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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身体如同石头一样迅速沉了下去。
萧俊让人拿了一个手电筒过来,男人朝着海面照射了一下,十几秒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满意的点头,男人擦了擦枪口,然后转身看着已经眉心起了深深的皱褶的薄临城,“心疼了?”
萧俊看着身姿挺拔的男人,摸着下巴,在男人的身边走着,“看着自己的太太被扔到海里喂鱼的滋味,可好吗?”
他本来是不想让那个女人死的,只是就刚才那么十几分钟,他就看出来了那个女人对薄临城用情至深,这样的女人死了,对这个男人,才是一种刺激,痛苦失去最爱自己的人,这样也叫作残忍偿。
他这样的人,最能够明白,什么才能让人痛不欲生。
要不是这个男人下手太狠,让他现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他也不会这么孤掷一注自投罗网,今晚,就这样玉石俱焚好了,他死,也要这个男人和他最重要的人来陪葬撄!
就在那一电光火石之间,薄临城一下子就从萧俊的手里夺走了那把精致的手枪,男人以最快的速度退到秦尔冬病床的一旁,这样,就能避免那些萧俊的手下拿着秦尔冬来威胁他。
之前是因为时暖在这里,他一个人根本无法顾忌两个人,现在好了,他只用保护秦尔冬一个人,也不必分心。
这样胜算就会大很多。
更何况……
萧俊感觉到了自己后脑勺上抵着的东西,冷笑,“就算你挟持了我又如何,我死了也没关系,对面那些人我都是下了命令的,今晚,不管如何,都会将你乱枪打死!本来还想让你多活一会儿折磨一下你,可现在看来,你已经活腻了……”
薄临城用了几分力道抵着男人的头,嗓音清冷到了极致,“是么,你真以为,你杀得了我?”
萧俊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男人从头到尾就过分冷静,甚至是……
甚至是他朝着那女人开了那一枪,他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波动,他没有在他的眼里看到害怕的神色,为什么?
是他算错了吗?
萧俊心口狠狠一缩,他立刻想让手下开枪,可就在那一秒钟的时间,薄临城便一脚踢了秦尔冬的病床,病床从眼前滑过,无数的人从舰船的四周上来,以最快的速度制服了萧俊手下的那些黑衣人。
耳边是军舰迅速驶来的声音,萧俊笑了,他早就应该知道,他敢这么单枪匹马的来,一定是做好了准备的,他刚才就不应该和他在这里拖着,男人的表情做得越冷静,他就以为他是在思考对策,可其实并不是,他只是在等那些救兵的到来。
从码头到这里,足足要开半个小时的船,他竟然那么傻,会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可到头来,还是输了。
不过,也不至于输得太惨。
萧俊看着迎面走过来的警察,狰狞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好,好,好,算你狠……”
“只是,你太太能和我一起死在这里,我也不算太亏。”
男人的嘴里含着药,说完那句话,萧俊直接就吞了药,男人的血管瞬间膨胀,挣脱了薄临城的桎梏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七窍里流了出来,口吐白沫,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格外可怖。
薄临城把枪扔在地上,白叶凡从前方走过来,看了一眼躺在甲板上的男人,“没事吧?”
“嗯……”
男人转身看了一眼秦尔冬,只见女人的脸色苍白到了极致,几尽透明。
白叶凡走过去,伸手探了一下女人的脉搏和呼吸,眉头狠狠地皱起,“生命迹象很微弱……”
白叶凡转身,嗓音几乎沙哑的吩咐道,“准备返航!”
……
半个小时后,医院。
秦尔冬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她的主治医生是五年前薄临城从德国请过来的知名脑科专家,秦尔冬昏迷主要是因为车祸导致神经出现了问题,经过了几次手术,却还是保持昏迷的状态。
杰克走过来,看了眼担架上的秦尔冬,伸手摸了一下女人的脖子,直接把女人推进了病房。
三分钟后。
“生命迹象?”
“没有波动……”
护士瞪大了眼睛,“医生,病人没有脉搏,也没有呼吸了!”
杰克看了一眼一旁的心电图,呼吸微窒,朝着一旁的助手说道,“准备电击!”
“呼吸器!”
“击!”
