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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妇产科外面的等候区,苏槿第一次见到齐楠。她不是第一次来了,每次挂号预约手术时间后,她总是放医生鸽子。齐楠是外科医生,但经常过来找同事。一来二去,见她见得多了,就认出她来。
苏槿十分好认,她心智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然而这种成熟,相对已经二十六岁的齐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妇产科每年都会接不计其数她这种“失足少女”,她不过是其中一员。想要将孩子打掉,但却有一颗稚嫩的母亲心。在自己养大孩子,和为了未来之路更好走之间徘徊。
齐楠站在她的面前,中午的医院依旧死气沉沉,室内只有灯光没有阳光。齐楠戴着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的站在她面前,说:“饿了么?要不要一起吃顿午餐。”
苏槿神色苍白,抬头望着男人,男人长得很好看,胸前别着名牌,齐楠,外科医生。他长得很正派很温柔,像是小时候打针时一直安抚她的那个乡村医生。
或许是为逃离这里找到了个借口,一向谨慎排外的苏槿点了点头,齐楠带着她去了医院旁边的一家快餐店。
现在正是快餐店忙碌的时候,齐楠给苏槿点了两盘青菜和一个鸡蛋,另外打了碗银耳汤,他自己并没有点多少东西,脱掉白大褂的男人,穿着衬衫,更加沉稳迷人。
“多大了。”齐楠问。
苏槿抬头看了齐楠一眼,只是喝了口汤,并没有回答。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吧。”齐楠见小姑娘神色冷冷,不像是个会推拉的人,也没再啰嗦,直接说明他请她吃饭的目的。
“你想生孩子却怕养不起是吗?”齐楠说,“是这样的,我妻子不孕不育,我和他一直想要个孩子。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将孩子生下来。孩子仍然叫你妈妈,你可以随时来看他,我还会给你一笔很可观的补偿。”
握着碗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苏槿三下五除将汤喝完,抬头说:“不需要,谢谢。”
说完,苏槿起身就走了。
就这样过了一周,苏槿又来了医院,她比上次看上去更加瘦削,高高的个子,比模特还要瘦骨嶙峋。她直接找到了齐楠,齐楠带着她重新去了那家快餐店。
苏槿说:“我跟你结婚吧。”
齐楠震惊抬头,苏槿却拿着纸巾擦了擦嘴角,面色平淡,带着从容。
“你是同性恋吧。”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我和你结婚,咱们两人形婚,孩子叫我妈妈,叫你爸爸,叫你伴侣叔叔。你给我的孩子户口,你将来会回e国吧,我也会跟你去。钱我就不需要了,我希望能继续上学,你帮我在e国报个学校吧。”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齐楠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姑娘提了些趣味,笑意盎然地问道。
“一半问的,一半猜的。”苏槿淡淡地说。
齐楠震惊于苏槿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强的洞察力,也同样惊喜苏槿愿意答应下来。齐楠沉默半晌,后笑笑说:“你等我电话。”
将电话号码给了苏槿,等齐楠给苏槿打电话,两人去见了齐楠父母,办过婚礼后,去了e国。
