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炜炜豆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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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的心中似乎有种铺天盖地的情绪涌出来,他望着眼前半跪着的女子,一时之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此刻唯一能清楚记得的,就是在许多年前,在沧州的雪夜里,他对眼前的这个女子许下的誓言。

    他曾经告诉过她,“你以后跟着我吧。”纵然周折万般,他终究还是得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他第一次这样强烈的感觉的,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能如他这般幸运的得到这个女子全心全意永不更改的爱意。

    刘宿笑了笑,俯身在薛雁随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转身继续挖着树下的酒坛子。

    当年埋下时本来就不深,所以不过片刻也就挖出了,刘宿擦干净酒坛身上的泥土,抱到薛雁随的身边,揭开了封泥。

    一时间,一种缠绵悱恻的异香弥漫于室,刘宿取了酒杯倒出一杯,却并非如书中所载,味道苦涩。

    倒也不知道这“自笑痴”究竟是酿成了还是没有酿成,但不管是何结果她也不敢取给薛雁随喝。

    “这味道微甜,并不如书上所载的苦涩,应是还未成功,你还是别喝了。”

    正说着,手上的酒杯却已经空了,刘宿仰头不满的看着薛雁随,恨恨骂道,“你知不知道这酒是什么东西,就敢抢来喝了?”

    “若我没记错,这酒在《镂月史·惠王》中出现过,惠王谢子直的王后就服用过此酒,自王后出现在史册上时,就因为服用了”自笑痴“只认识惠王一个人,至死也没有醒过来。”

    刘宿仰头看着薛雁随,男子端着酒杯,唇间含笑柔情无比的望着她,似妖似仙的哄她说:“公主,制此方者,旨在全一人之痴,解一人之痴,但饮一杯,心眼俱迷。我的心中眼中,不早就为你所获了吗?”

    “薛雁随,我小时候有一个愿望,你可知是怎样的愿望?”

    刘宿抱着酒坛喝了一口,伏在薛雁随的膝上,回想着幼年的事情。

    “大约猜到了,无非是找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好夫君。”刘宿咯咯的笑出了声,嗔道:“你也忒不要脸了些。”她有些怀念,又有些感慨的说道:“我一直想要一个向师公那样的绝世好男人来做我的丈夫,是因为我永远也无法忘记我的母亲是怎样的不幸。她饿死在破庙里的那一夜,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

    “公主,你胜过你母亲多矣。”

    “对,我不是她,你也不是父皇。”

    刘宿灿然一笑,抱起酒坛子,酒已喝光,她记得薛雁随曾经在里面扔过一块玉佩,摇了摇酒坛,里面果然有东西碰撞的声音,倾坛倒出来。

    一个通体碧绿的龙纹玉珏落在刘宿的掌心,她拿起来,丝毫也没有想起这个玉珏与阮云长送与她一模一样。

    “薛雁随,这个还是归我么?”

    薛雁随点头,摸了摸刘宿的发顶,神态慵懒似乎在爱抚一只迷迷糊糊的小猫。

    刘宿得了承诺,立刻就将玉珏系在腰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竟然少有的出现娇羞。

    她望着薛雁随,欲言又止,在薛雁随询问的眼中踟蹰了大半个时辰,才扭捏不安的趴在薛雁随的耳边,低到不能再低的说了一句话。

    薛雁随的眼中,神采飞扬,好像注入了天上的星光般璀璨,他看着刘宿,在刘宿羞窘到埋进他的怀中后,才恍然大悟,声音居然有些大喜得发颤的召见太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就全部来齐了,挤在小小的淑芷殿中,一个接一个的为阳平公主诊脉。

    薛雁随抱着刘宿,在轮番诊脉确定阳平公主怀有身孕之后,这位帝国中一向呼风唤雨的年轻人突然沉下了脸。

    “怎么了,你不想要宝宝,那你放我下来···”

    薛雁随伸手按住她的嘴,神情低沉难测,他斟酌了好久,屏退了所有的人,捧着刘宿的脸,黯然说道:“公主,你离开中都可好?”

    刘宿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责问:“为什么?”

    “公主先离开,我答应你,如果皇后把孩子生下来了,一定送到你跟前。”

    刘宿摇头,“你说过的黄泉碧落,你也要和我一道。”

    她声音不大,也没有因为薛雁随的话而感到愤怒,她看着薛雁随,目光坚定无比,在刘宿这样的目光里,薛雁随明白自己无论怎样解释,刘宿也不会答应。

    最终,薛雁随拥住刘宿,贴着她的发顶,似是无可奈何似是欢喜至极的说:“也好。”

    阳平公主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整个中都皆知。

    而昭徽皇后知道以后,不知怎么动了胎气,八个月就早产了。

    外间的人都以为昭徽皇后生下的是死婴,可是知情人却是知道的,昭徽皇后所产下的其实是一个不会说话,有十二个手指的怪物。

    那个一生下来就全身发紫的怪物在产婆抱给昭徽皇后看了一眼之后,昭徽皇后就吓得几乎血崩,甚至连多看一眼也不愿,火急火燎的立刻派人拿去溺死。

    刘宿斜坐在床上,愤愤的捶着手,“是怪物又如何,那是她的孩子呀。她怎么如此狠心。”

    她吃了一口酸枣,握紧了拳头,低声问道:“已经送出去了?”

    酒舒点头,“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已经送到了齐国梁王府。”

    刘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随即有很惋惜,“我都未曾看过他,她是翎儿唯一的孩子的啊!”