一旁的机器发出喧杂的声音,最后,就在杰克打算放弃了的时候,女人的心跳重新跳了起来,心电图恢复正常……
秦尔冬的眼皮动了动,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而在另一间急救室,那一颗小小的子弹,也被医生从女人的胸口取了出来。
叮。
子弹被放进一旁护士递过来的盘中,医生摘下口罩,走出去,“病人的亲属呢?”
护士抿了抿唇,没说话“……”
薄临城一直守在秦尔冬的手术室外面,等到杰克出来了,男人立马迎了上去,“她怎么样了?”
杰克给了薄临城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叹了口气,“谢天谢地,她终于醒过来了!这简直是天大的意外!”
让植物人清醒其实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如果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病人本身有强烈的想要苏醒的***,那么说不定……
今晚可能秦尔冬便是受到了刺激,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人醒了,他这个医生,心里头是真的很高兴。
毕竟他已经照看了她五年之久,医生和护士都对她付出了太多的心血,现在人终于醒了,对于他们而言,就如同完成了自己的宿命一样。
薄临城不知道要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总而言之,无数的情绪涌上自己的心头,手心都在滚烫的震动着,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却又如此的真实。
秦尔冬因为过分疲倦又重新昏睡了过去,杰克说这是正常的现象,等到她休息好了,自然就会醒过来,让他不要担心。
护士推着秦尔冬到了住院部的病房里,把一切都安置好了,只留了一个护士值班,薄临城也在外面守着。
凌晨两点。
薄临城守了秦尔冬一个小时,然后打电话通知了秦家的人,这才去了时暖的病房。
女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是整个人还是昏迷的状态,是因为麻药的作用。
那一枪朝着女人的胸口开枪的时候他也是很害怕的,好在萧俊并没有打算让她一枪毙命,而是想让她在剧痛之下在海里被淹死,若不然,她这条命,可能就真的没有了。
当时水下的动静他听见了,算一算时间,潜水过来的应该早已经埋伏在下面等待时机了,所以他才眼睁睁的看着时暖被人推下去,这样,其实对他而言更有利。
但是……
男人的手掌托着女人的发丝,细软的发丝像是丝绸一样缠绕在男人的之间,薄临城低头,表情痛苦而狰狞。
“时暖,她醒了。”
他心爱的姑娘醒了,他要拿她怎么办?
薄临城人生第一次纠结,但其实,如果时暖醒着,他亲口说出那句话,她心里头会很清楚明白的知道他的选择。
选择秦尔冬,而不是她时暖,这不是薄临城最真实的想法吗?
他也从来,都不爱她,所以,在生命的面前,该选择谁,那是不用抉择的,他会直接作出决定。
今晚是如此,未来,也应当是如此。
司亮来了,他看着薄临城,低低出声,“薄总。”
不久后来的人还有薄酒酒。
“二哥……”
薄酒酒心里也不知所措,她知道了,今晚发生的一切,她现在都知道了。
刚才接到白叶凡的电话,到医院门口,她和司亮不期而遇,一起看到了白叶凡,后者把今晚的事情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他们。
她手心冷得厉害,秦尔冬醒了,那意味着,是不是二哥和嫂嫂,就要这样结束了?
目光落在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的脸上,那惨白的脸色,让她看着都觉得心疼,“嫂嫂她没事吧?”
“没事。”
薄临城从座位上起来,看了一眼司亮,“帮我照看一下她,我出去抽根烟。”
“对了,有烟吗?”
薄临城伸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什么都没有,他的手机也扔掉了。
司亮从自己的西装内侧口袋里拿了一盒香烟和打火机递给面前的男人,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然后看着男人转身走了出去。
那背影,就这么掺杂着深重的心事,让人看着都觉得无比的沉重。
薄酒酒跟着就要出去,司亮叫住她,“你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这个时候,那人肯定是谁都不想看见。
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思考,然后,做出最遵从自己本心的决定。
薄酒酒的脚步就这样顿住了,她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的眼前闭上,连同着男人的背影一起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心口堵得厉害,她转身,“臭司亮,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司亮装作不懂,语气淡的很,“你在说什么?”
“前些天嫂嫂不见了,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实话?”
