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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簪脑子一片浑浑噩噩的,好一会才看清楚面前之人似有些眼熟,但是她此刻心里、眼里根本容不得其他人,只哼哼唧唧地道:“痛……痛……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双白见她满脸是泪,把脸上的胭脂都糊了一脸,只两只水洗一般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自己,看起来异常的……滑稽。
但她偏生满脸仿佛伤心欲绝的样子,让双白不禁有些疑惑,他是刻意用力了点,有意让她吃痛,但是也不至于痛成这副模样罢?
难不成他用力过度折断了她的手腕?
双白迟疑片刻,松了手,却不想九簪忽然一转身,又飞也似地跑了,不忘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来:“你给本公主记着!”
双白看着那道红影奔跑起来轻盈敏捷,三钻两下就消失了,速度快得似脚不沾地,只留下一条红色的拖尾,像一条红色的尾巴,但是对方明显就没有轻功,他忍不住挑眉看看一轮幽幽圆月又看看附近黑黝黝的花园,轻声低喃:“这是山里的……鼯鼠成精了?”
今儿过来偷吃酒宴么?
他摇摇头,转脸看向云姬所在之处,却不由一僵,原来远处竹林边云姬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竹林,仿佛一切不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那里从来不曾站过一个伤心的女子。
他轻叹了一声,到底是少年伙伴,他还是希望云姬能早日醒悟过来,不再如此的……伤心。
他垂下眸子,唇角弯起一丝黯淡的笑容。
双白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发现地上落了一朵珠玉琳琅的嫣红绢花还有一两个小瓶子。
他便捡了起来,先是看了看那珠玉绢花,只觉得样式不像中原的,但是又异常的眼熟,他想了想,又打开了那两个小瓶子,各用手在瓶口轻扇了下,闻了闻。
随后他一颦眉,这瓶子……一个是一种烈性的迷药,一种是毒药。
那只鼯鼠精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还穿了一身红……
一身红?!
他忽然抬头看向柱子上贴着艳丽的红色双喜字,心中暗自道——
这样的日子,还有谁会一身大红?
再加上他方才看见那只凶悍的小鼯鼠精那满身珠玉,分明是新娘的装扮!
双白看着手上的绢花,他想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姑娘赠之以鲜花,男子附之以珠玉银饰,新婚之时戴于发鬓。
这是苗人婚礼中新郎官送给新娘的礼物,有花好月圆之意。
难不成那只小鼯鼠精是今天婚礼的主角——九簪公主?
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双白看着手中的药瓶,眯起眸子,足尖一点,运气向九簪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九簪跑了一会,原是想回到自己楼里的,却发现不管是自己的小楼还是旁边九翠的小楼全部都灯火通明,还有不少汉人士兵走来走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扎眼的红衫,竟没有地方能够更换,她只得一咬牙,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反身就朝新房处再次奔了回去。
果然,因为新郎官还在外头喝酒,这边新房反而人不多。
她看着那些殷红的红绸和喜字,只觉得心中更痛,她四处看了看,寻了一个新房边上专门放置贺礼的小房间钻了进去。
这个时候,客人都齐了,所有的礼物都暂时堆在这里,只等着第二日再收拾。
所以不会有什么人再过来打扰。
她一进房间,便坐在一只送来做礼物的华丽大铜鼓上,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月光,想着今天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着阿奎哥说的那些话——
“小姐,坐在这里,一会子新郎就要来了。”身边伺候的老嬷嬷看着自己照顾的小姑娘如今一身红衣,满头珠翠下的小脸看起来异常的美艳,忍不住笑了起来。
九簪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小袋子,听话地坐在了床上,她抬头看着那窗上硕大的喜字,忍不住冷冷颦眉:“阿古嬷嬷,为什么咱们苗人成亲要学汉人那一套,把那讨厌的字扯下来!”
明明他们就该围着篝火跳舞才是,为什么她要坐在这个冷冷清清的房间里?
阿古嬷嬷立刻紧张地走到窗边左右看看,方才转身回来,伸手轻抚九簪的秀发,轻叹了一声:“小姐啊,有些话可是说不得,咱们可是才放出来啊,特别是大王身上的伤不轻。”
这些喜事用具,全部都是帝国八皇子着人送来的,他们不用也得用,根本不能拒绝。
“何况就算不是八皇子送来的这些东西,咱们苗人现在在城里居住的,也有不少人将苗汉的婚仪都混着用,或者直接用汉人婚仪呢。”阿古嬷嬷温柔地宽慰自己带大的小姑娘。
九簪沉默了许久,她虽然性子活泛了些,但是并不蠢,她知道他们面临的处境,只是……
她忽然轻声道:“嬷嬷,我不喜欢这个样子。”
阿古嬷嬷只以为她是憎恶汉人的婚仪,便哄劝道:“等着汉人走了,咱们回七十二峒重新办一次就是了。”
“不。”九簪忽然抬起头看着阿古嬷嬷,眼神坚定:“我不想嫁给阿奎哥哥。”
“什么……你……小姐你是疯了,谁都知道你喜欢阿奎那么多年!”阿古嬷嬷错愕地看着九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九簪看着她,轻声道:“没错,我喜欢阿奎哥哥,但是我不能嫁给他,也不想嫁给他呢,因为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阿古嬷嬷看着九簪,眼底闪过不忍,阿奎从小订婚的对象一直是九翠,所有人都知道。
她迟疑了片刻,轻叹了一声,再次伸出干枯的手轻抚她的发丝:“别想那么多了,以后就会好了。”
“会好么?”九簪唇角弯起讥讽的笑容,眼神有些茫然:“我一直以为我们苗人比汉人好多了,我们女子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不用像汉人那样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女都能成夫妻,只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现在……我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