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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破晓,浅青色的天空尚未完全褪去夜色。
青幽朦胧的光辉斜斜照进窗户里,宋琅睁开眼,躺在床上短暂地思索了片刻后,她起身简单洗漱了一番,便拎起剑出门。
宋琅习惯性起得早,其余人还没有醒来,她轻步走下楼梯,来到院子里。
庭院内,天色将明未明,料峭的晨风吹拂得人精神一醒。宋琅在树下站定,调整好呼吸后,一抹剑锋,手中便开始挽起剑招。
时空的穿越虽然让她失去了武功,但身体的记忆却还在,此时要重新捡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她不打算隐瞒练剑的事,也瞒不过去。况且就昨天莱珀的反应来看,这个时代的人看不起冷兵器的杀伤力,就算她练得出神入化,他们或许也只会置之一笑,至多不痛不痒地夸一句好情操。所以,她倒不如光明正大落落大方地练。
依照着记忆里的剑式,泛有寒光的软剑在宋琅手中发出阵阵清亮剑吟,一挑,一刺,一撩,招式皆是翩然而飘逸,恍若她遥远记忆里那个出尘绝艳、如玉端方的贵公子。
宋琅练得投入,全然没有发现在不远处,原本用蛇尾盘着树枝休憩在树上的男子早已睁开眼,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远远望来——
为了方便练剑,宋琅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剑招施展间,动作轻灵宛若流风回雪,那一束长而直的乌发也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向脸颊和颈侧飞扬甩落,飒爽而明朗,但她练剑的神态又分外端庄沉穆,因此更显得十分优美……
阿穹蓦地低下头,心中生出浓浓的自惭,不敢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每一次见她,他都愈发觉出她的美好,同时也更看清自己的龌蹉与丑陋。他想,如果他过去的一切黑暗与绝望,是为了可以换取与她相遇的契机,他一定是愿意的,哪怕要他再重新经历多少次,他也甘之如饴。
但阿穹又一直想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拥有这种幸运呢?
树下,宋琅将沈家剑谱的招式练了一遍又一遍,从天初破晓,昏暗岑寂,到日上中天,光芒扬辉。
手腕一转,剑势陡收。宋琅利落将剑挽回收起,她微喘了一下气,用手背拭去额头上的汗滴。这一停,她就看见阳台上站了不知多久,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兰维和莱珀。
宋琅淡淡扫他们一眼,也不在意,一边迈步走回屋内,一边歪过头,用手指将汗湿黏在颈侧的几缕发丝挑开……
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莱珀突然用手肘顶了兰维一下,问:“喂,她的星网号是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兰维睨他一眼。
“哼,我觉得我对她转粉了不行吗?”
“……”你昨天可还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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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洗浴完毕的宋琅走下楼梯,用白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快步走进厨房。
餐桌上,莱珀的目光飘忽着朝厨房的方向游移了好几次,过了片刻,他忽然搁下手中的叉子,在兰维无语的眼神中,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厨房内。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的两人终于出来了。
“琅姐姐,小心烫手,都让我帮你拿着吧。”莱珀脆生生的声音远远传来。
“呀,那就谢谢你了,莱珀。”
兰维握着刀叉的手一顿。
两人不过在厨房呆了一会儿,怎么出来后连画风都变了?昨天还叫人家老女人,今天就叫琅姐姐了,出息呢?