在e国,同性恋是违法的,而伊万又是e国家喻户晓的模特与演员,两人感情举步维艰。不想让伊万太难过,齐楠主动回国,想要切断这段感情。可谁料回国后的思念*蚀骨,直到苏槿出现之前,齐楠过得生不如死。
他和伊万联系后,说了苏槿的要求,伊万欣然同意。几个月的时间将两人折磨的形容枯槁,在齐楠和苏槿完婚回到e国时,伊万比以前憔悴了不知多少。
齐楠从没有觉得苏槿的要求有多过分,更多程度上,他把苏槿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后来,伊万给苏槿联系学校,她去读了两年金融。最后,因为伊万和齐楠偶然间被拍到一起举止亲昵,苏槿辍学,专心做起了伊万的经纪人,将两人的恋情掩盖在水泥墙下,密不透风。
因为提前辍学,苏槿被归海棠笑话了六年。可她倒不觉得有什么,齐楠待齐初和她都很好,她除了心里对回z国有一丝小小的期盼外,甚至觉得就在e国终了此生也不错。
在e国她有朋友,受尊重,她靠着自己对金融方面得道得嗅觉,个人财产足够她活个几辈子。她以前没钱的时候,觉得钱真的太难赚,而有钱了,反而觉得不稀罕了。物质的满足往往伴随着精神的空虚,她却没有勇气回z国。
这一切,直到齐楠去世,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过完了。
齐楠的车被大货车撞飞,送到医院时已经不行了。他没让伊万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因为他太狼狈了。他越是狼狈,伊万越是忘不了他。他不能拖累了伊万的后半生。
他让苏槿回国去接归海棠来e国,这里有他们的朋友,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一切。他希望如果可以的话,苏槿能照顾归海棠终老。齐家已经没有人了,他父亲死了,他现在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归海棠了。等归海棠死后,所有的财产都会归苏槿所有。
苏槿不在乎这些钱,她能赚。但齐楠待她不薄,甚至说如果没有齐楠,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带着齐初吃苦。两人虽是互惠互利,可齐楠给她的远比她给齐楠的要多。她答应了齐楠,回到了z国。
“头一个月,归海棠软硬不吃,也不要去e国。我怕她难过,就准备在z国待一阵子,并且把小初也接了过来。”苏槿笑起来,然后看着靳斐,说:“回国后第一次见面,就在地下车库,小初指着你说你在和人家打架。”
靳斐想起第一次见齐初,小娃娃睁着眼睛看着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像极了他。就连那爱管闲事的性格,也是像他。他还想过,为什么苏槿这么事不关己的一个人,却生出齐初这样的居委会大妈性格,原来这性格是像他。
靳斐心里是纠结难受的,也是庆幸幸福的,他纠结难受的是苏槿这六年来的生活,虽然听上去云淡风轻,毕竟时间可以融化一切,可他想起坐在妇产科等候区时,脸色苍白内心恐惧却强装坚强平静的样子,他的心真是像被刀剜了一样难受。可他又庆幸苏槿多亏遇到了齐楠,两人虽是互补,但齐楠给苏槿帮助很大,能让齐初像在普通家庭中一样健康快乐的成长,并且成长地越来越像他。
低头亲吻着苏槿,两人极尽缠绵,靳斐想要将怀里的女人吻到他的心口上,让她与他共存亡。亲完以后,靳斐起身,撑在苏槿的身侧,又亲了一下齐初。齐初觉得脸痒痒的,咂咂嘴,翻了个身背对着两人。靳斐和苏槿俱是一笑,两人重新抱在了一起。
现在的生活就是最好的,他们拥有着对方,过往的痛苦都如云烟一般消散。靳斐从苏槿的额头轻吻着,到了双唇,两人唇瓣交缠,都没有闭眼,看着对方眼中晕不开的笑意,俱是觉得幸福的。