要不是刚才她留下来和白叶凡多说了几句话,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男人伸手抵着眉心,“告诉你了又怎么样?你一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告诉了她,她不过也只是会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束手无策,能帮什么忙呢?
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到时候还要加上一个她需要安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薄酒酒看着五官冷静淡漠的男人,蓦然就冷笑了起来,“原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配知道真相是吗?就因为你觉得我无能,所以当时我问你,你也不曾回答我,只是转身离开?”
当时她跟着司亮走出病房,后者却一如既往的冷漠,像是无数次离开时候的背影一样,冷然决绝。
司亮看着她,走到她面前来,高大而挺拔的男人,一下子就挡住了她头顶的光,投下来一片的阴影,“薄酒酒,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就因为他死了,你就不肯放过我是吗?!”
薄酒酒从来不愿意在司亮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可现在,她心口也跟流血了似的,受了伤,人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阿南哥已经死了,你到底要多久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到底还要恨我多久!就因为那天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是吗,可是司亮,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如果知道司南在来的路上会发生意外,她怎么也不会打电话让他来。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呢?
她不会未卜先知。
男人的五官像是染上了一层深黑的颜料,五官都变得阴冷起来。
“是,他的死是意外,可如果不是你的那通电话,当时他已经坐在了飞去美国的那般飞机上,薄酒酒,你要我怎么原谅你啊。”
那是他的弟弟,亲生弟弟,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
薄酒酒望着他,“所以你就连我也不要了,是吗?”
女孩的脸上爬满了泪水,“你就因为一个意外,因为我打了那通电话,你就忍心把我们的未来都扔掉了是吗?那我呢,你是不是也要我把对你爱的放进坟墓里,你是不是想让我彻底忘了你!”
薄酒酒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她遇到的人都是这样,爱情从来都不是圆满的。
嫂嫂也是,她也是。
为什么司亮就不能原谅她?
为什么就要把死亡压在她的身上,他明明知道,只要他一直不原谅她,她就难受的要命。
司亮忍住帮她擦掉眼泪的冲动,把手插进长裤的口袋里,身姿冷冽而修长,“是,忘了我。”
“忘了你,就是要我忘了从小到大的一切……”
薄酒酒退后了两步,朝着男人扬了扬下巴,“司亮,你还不如杀了我。”
“如果我死了,我就可以把对你爱,都带到坟墓里去,这样你就可以好好活着了。”
她转身,背影决绝而孤冷。
也许是和嫂嫂待在一起久了,她的骨子里,似乎也学到了嫂嫂的那份偏执。
爱一个人就要费尽一切去爱,只有用光了自己的力气,累了,她才能停下来休息,等到自己的心不会动了,那么那个人,就自然而然的会从自己的生命里离开了。
对于司亮,她暂时放不下。
对于司南,她有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可是他真的这样偏执的把司南的死归结在她的身上,她觉得不公平。
司南肯定也不会同意他这样的。
她还记得司南在电话里告诉她说,“你别怕,我很快就过来,很快……”
“我哥很爱你,酒酒,你要相信我。”
司南那一句话,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可是最后,她没能等到司南,也没能等到司亮。
那个说了要来找她的人,没有来。
那个说了要爱她一生的人,没有来。
她看着血液滚烫而血腥,染满了自己的手指,余生,似乎走到了尽头。
却又好像长路漫漫。
……
秦乐安和秦岩林慧成也来了医院。
看到了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的秦尔冬,秦乐安激动的眼泪都出来。
三个人一起去找了医生,了解了一些基本的情况,都无比期待秦尔冬醒过来的时刻。
秦乐安在玻璃窗前找到了独自一个人抽烟的男人,下面是灯火霓虹,男人的背影寂寞孤冷,她心口微微一颤,走过去,伸手把男人手指间的香烟取下,掐灭。
“薄哥哥,姐姐醒了,你不开心吗?”
男人重新又点燃一根香烟,秦乐安看他这个样子,没有再伸手去夺。
只是开口,“薄哥哥,为什么姐姐醒过来了,你却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心底有点害怕,“你是不想实现你之前说过的话吗?你说过,只要等姐姐醒过来了,你会对她好,会娶她的。”
秦乐安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说挚爱是姐姐的男人,在这样的时刻,会一点也不激动,他为什么不守在姐姐的病床前,等到姐姐一醒过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
不是一般的剧情都是这样发展的吗?