几碟色味俱佳的菜被摆在桌上,莱珀又跑去将自己的椅子搬过来,一脸腆相的在宋琅身边坐下。
“莱珀,你还在长身体,多吃一点。”宋琅扬起笑,将菜碟往他面前推了一下。
“琅姐姐真好。”
兰维眼角一跳。见鬼了,他居然从不知道,这个小霸王还有这么甜腻腻的声线。
鼻间闻着勾人的香气,眼里看着莱珀一脸幸福的吃相,兰维的喉结微不可见地滚了滚,顿时觉得自己叉子上的菜味如嚼蜡……
晚饭时。
当相同的场景再次在兰维面前上演后,他眼一眯,觉得自己对这两人简直忍无可忍了。
于是,他忽然放下手中的刀叉,扬起温柔的笑容,没皮没脸地跟着莱珀唤了一声:“琅姐姐~~”
“噗——”瞬间喷饭的莱珀。
“咳。”宋琅也惊得噎了一下。
见状,兰维唇角勾起得意的笑,他就是想恶心这两人一回,见到莱珀和宋琅一脸恶寒,他觉得就连再次入口的营养菜品,都变得似乎可口了几分。
他满足地用完餐,拭了唇角,才悠悠开口:“对了,从我今天早上在星网上放了你练剑的影像开始,你的粉丝量就一直以每分钟数万的速度往上涨,我刚才看了一眼,你的粉丝量已经破亿了呢。对了,隔壁的赤琏星球有一个王子跟你求婚了,为表诚意,他还在星网上爆了几张照,不过在我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宋琅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真的?快让我看看他的照片。”
兰维沉默了一下,从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的金属细棒,他用手将细棒拉长后,搁在桌上,摁下开启键,黑色细长的金属棒上方便出现了投影雾屏。
他用手快速拨着雾屏,寻找到赤琏星球王子的照片:“呐,就是他了。”
莱珀微翘的唇形一努,指着其中一张男子在泳池里半裸了身、嘴里叼着一枝牡丹花笑得灿烂的照片,愤愤说:“琅姐姐,你看他那一副妖艳的长相,分明就不是好人家的王子,有什么好看的。”
莱珀数落地说完,却没有得到宋琅的回应,他转眼一看,却见到宋琅眨了眨眼,似乎有那么一点脸红。
“琅姐姐!你不会真的喜欢这种类型的吧?”莱珀惊异大叫道。
“咳咳,哪有哪有……”宋琅掩唇轻咳,没有什么说服力地说,“我只是觉得,他尖尖的耳朵看起来很不错,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精灵呢。”
“他、他有什么不错的,长得还不如我呢!”莱珀涨红了脸,愤怒说道。
宋琅敷衍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将雾屏上的立体照片旋转到不同角度,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
她眼睛不离图,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这种投影雾屏的东西,我能要一个吗?”
“不能哦。”兰维含笑摇头,“星盟高层的官员们说,会让你逐渐认识这个时代,但我想,他们不会希望让你被这个时代同化的。”
“哦,这样吗……“宋琅神色不变,只是眼里似乎浮上浅浅的遗憾,“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自己一个人多看一会呢。”
“琅姐姐,你——”莱珀气急地跺了跺脚,不好冲她发火,于是直接瞪向兰维,“哼,都怪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让琅姐姐看!”
兰维一摊手,说:“我也没想到她的审美这么独特……等等,你怎么又动手!”
屋内砰啷作响,一团杂乱热闹。
窗外,有人耸动了一下并不尖的耳朵,一双安静的青灰色眸子里,流露出几分难过,几分凄凉:原来,她喜欢的是那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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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宋琅还是每天清晨起床练剑。
内力日渐充沛的同时,宋琅也不免有隐隐的担忧,好在兰维一直没有检查出她体内有什么异常,估计蓝沽星的高科技,并不能探测出内力这种玄之又玄的存在。
心下安定的宋琅,更是毫无顾忌地修炼起内力。可是阴阳术却不同,宋琅都是在深夜里背着众人修炼的,为了掩饰,白天的时候,她还不得不故作姿态,端坐在桌前写起毛笔字。
之前被她的剑术狠狠惊艳到的两人,自然也满是期待地跑来她房中,想翻看她写的毛笔字。
当时宋琅就将手一按,牢牢压住翻过来的纸张,回绝了两人的请求。
“我不会让你们看的,你们走吧。”她如是说。
兰维手中抛着金属摄像球体仪,微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让我拍几张传到星网上,保管你更受星民欢迎。”
“我再说一次,不许看。”宋琅神色寡淡地说。
“好吧,不看就不看。”兰维收回金属球体仪,转身的瞬间趁她松懈,倏地抽出了一张纸。
他得意笑着将纸张翻过来:“啧,何必这么小气,看看又不会少一块……噗!!”
纸上的墨字映入眼底的一霎,兰维未完的话音顿时转为爆笑:“噗哈哈哈……”
莱珀见状,也赶紧好奇地凑过头,下一刻,他憋得整张小脸都涨红了。
“噗哈哈,宋琅,这字……这字我用脚写出来都比你好看。”兰维毒舌地取笑道。
宋琅沉默了一阵,扭头,开口:“滚。”
于是,自此之后,两人为了顾及她的自尊心,总算不再想着整天往她房间里凑了。
宋琅舒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在昏暗的夜色里,用剪刀将纸张细致裁开。
指间夹起一张画有北斗七星的符咒,宋琅低下头,口中默念一咒,符咒倏地燃起了柔和银光,下一瞬,一只朱红雀鸟安静停落在她的掌心。
她闭上眼,正要施法在式神身上寄魂,耳边却忽然传来极低的滴水声……
宋琅立刻谨慎收手,朱红雀鸟重新化为一片纸张,倏然飘落。
她竖起耳朵,因为内力的提升,她的五感也被逐渐强化,此刻那常人难以听闻的滴水声,落在她的耳里却是异常清晰。
宋琅披了睡袍,往房外走出,滴水声是从楼下的大厅里传来的。
她扶着楼梯的栏杆,眯起眼,看清了楼下在夜色里蜿蜒行走的半蛇男子,顿了顿,她用极轻的气音疑惑唤道:“阿穹?”
