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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儿被手上忽然传来的寒气吓了一跳,这才惊觉苏谨晨身上竟冷得出奇,就连那张总如三月海棠般白里透红的脸颊上,也是灰白一片。
她站着的地方,已经汇聚了一小滩水迹。水滴还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棉衣棉裙上往下滴。
“若薰姐姐,这、这是怎么了呀?”茜儿难受得快哭出来,一边扶着她往前走,一边哭道,“你刚才是落水了么?”
“若薰姐姐!”屋里忽然飞出来个浅碧色的身影。“你怎么身上都湿透啦?!”芷兰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进屋,屋里头暖和!”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苏谨晨就往陈逸斐屋子走。
陈逸斐原本听说苏谨晨回来了还有些高兴,一进门见她是这副狼狈相,当场就沉了脸。
“出什么事了?!”
“奴……奴婢……”苏谨晨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却被陈逸斐一把上前抱住。
“芷兰你去给若薰拿身干净衣裳,再叫婆子们马上抬桶热水来。”
“哦哦哦……”芷兰忙不迭应着,人都到了门口又忽然想起来,“爷……水是抬到若薰姐姐屋里还是——”
“这里!这里暖和。”
“哦,我知道啦!”芷兰忙答应着,一溜烟跑了。
陈逸斐小心翼翼把苏谨晨扶到椅子。
“二少爷……我……我身上湿……”苏谨晨挣扎着就要起来。
“你好好坐着。”陈逸斐把她按下去,随手倒了杯热茶塞进她手里。“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是。谢……谢谢二少爷……”苏谨晨点点头。
她的手已经冻僵,颤抖着想把茶碗捧起来,最终却因为抖得厉害没有成功,反倒有几滴水从茶碗里溅了出来,烙在少女白皙的手背上,顿时出现几个通红的小点儿。
苏谨晨却浑然不觉。
她艰难地伏下身,想去将就茶碗的位置。
却不料陈逸斐先一步自她手中拿起茶碗。
“我喂你喝。”陈逸斐温声道。
苏谨晨眼眶微热,忙垂下眼,“有劳……有劳您了。”
就着他的手,苏谨晨小口小口的喝着水……温暖的液体缓缓在五脏六腑内流过,她僵硬的身体总算有了些知觉——却更冷了。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用力地咬紧。
陈逸斐把茶碗放下,又去拿了自己的貂皮斗篷给她披上。
“可是冷得十分厉害?”他担心道,“你且忍一忍,热水很快就送来了。”
“我知道……”苏谨晨点点头,虚弱地抬头朝他笑道,“您别担心,我……还好。”
陈逸斐叹了口气,索性直接在她身旁坐下,握了她的手在掌心里揉搓取暖。
少女的手只比他的一半大不了多少,握在掌中软绵绵的,却冷得像从冰窟窿里掏出来一般……
“你的手怎么了?”他眸色一沉,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苏谨晨目光怔怔地看过去。
虎口处的水泡先前在湖水里浸泡太久的缘故已经破碎糜烂,此时伤处又红又肿,看着好不骇人。
她却根本感觉不到。
苏谨晨抿了抿唇,用力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没事……先前煎药的时候不小心烫着了。大概……大概在湖水里泡得太久……”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您别看它这么吓人,其实一点儿都不严重……等过几日结痂就好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去湖里?”他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里,仿佛要一眼把她看穿。
苏谨晨的笑容僵硬地停在脸上,明亮的眼睛里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水气……半晌,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
“别问了。”她苦涩地勾了勾唇,明明柔弱无助得让人以为她下一刻就会哭将出来,却愣是强打起精神对着他笑,“求您……别问了。”
心里某处好像忽然重重挨了一拳,只气闷难受得狠狠疼了起来。
他默默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利落的婆子们很快抬了热水进来。
芷兰跟在后头,手里还拿着给苏谨晨换洗的衣裳。
“你先进去梳洗……让芷兰给你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有什么事……等你出来再说。”他温声道。
苏谨晨看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若薰姐姐手也受伤了么?”芷兰忙问道。
陈逸斐点点头,“去拿烫伤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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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兰扶着苏谨晨去了净室,陈逸斐心不在焉地倚在窗边的榻上看书。
里头不时传来轻轻的水声,夹杂着少女清软的说话声……
他合上书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苏谨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想来,总是又被人欺负了。
一个被他“无意中捡回”,又曾在鹂莺馆侍奉过歌舞的女孩子……
他何尝不知道她在这个家里的处境有多难堪……有多卑微。
而这样的命运,注定会陪伴她一生。
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那么心动,又……那么心痛。
他甚至觉得,苏谨晨这样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样子,其实远比她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尽诉自己受了多么大的委屈……更让他难受,也更让他心痛……
陈逸斐失神地看着花瓶里娇艳欲滴的腊梅……直到水声渐渐止了,芷兰从里面掀了帘子出来。
“怎么样?”他忙站起身迎上去,低声道。“她可说了究竟怎么回事?”
芷兰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问了几次,若薰姐姐才肯说。”她不由红了眼眶,“……婉小姐、婉小姐也太欺负人了!这么大冷的天儿居然让若薰姐姐去湖里给她捞手串!亏她还是读书识理的千金小姐……心肠怎么能这样坏?!”芷兰越说越气,不由落下泪来,“您刚才没瞧见……若薰姐姐的伤口都化脓了,我给她上药的时候……”芷兰难受地摇摇头,“我光看着都觉得生疼,真不知道若薰姐姐那小半个时辰是怎么熬下来的……以后非落下疤不可!”
陈逸斐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问,“她现在如何了?”
“若薰姐姐非说她没事,不叫我帮她穿衣裳。”
陈逸斐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