为什么落在她眼底的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薄临城重重的吸了一口烟,那苦涩的味道窜进人的肺腑里,然后再从唇齿间吐出几缕青烟白雾,分明的五官瞬间晦暗不明,模糊不堪,秦乐安有些摸不清男人心底的想法,甚至看不清他的眼神。
“乐安,”薄临城嗓音是被烟雾浸染后的沙哑,模糊不明,他一双眼睛却依旧湛黑,“我开心。”
他重复了一遍,“我很开心。”
秦乐安看着他说出这两句话,可心里头却依旧堵得厉害,她看得出来,他一点也不开心,他很纠结。
秦岩很快也找过来了,他看着杵着拐杖的男人,冷厉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走过来对着男人就是一个巴掌。
那一巴掌直接把男人的身形弄得踉跄,薄临城皱了皱眉头,侧脸冷漠无情,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任何的反抗。
秦岩微微的喘气,手指指着男人的眼睛,怒不可遏,“薄临城,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么保护的?这么晚了,为什么会被人绑架!”
外面那些警察,他都看见了,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弄清楚了一切。
今晚上,是有人从医院把尔冬给带走了,回来的时候一度休克,差点,就差一点,他这个女儿就没了!
秦尔冬,是他秦岩最优秀的孩子,年纪轻轻的已经有所作为,曾经一幅画作都可以拍卖到上百万,那个时候,她在云城乃至整个国家都是人人眼中的天之骄女。
可就是那一场车祸,他的女儿,就变成了植物人,躺在这个医院里昏迷不醒了整整五年之久!
他这个老年人这些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谁知道!
那一巴掌把一旁的秦乐安吓坏了,她一时间手足无措,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攥住了秦岩的手臂,“爸,你这是干什么呢?姐姐现在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她醒过来了!你应该开心不是吗?”
“醒过来,医生都说了这么惊喜,是意外!”
秦岩咄咄逼人,“薄临城,你记得你当初跪在我面前说自己错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如果不是你,我们尔冬怎么会在医院里,在那冰凉的病床上躺上五年?是你,害了我的女儿,你差点弄死她!今天晚上,如果不是她命大,如果不是医生高明,你就是让我和尔冬的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为什么会有人绑架她,这里是医院,你为什么不多派人守在这里?”
他说了会保护好尔冬的,这就是他所谓的保护吗?
薄临城捏着拐杖,半晌才缓缓开口,“是我疏忽了。”
秦尔冬是医院的高级vip,何况他已经要求了医院对她的身份保密,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萧俊过分厉害,秦尔冬根本是不会出事的。
他能够想到的,就是萧俊在医院里也有暗线,所以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查到秦尔冬的存在。
还有时暖。
她的身份也一直是一个秘密,现如今,除了薄家,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若不是萧俊那样的人太擅长于情报收集,怎么可能会发生今晚上的事情?
但是,是他没有处理好,是他没有保护好秦尔冬的安全,所以无论秦岩怎么对他,他都是能够接受的。
秦岩看着男人八竿子不出气的样子就气得牙痒痒,男人伸手扶着眉心,“乐安,你回去病房看着姐姐,我和他有话要说。”
秦乐安跺了跺脚,“爸……”
“回去。”
父亲的话永远是那么简洁,但是丝毫不容许人的反驳。
秦乐安即便是再担心,也只能挪动脚步回去秦尔冬所在的病房。
一瞬间这个地方就只剩下薄临城和秦岩两个男人,年纪相差倒是大,只是气场却是差不多,都是冷漠而喧嚣,让人不容易靠近的那种脾气。
秦岩叹气,看着面前被打了也一言不发,甚至不伸手去碰一碰已经红肿的脸的男人,冷冷嗤笑,“不要以为你摆出这副样子,就能让我原谅你,薄临城,如果不是因为你五年前跟我说你无论如何也会让尔冬醒过来,之后还会照顾她一辈子,我才不可能把我的女儿交给你。”
“我说过的话一向算数,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现在她也已经醒过来了。”
“这几年,耗费在尔冬身上也有好几个亿了吧?”