蒋宏盛去接的姜宁,姜宁指证了几人后,随蒋宏盛走了。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姜宁的消息,姜家的电话都快将蒋宏盛的电话打爆了。可处理这些事情之前,蒋宏盛有话要和姜宁谈。
姜宁心情很差,她陷入了一场绝望之中,不是绝望于的经历,而是绝望于她的经历会对她造成的影响。她的形象就是温婉大气纯洁如兰,墨兰佳人名声在外,如今却被糟蹋的一文不名。
她本想依靠自己成功的婚姻与营销手段,将自己包装成金牌主持人,未来的发展规划也与自己先前的形象息息相关。现在,这一切都毁了。而毁掉她一切的,是她在六年前丝毫不放在眼里的那个农村丫头苏槿。
接了姜宁回家,蒋宏盛带着姜宁去了书房,开门见山地说:“不管你和苏槿有什么恩怨,你现在去道歉,两个人说开和好,大家相安无事。”
姜宁原本打了一肚子腹稿,想要蒋宏盛帮忙投资她的新节目,听到他的话后,心一下荡到谷底。这个男人,道貌岸然到她都没有看出来。
蒋宏盛的自私一直都很明显,从三百万拍下墨兰图时给她脸色就已经看出来。两人的婚姻,表面风平浪静,相敬如宾,实则暗涛汹涌,各自为政。
姜宁被苏槿喂了个闷炮,心里已经不高兴,蒋宏盛不替她出头,还让她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姜宁虽说已经进入社会这很多年,可终究还是在姜家的教育下有些大小姐脾气。她心里知道就算不认同蒋宏盛,也不该和她顶撞,可她肚子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凭什么跟她道歉?我跟她有什么恩怨?当年宋秋自己跳楼死的,江小遥是宋秋她爸开车撞死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切的源头难道不是因为她去魔笛做酒促?如果她不做酒促,这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到头来她白莲花一样将自己择了个干净,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我头上?相安无事?她一副受害者的嘴脸,不把我整死不罢休,还相安无事?”姜宁暴怒道,“我知道你和我结婚不是因为爱我,只是因为姜家。但你也别做的太过分,我爸妈虽然是你岳父岳母,但却是我亲生父母。”
在姜宁最后说完后,蒋宏盛抬眼扫了她一眼。只是这淡淡的一眼,却让姜宁感受到了难言的压力和心虚。她心虚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蒋宏盛在商场驰骋多年,早就练就宠辱不惊,眼神里的杀气也绝非一般,姜宁吓得有些说不上来话。
在姜宁下意识后退一步,低头看向一边时,蒋宏盛却叹了口气。他心里想将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女人扇几巴掌让她醒醒,可也终究如她所说,她有姜家撑腰,他不敢对她怎么样。
蒋宏盛也摸透了姜宁的性子,大小姐都是这种性子,他对付这种性子的蒋婕对付了二十年,怎么还对付不了姜宁。
他走到姜宁身边,伸手揽住姜宁,姜宁别扭了一下,但是也没有挣扎开。蒋宏盛说:“咱们找苏槿道歉,只是消她肚子里的埋怨和不满,不让她再对咱们使绊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虽然不输于苏槿,但我斗不过靳斐。”
说到这里,蒋宏盛抱歉地说:“也是怪我太无能。”
姜宁听蒋宏盛把所有都揽到了自己的肩上,情绪也纾解了一些:“我不想和她低头。”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蒋宏盛说,“表面上的友好就行,没让你真的对她低头。你是姜家的女儿,她苏槿再有能力,出身也不过是个农村丫头,还去酒吧做过陪酒的行当。你一个g大高材生,和她比什么?”
