻,就象一个环似的,钩子扣上,就固定住了。若是您怕它晃一晃就会掉下来,就再寻个小簪子簪上,再稳妥不过了。”
原来是这样用的!
秦含真恍然大悟,又兴致勃勃地拿起了一个玉环:“那这个呢?说它是玉镯子,太小了,说是戒指又太大,这能做什么用呀?”
这个连青杏也知道:“这是做禁步用的吧?我回头打个络子,再配上流苏,姑娘就能佩在腰间了。这个眼下也能用的,我去打个青白色的络子好了。”
夏青点头:“眼下天儿正热,拿青白色的络子去配,看着颜色也清爽。这个玉环真是好,姑娘瞧,它绿得就象是一汪湖水似的。这样的好玉,已经不多见了。我也就是在长房夫人那儿见过一个簪头,是这样好的玉,颜色还没有这个青翠呢。长房夫人等闲不会戴它,说是怕不小心摔坏了,再也难找绿得这么好、水头又这么足的美玉去。”
秦含真顿时连呼吸都放轻了两分,忙小心将玉环放回了匣子中,郑重盖好匣盖:“小心收起来吧,可别弄坏了,也要看紧一点,别让人摸了去。”
青杏笑着接过匣子,应了一声。夏青则道:“瞧姑娘说的,咱们家的丫头,哪个有这样的胆子?姑娘的首饰,谁还敢偷摸了去?”说完她也跟着青杏,一块儿把首饰匣子护送到里间柜子中去了。这样的贵重物件,她也是有些不放心的,盯着青杏稳妥地收藏好东西,又把钥匙贴身放好了,方才松口气。
莲蕊在门口唤夏青:“姐姐,松风堂的一位姐姐叫人来寻你。”
夏青从里间走出来:“人在哪儿呢?”
莲蕊身后冒出一个人来,探头望了夏青一眼,便又缩了回去。夏青顿了一顿,掀了帘子出去与那人说话,不一会儿回到屋中,跟青杏使了个眼色,便到秦含真面前说:“姑娘,松风堂里一位素来与我交好的姐姐有事寻我过去说话,我去去就来。”
秦含真爽快答应了:“你去吧,反正我现在也没啥事儿。一会儿午睡起来,我就做功课了。”
夏青笑着退下,又朝青杏看了一眼,便掀了帘子出去。青杏看了看秦含真,跟着出了屋子,不一会儿才回转,侍候秦含真松开头发,上床午休。
秦含真打着哈欠问:“夏青叫你出去做什么呢?莫非松风堂那边的邀请有什么不对?”
青杏扶着她在床上躺下,又燃了驱蚊安神的香,取了把扇子来,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一边给秦含真扇扇子,一边低声回答:“是松风堂的画眉打发人来叫夏青过去。这画眉与她交情倒是寻常,但画眉是鹦哥的妹妹,找她也是为了鹦哥的事。姑娘不知道,端午的时候,许家来人,鹦哥奉命过来请姑娘和哥儿去枯荣堂与客人见礼,冲着夏青说了些荒唐的话。”
她把当日之事一五一十地给秦含真说了,才道:“那时候夏青姐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好跟姑娘说,便私下与我商议了。我觉得长房那边不管有什么用意,鹦哥的行径就很是不妥。姑娘年纪小,不懂这些,我便禀到老爷太太跟前去了。太太说了,会寻人打听的。只是后来遇上梓哥儿病了,家里人也没闲心去管别的。今日听说许二夫人到府里来了,还在清风馆坐了好一阵子,想必是太太那时从她那儿问明白了事情原委,左不过是许家想要高攀姑娘吧?许家到底是亲戚,便是有不妥当的地方,老爷太太也不好公然发作的,况且许家又不曾将事情明言。但鹦哥有错,咱们家自个儿就能罚了。鹦哥兴许是听到了风声,心里害怕了,才会请夏青过去。毕竟这事儿是夏青说出来的。”
秦含真还真不知道许家打过自己的主意,听得直皱眉头。她这个身体才八、九岁大,许家的许峥都十几岁了,要不要这么厚脸皮?她一想到当时许家两个姑娘穿戴都与她相似,都叫人说象是姐妹一般了,就更觉得身上鸡皮疙瘩直冒。
她对青杏吐嘈:“怪不得我跟许岫姐妹俩谦虚地表示,不曾读过什么书,只些须认得几个字,她俩脸上的表情就那么失望,好象我犯了什么大罪过似的。她们是觉得我学问不好,配不上她们哥哥吧?可谁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显摆自个儿多有学问呢?更何况,她们哥哥既然这么厉害了,就不要委屈自己看上我这么一个乡下土妞了,这京城里有的是跟他年纪、才华都相配的好姑娘。我真是不明白,许家不是挺有出息的吗?书香门第哪,家里也是做高官的,许峥听说还是有名的小才子,他应该不愁娶不到媳妇吧?许家盯上我做什么?哪怕是盯上二姐姐,都更有成事的可能吧?还有那个鹦哥,她在我们三房也待过些时日,我往日瞧着她还好,真看不出她对许家这么推崇哪。居然想要我穿着打扮都合许峥的喜好?他许峥算老几?!”
青杏抿嘴笑道:“姑娘不喜欢,不搭理就是了。这府里一向是长房夫人当家,她娘家的侄孙子,自然是满府的人都只有说好话的了。”
秦含真撇嘴:“反正我不喜欢长房和许家的态度。本来还想,当亲戚处着就是了。但现在他们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我以后还是远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