    “以后会见到的,公主现在应该安心养胎,把一切都交给驸马操心。”

    提到孩子,刘宿唇间的笑容就更深了,她点了点头,抓了一大把酸枣在手里,一手提起裙子,愉悦的说道:“我去书房看看驸马。”

    远在东边的齐国,梁王府。

    一日深夜突然飞驰而来一骑,马背上的男子素衣持剑,怀中却突兀的抱着一个孩子。

    在寂静的黑夜里,强劲而又有序的叩门声很快就惊醒了守门人。

    男子上前说明了来意,又说出了梁王妃爱徒卞赛的名号,很快掌霜与露成就接了消息赶过来。

    男子将怀中的婴儿交给她们,只说了一句,这是受卞赛之命送来的孩子,请诸位善待。就消失在黑夜中。

    发现这个婴儿不同寻常之处的,先是露成,她刚一把婴儿接过,就看了他与众不同的十二根手指,随后又发现了他虽然不停在张合的嘴巴,但是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不会是醒醒的孩子吧?”

    掌霜闻言,大惊失色上前接过孩子仔细的查看,辨认了许久,徒劳无功的说:“太小了,根本看不出像不像醒醒。”

    “罢了,既然已经送来了,我们梁王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婴儿,先带进屋吧。”

    “只能如此了。”

    露成叹了口,又朝无边的夜色张望了一眼,叹息道:“醒醒走了多少年我都记不清了,掌霜,你还记得吗?”

    掌霜摇头,掩上王府的大门,落寞道:“不知什么时候,醒醒会回来。你说,醒醒要是回来了,那夫人会一块儿回来吗?”

    “也许吧。”

    露成低头看着怀中已经熟睡的婴儿,淡淡回道。

    康辉元年伊始,举国同庆。

    刘行下令晋阳平公主为阳平长公主,远嫁雪域中鄯善国的恪宁公主为恪宁长公主。

    康辉元年十二月二十八,阳平长公主在薛府中产下一名女婴,因尚在月中,即闻乐而笑,小字乐奴。

    是日,被刘行册封为临怀郡主。

    康辉二年一月二十八,帝又册封临怀郡主为昭怀公主。

    康辉二年十二月,帝往清泉行宫避寒。

    携皇后,诸妃,阳平长公主及昭怀公主,以及官员五十人同行。

    路遇昭徽皇后党羽暗伏,昭怀公主遇刺而殇,阳平长公主为救女为马蹄所踏,昏迷不醒。

    满朝皆为昭徽皇后所行恶事而大怒,轮番上书请求将昭徽皇后重处,帝三思再三,下令迫昭徽皇后剃度,遣送幽禁于女寺,余生了断于此。

    因念及先皇哀容,对外宣传昭徽皇后恶疾不治,追先皇而去,同葬皇陵。

    薛府中,刘宿带着满身的伤,依旧抱着乐奴不肯撒手。

    “娘,疼···”

    刘宿摇头,心疼的搂着女儿,“娘不疼,乐奴没事,娘就不疼。”

    “乐奴,来爹爹抱。”

    直到薛雁随赶过来,刘宿才肯放下女儿。

    这一次随皇帝前往清泉行宫,薛雁随在队伍的最后面,因此听到前方的事情,一时间饶是他向来自负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中也吓得不轻。

    当昭怀公主的丧报如约传到他的耳中,虽然知道只是他亲手安排的,但不亲眼赶过来看看女儿,心中到底是不安。

    乐奴向来更加亲近父亲,一听此言立刻就扭着身子向薛雁随扑去。

    刺斛这才能够上前为阳平长公主诊治,她伤得虽是看上去十分严重,但却都是些皮外伤,上些药便好。

    “乐奴,爹爹要送你去一个地方。”薛雁随如珠似宝的抱着怀中才一岁多点的小女儿,依依不舍的说道:“乐奴去了要听话,爹爹和娘一定快快的去找乐奴。”

    她不过才一岁,却像是听懂了似的,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要爹爹和娘,要要···”

    刘宿瘪着嘴坐在地上,眼泪珠子吧啦吧啦的流着,乐奴见着自己的娘哭了,身子奔了过去,也抱着刘宿开始大哭。

    薛雁随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拉开两个人,却被刘宿狠狠一蹬,讪讪的缩回了手。

    “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刘宿却依旧抱着乐奴不肯放手,薛雁随扶着额,真不知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佛,家里养了两个女儿。

    好不容易从公主的手中将女儿接过来,薛雁随自己却又开始不舍起来。趁着昭文皇后垂死挣扎的机会,秘密的将乐奴送到梁国去,这是他一手定下来的计划,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他却开始舍不得女儿了。

    从乐奴出生的那天开始,他就全心全意的爱护着,几乎寸步不离的保护着这个上天赐给他的小宝贝,就连刘宿也曾抱怨过。

    乐奴还未曾满月,就已经因为薛雁随过度的宠爱而招来了太多人如狼似虎的目光,在他们眼中,阳平长公主为驸马生下一个女儿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这意味着驸马的衣钵,这个北昭真正最最尊贵的位置谁都有了可能。

    只要能够得到这位刚昭怀郡主,那么财富地位都唾手可得。

    刘宿厌恶他们看乐奴的眼光,似乎是一块人人垂涎的肥肉,谁都急不可耐的想要吃掉乐奴,全然忽略了乐奴只不过是一个尚未满月的婴儿。

    见薛雁随犹豫不决的样子,刘宿不由得一笑,伸手抱过已经在父亲怀中安稳睡去的乐奴,交给门外的常恕,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

    “这封信一并送去,当年送阿止去的时候,就应该一并送去,只是太急了没来得及交给你。”

    阿止便是刘翎的孩子,那个生来就被抛弃的孩子,小名唤作阿止,大名还没有取。

    刘宿知道姑姑们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无论是他们这一代,还是师父那一代,悲伤的事情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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