“嗯。”
说到这里,薄临城的眼皮也没有眨一下。
他肯定是会救活秦尔冬的,无论要多少钱多少人力,那都不是问题。
秦岩笑了笑,“尔冬醒过来了,是应该你兑现你诺言的时候了……”
男人的手掌蓦然握紧,只听见秦岩低低的开口,“那孩子打小就喜欢你,之后你去柏林那边工作,也是抛下了这边的工作和学习偷偷摸摸的跑去见你,尔冬是真的喜欢你,她这次能醒过来,说明你们也是有缘分的。”
“嗯。”
这一点他自然知道,秦尔冬从小就喜欢跟在他的身边,女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可谓才貌双全,那个时候他和她可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虽然不在同一届,但就是在一个学校,偶尔一个同框,也足以让那些学校里的八卦学生们,热议很久。
那个时候的论坛热门基本上都是他们,他起初对此很是厌烦,但是久而久之,好像也就习惯了。
就像是他习惯了秦尔冬会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一样。
那个时候人还太年轻,他一直以为,自己也会和秦尔冬这么一直走过去。
只是,一切都是在他去了一次柏林之后改变了。
他完全记不清楚那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看了无数的医生,医生给出了他各种各样的说法,他听得懂和听不懂的,都告诉了他一件事。
他患了失忆症。
是因为那场车祸。
他失去了三个月的记忆。
而就是在那次车祸里,秦尔冬重伤昏迷,而开车的人,就是他……
“我说过的话,是不会食言的。”
他就是这样的,无论怎么样,绝对不会把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情当做没发生过。
秦岩听见他这么说,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于是这个世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薄临城把一整包香烟都抽了个干净,只觉得自己的肺腑里全都是香烟的味道,让人难受的想要呕吐,他明明想要抬脚走去秦尔冬的房间,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去了时暖所在的病房。
薄酒酒已经走了,司亮倒是听从他的吩咐,一直在这里守着。
男人皱了皱眉头,“去问过医生了吗,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手术之前只是受到了刺激,又加上手术中添加了麻醉剂,所以可能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薄临城点点头,“既然没事了,连夜让人把她送回去,记住,不要被人看见。”
不要被人看见。
司亮看着男人的侧脸,没多说什么,只是立即行动了起来。
最后让人推着病床进了电梯,司亮亲自把时暖送回了薄家别墅。
好在他已经提前打电话通知了别墅的阿姨,他开车到了外面的时候岑姨就出门来迎接了,她昨天有事,所以没有在家,怎么这才多少个小时,太太就成了这个样子?
司亮看着满脸压抑的岑姨,皱了下眉头,“一会儿会有护士和医生跟着过来,今晚守着她,等度过了危险期给我打电话。”
说完就抱着时暖朝着房间里面走。
岑姨愣了一下,跟上去,“这,司助,太太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先生呢?”
司亮蓦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岑姨,沉沉叹气,“不要问太多问题,按照我说的做。”
“……”
岑姨心口一缩,很快点头。
既然助理这么说,那么肯定就是先生吩咐的了。
太太真是可怜,这才遭罪没几天,怎么就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叫做自古红颜多薄命。
司亮抱着时暖上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抱着时暖去了她自己的卧房,里面很是整洁,女人是很会收拾的,卧室的每一件东西都规规整整的摆放着。
岑姨帮忙过来铺了床,不久之后医生就从楼下来了,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医生,时暖的这次手术也是他主刀的。
让人把医疗仪器放好,又给时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等到女人彻底没事了,岑姨才带着医生和护士下楼。
楼下有客房,收拾收拾就可以让他们入住。
司亮很快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再次吩咐了岑姨,让如果时暖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通知他。
因为他以为薄临城可能暂时不会回别墅,毕竟医院里还躺着那位秦小姐。
就算别的人不清楚,关于薄临城身边的事情,他这个助理,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正因为知道,所以他也更能明白那男人此刻的纠结。
可他也无法帮忙。
……
深夜时分的剧痛来得格外的突然,胸口像是火烧刀凿一样的苦楚,眉心约乎皱成了一团,苍白的嘴唇上下一抿,呼吸是如死海狂风时般的喧嚣。
海水,海风,月亮,黑影……
喉咙被咸咸的海水堵住,无法呼吸,眼睛也睁不开,只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在流血。
她还能感觉到那子弹穿过自己的皮肉,迅猛而惨烈,她仿佛能看见那一幕场景。
可惜她眼睛看不见,否则,她多想敲了敲,那个她几乎用了自己生命去爱的男人,是用了怎样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最后一刻。
生命的最后一刻。
死在他的眼前,其实也不算白活了一趟。
只是,她死了,他会怀念她吗?