听到她低低响起的声音,大厅里的身影霍然顿住。
阿穹回过头,看向站在高处楼梯的女子,眼里飞快划过一抹惶然与紧张。
宋琅仔细看他一眼,目光触及他湿漉漉的长发后,眉心一蹙,继续用气音朝他低声说:“你等等。”
说完,她回身到房内取来一条干净的毛巾,然后站在高处将毛巾朝他一抛,说:“接着。”
阿穹下意识遵从她的命令,接住了她丢下的毛巾,青灰色眸子里却依然是一片茫然。
于是宋琅撩起自己的长发,望向他,示意他将湿发擦干。
阿穹眨了眨眼,余光看到地上滴了一路的水珠后,他像是猛地反应了过来,连忙惶恐蹲下身,用手中的毛巾快速将地面擦干净……
宋琅抬手按了按额头,万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弯腰探身,对着楼下忙碌的身影,轻声妥协道:“算了,阿穹,你随我上来吧。”
阿穹的动作顿了顿,疑惑抬起头看她,见到宋琅已经转身,他连忙跟上,只是眼底还浮动着浓浓的不安。
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惹她生气了?
先前干净的备用毛巾被用来擦地了,宋琅只好伸手取过自己的那条,转头对无措站在门口的男子说:“过来吧。”
阿穹身形一颤,低着头来到她面前。
宋琅示意他转过身后,忖度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还是决定跪坐在他身后的床上。
然后她抬起手,用手里的毛巾罩住他湿漉漉的头发,无视手下瞬间僵硬的身体,一顿乱揉。
“真是的,不知道晚上洗头不擦干头发,是一件对身体很不好的事情吗?”宋琅轻声叱道,语气却是一如往日的柔和。
阿穹许久才从大脑空白的状态中醒来,听清她的话后,他茫然眨了眨眼。他的身体有着蛇类的滑腻,每次从水里出来后,都能不沾带一丝水,自小到大,他也一直习惯让头发的水珠顺着身体滴下,所以还真没有这样擦过头发。
但是……感觉好舒服啊……
柔软的、带着她的味道的毛巾,隔着毛巾在他头上乱揉的轻柔力道,偶尔无意碰到他耳朵的手,还有身周氤氲着的、不同于他天生冰凉体温的热度,都让他此刻恍若身处梦境之中……
大概,这真的是一场梦吧。因为他心底太深的执念,而生出的荒诞一梦。
他眼底浮出淡淡的沉溺,淡淡的想望,淡淡的眷恋。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境,他希望可以永远不要醒来……
将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擦干之后,宋琅捧着他乱成一团的发丝,眼中难得划过一缕尴尬——
他的发质很硬,而且长年的劳苦与营养不良,也让他原本色泽好看的青灰色头发变得枯槁,于是她这一顿乱揉下来,干是干得快了,却不小心让他的头发都纠作一团,打了无数的结。
宋琅郁闷地咬了咬下唇,自己做的孽,跪着也要解完。
于是她放下毛巾,用手指将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梳顺,碰到打结的地方,她便停下动作,用指腹将打结的发丝团轻轻柔柔地捻松后,才凑近头,耐心至极地解开。
她在他背后解结解得认真,阿穹却觉得心底被她用手打了无数个解不开的结。
他剧颤着水润的眸光,却克制着不敢轻易动一下,生怕这一妄动,便击碎了这场柔和的梦境。
过了许久,阿穹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地将自己的尾巴翘起,送到她柔软的掌心。
宋琅疑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青黑色的、滑腻冰凉的尾巴尖,不明所以地将手退开了一些。
阿穹强忍下心底的羞涩,又将尾巴尖往前一凑,带着某些晦涩而甜蜜的心思:别不喜欢我,虽然我的耳朵不尖,但我的尾巴很尖,你摸摸。
宋琅愣住了,她不懂蛇的习性啊!
只是他此时的举动,让宋琅不由回想起爱娇的胖墩虎,想当初,它要她给顺毛的时候,也是这样使劲把身体往她手下送,推都推不开。
宋琅低头认真忖思了一下。
难道他的意思,是要让她给他顺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