姜宁自尊心满足了一些,这才点点头说:“好,我让赵斌联系靳斐。”
蒋宏盛应了一声说:“表面上友好,背后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就行。这次我也有不对,你和你妈好好解释一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嫌弃你。我这段时间努努力,咱们生下孩子,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蒋婕唱片推出,新娱的各大艺人卖苏槿一个面子,都纷纷帮忙转发宣传。苏槿带着蒋婕各地跑宣传,小谢要照顾归海棠,接送齐初上学的活就落在了靳斐的肩膀上。
自从知道小家伙是自己亲生的以后,靳斐觉得他越来越像自己,性格古灵精怪的,操心的命,什么闲事儿都要管上一茬。
齐初就读的幼儿园是开始乔衍给找的,国际幼儿园,里面黑白黄皮肤的小孩子都有。父母非富即贵,都是住在南区的。幼儿园是一栋哥特式建筑,坐落在平坦的山崮上,设施建设十分到位,幼师资源也十分充足。
靳斐却接了靳斐三次,每次靳斐都在那里哄一个小姑娘,两个小娃娃坐在椅子上,齐初睁眼看着外面,旁边小姑娘抹着眼泪哭。
“你别哭了。”齐初奶声奶气地对小女孩说,伸出小手摸了摸女孩的头说:“你妈妈说不定工作很忙,过会儿就来接你了。”
小女孩委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掉着泪花,抽噎着说:“我跟她说让她第一个来接我的,今天都又不是第一个。”
“小孩子不能太看重名次。”齐初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和小女孩讲着道理,对小女孩耐心地说:“爸爸妈妈对我们的爱,不是通过是不是第一名来接送就体现出来的。”
“那通过什么啊?”小女孩吧嗒吧嗒地眨眼问。
“陪你玩儿游戏,给你讲故事,和你一起睡觉。”齐初老道地说,“爸爸妈妈不吵架,努力工作,都是为了我们呀。”
提到这茬,小女孩又不高兴了,“哇”得一声哭起来,说:“可是我爸爸妈妈老吵架,我妈妈说我爸爸不要我们了。”
“啊!?”齐初从小家庭和睦,父母伉俪情深,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小女孩“哇”得哭出来,老师都引了过来。齐初有些难过,他认为是他将小女孩惹哭得,手无足措。
“我想安慰她的。”齐初说着,眼睛里也有了泪花,却强忍着不哭,将手上的棒棒糖往小女孩手里塞,越塞越觉得难过,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小姑娘,一手抹着眼泪,一手塞着棒棒糖,“你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终究还是个孩子,齐初很快憋不住了,“哇”得一声也哭了起来。
就这样,幼儿园的走廊里,长凳上两个小娃娃哭起了二重奏,齐初一个劲的解释着,幼师们哭笑不得,赶忙安慰着,可齐初就是止不住的委屈,直到一双手抱住他的腰,将他从幼师中腾空抱起。
“怎么了儿子?”靳斐笑嘻嘻的,心里很心疼,伸手给齐初抹了抹眼泪,笑着说:“别哭啊,我今天来的有些晚。”
“不晚的。”齐初趴在靳斐的怀里,小小一只,到了爸爸怀里后,觉得不委屈了,红着眼眶搂着靳斐。
“发生什么事了?”靳斐抱着齐初,大手温柔地安抚着怀里的孩子,低头笑声问着老师。幼儿园里的老师都是些年轻女性,对于靳斐这样的成功男士自然都认识。靳斐一身西装,帅气俊逸,抱着男孩的动作十分熟练,这样哄着齐初,几个老师的少女心都要爆炸了!
老师解释清楚的功夫,小女孩的妈妈也到了。很快,一场风波就这样结束。靳斐抱着齐初出了幼儿园的门,用纸巾给他擦干净小脸,齐初又高高兴兴地了。
“妈妈今天回来,晚上一起吃饭,高兴吗?”靳斐问齐初。
“妈妈要自己做饭吗?忙了这么多天肯定累了,咱们出去吃吧。”齐初说。
“哎哟,跟我想一块去了!不愧是亲父子!”靳斐哈哈笑着,问齐初:“要不要飞一会儿?”
“好!”齐初张开双手,靳斐双臂用力,将齐初一下举过头顶,长腿迈开,像是举着一个快递箱一样“嗖嗖”得往前跑。
齐初哈哈笑着,所有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等靳斐将他放下来,齐初亲着靳斐说:“谢谢爸爸。”
“叫亲爸爸!”靳斐得意地说。
“谁亲爸爸!?”两人背后,一个浑厚严肃的声音响起。靳斐后背一凉,抱着齐初一回头,愣住了。
靳岸一手拿着粉红色风车,一手牵着拿着粉红色娃娃的靳莱,脸色乌青。
靳莱看一眼爷爷,再看一眼靳斐,然后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
叫完靳斐后,靳莱又看了一眼他怀里的齐初,冲着齐初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叫了一声。
“哥哥。”
靳岸:“……”
靳斐:“……”
靳初:“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