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秦尔冬。
她知道,当时在船上,另外一个人就是秦尔冬。
她知道的,这就是女人的直觉,那可怕的直觉,可怕到,让你明明不想知道,却径直窜入你的脑海里。
她在落海的那一秒钟想了很多很多,如果自己还活着,她可能再也不会和以前那样固执了,她只想看到他好好的,度过余生,哪怕自己只能在角落里默默的观望,那又如何?
奢求太多,到最后,只不过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伤害罢了。
她要是死了,如果,如果他能活着,如果他心爱的姑娘也能够活着,那样也好。
他的人生不必有厌恶的情绪,至少,他会和自己喜欢的女人携手余生,不必和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从不曾快活过一天,欢喜过一时。
爱一个人不就是这样的么,只要他能好好的,那就好好的了。
她现在是死了吗?
是死了吧?
身体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整个人像是被绳索束缚着,死死也无法动弹。
只是那剧烈而张狂的疼痛,轻而易举的席卷了她身体的所有角落,她疼得想哭,却睁不开眼睛……
她是还活着吗?
可是为什么会活着……
她明明必死无疑了。
那儿是深海,她中了枪,她一定是死了。
月亮在窗外悬挂着,窗户微微的打开,有皎洁而朦胧的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跑进来,调皮的在女人的眼皮上跳舞,她似乎是看见了光。
一道黑影背着月光,看不清五官,看不清神色,亦看不清那眉间的皱褶。
冰凉的手指落在女人的柳眉上,有些心疼,是麻醉过去了,所以开始疼了吗?
似乎是心灵感应一般,当男人的手指碰上来的那一刹那,时暖倏然睁开了眼睛。
胸口闷闷的疼着,疼得她的脸色煞白,薄唇微微的抖着,可是她的眼睛,却分明的看见了男人的脸,有些呆滞,有些迷茫……
时暖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薄临城……”
“是我。”
他在这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医院,要跑回来看她,哪怕就是看着她昏睡不醒的样子。
时暖心口冷到了极点,她沙哑的开口,“你也死了吗?”
他们……一起死了吗?
薄临城看着她,皱了下眉,没理会她这个问题,而是直接开了灯。
他冷漠的五官一下子清晰的落入人的眼睛,时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这个房间,是她的卧室。
她没死。
她的手心是热的,她的眼睛很疼。
她松了一口气,可是心底却又是那般的难过,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你以为我会在哪里?”
他此话一出,时暖直接忍着疼冷笑出声。
她闭了闭眼睛,“你当我是傻子吗?当时我只是看不见,我什么都听到了……薄临城,她是谁?”
她知道秦尔冬,可是,她却想让他亲口告诉她。
也许这样,她能够快点心灰意冷。
薄临城脊背僵了一下,男人的指尖冰凉,嗓音像是被夜色浸染后的凉薄,“你不是都听见了吗?他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你有你的心尖人。”
她从前不知道,回来云城的时候不知道,却是在之前,他夜里朦胧低语时分,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你有哪里疼吗?医生就在楼下,我叫他们上来。”
他没有心情这个时候还和她谈论秦尔冬的事情,他现在关心的是她身上的伤。
时暖却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牵扯了伤口,鲜血溢满了她的睡衣,浓重而新鲜的血腥味一下子窜入了男人的鼻端,令他神色大变。
而她毫无知觉,只是拉着他的手,像是拉着她生命里的最后一根浮木,“所以,你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死,是吗?”
“你不会死,”薄临城安慰她,“我知道你会安然无恙。”
“是啊,我怎么忘了,你可是薄临城……能把什么事情都做到万无一失。”
她丢开男人的手,低头看着自己染满了鲜血的上衣,“只是我忘了,你要的万无一失,从来都不是我,而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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