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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与尔嘴角都抽起来,这就不太好了。
怕他生气,虽不怎么情愿,还是没头没脑地丢出几个字:“这我叔。”说完就咬住舌尖后悔了。陈顾返倒是从容,如她所愿做出一副长辈的样子。
宋梢干笑两声,吐吐舌头晃起身子拍她一把:“小尔,你越长越妩媚,原来是随你叔。”
沈与尔目瞪口呆。
陈顾返反而笑了,稍侧了头去看远处的绿化带,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却意外的好听:“对,随我。”
把她半拎半扶弄到叶北向的大卡宴里,沈与尔眼神询问,他靠在后面手撑着车门托住脑袋,诱人的凤眼看过去,说:“问前面。”
吴璃适时回头,会意地笑:“去钓鱼,给你补脑子。”
“我为什么要补脑子?”她瞪起眼睛问,好像想到什么,挨过去将手挡在嘴边小声追了一句,“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让我打掩护?”
吴璃笑而不答,什么都没做,就是大家约他的时候,这个叔想把小朋友也带出来而已。
叶北向倒着方向盘把车停在一颗大柳树下面,沈与尔蹦下来,视野顿时开阔。一个野生湖,风景不错,有几个人已经摆好家伙悠闲地等在那儿。
陈顾返眯起眼睛适应夏天刺眼的阳光,两只手拎起墨镜慢悠悠架在脸上,他迈着步子找到一个相对平坦阴凉的位置,将装备弄在这儿。
反手够到一顶迷彩渔夫帽罩在头上,他低头摆弄鱼线,小片刻才低低地说:“小尔,你自己去玩,一会儿那边叔叔烤鱼。”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略做思考,“味道……应该还不错。”
沈与尔环顾四周,干脆搬来一只小板凳往他旁边一支,老老实实坐在上面。饱和的阳光从树杈里斜斜透过来将他白色的衣服裹成暖黄,头顶的知了开始新一轮的鸣叫,这个人就略微分开双腿,手肘撑在膝盖上,神情专注。
她的手指一点一点挪到后面,揪住另外一顶小一些的渔夫帽,双手握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给他扇了扇风。轻轻的五六下,她的睫毛闪起来,余光飘过去。
没……什么反应,于是动作更加自然了一点,神色放松。
一阵小风吹过来,落下几片叶子,沈与尔食指勾走留在嘴角的几缕头发,就听到这个人在隐隐地笑,压得很低的迷彩帽子下面,整张脸只一个流畅的轮廓,眼睛掩在墨镜里摸不到情绪。
他问:“这次不是用东西来讨好我了吗?”语气不自觉带笑。
她倾着身子够来自己的背包丢在他腿边,双手又攥住帽檐用力扇了两下,说:“东西也有,要哪种?”
他依旧专注湖面,一个让人着迷的微笑:“都想要。”
不远处,“嘎嘣”一声,张生迟踩断了一根树枝,他指着树底下的两个人舌头打结:“看看看……这特么,我一点也不羡慕。”
其它几个人似乎并不怎么惊讶,他继续直勾勾盯住两人接连叹气:“媳妇儿,下次把你家小侄女也带来,让她给我挡太阳。”
吃完鱼的沈与尔期末考得还不错,没了化学似乎整个人生都光明起来。宿舍里宋梢将一只硕大的箱子提了提不得不放下叹气:“还好男票在下面。”她看对面那只小白箱子笑:“小尔,一会儿我给你拎下去。”
沈与尔喝口水摆摆手,上面探下来一颗脑袋拍一把她随意绑在头顶的一个揪,挂在床沿问:“不找男朋友吗?这时候可以帮你提箱子。”
她敛着笑抬眼看上去:“不找。”
一到这个问题,宿舍里另外三人就兴奋得飞起来,宋梢揉一揉面前这张越来越诱人的脸,清清嗓子故作正色:“理由?”三个家伙目光一交接,她继续,“或者你喜欢什么类型?我们也好帮你拒绝别人。”
沈与尔转一圈眼珠,含糊其辞:“农……民。”
“农,农民?!你说你喜欢农民?”
“对,最好是种葡萄的。”她愉快地舔一下小虎牙,拍拍桌子将3个目瞪口呆的人惊醒,笑,“走了哦,电话联系。”
吴璃等在下面,说两个月见不到会想她,一定要带她去吃火锅。地点就在家里,果然大家都在,除了陈顾返。
“暑假什么安排?要是无聊就来找我啊,你叔又弄了一辆新车哦!”
才不会作死呢!
“不去!”沈与尔不自觉就抖了一下,一颗丸子掉回碗里,她干脆用筷子一戳,“学校有一场交流演出。”
“在哪?”吴璃好奇。
“巴黎。”
尾音还没落,她的嘴巴就被捂住,沈与尔闪着眼睛惊讶,怎么了这是?每个人竟然都一副难堪的表情。
张生迟转而一乐,把话题带走。吴璃就趁机凑在她的耳朵边小声说:“照顾一下怪叔叔的情绪,这个不能提。”
她慢慢点头,不远处那个人神情淡漠地一声不吭,这种感觉,有点窒息。
这样的情绪在飞机落到戴高乐机场时突然又强烈起来,总觉得有点难过。沈与尔就这么斜斜背着自己黑色的大双肩包,垂着脑袋跟在社团后面。前面有人停下来,她额头磕在那人琴盒上,有点无奈,是团里比自己还小半岁的小神童。
“好好走路。”她故作严肃地拍一把小男生的肩膀教育他,作势就要绕开。小男生乐:“沈与尔,你让我好好走路?”
她装了2秒钟深沉,继续垂头走路。
“有人一直在盯着你看。”小男生拉着她的包带将她扯回来两步。
她抬头,一瞬就笑开,眉眼都弯起来。沉吟半秒钟,她扶住背后的包偷摸跑过去,不等站稳就问:“你怎么在这儿?”
沉默!
沈与尔回头张望走得有点远的团队,跳了两下仰起脑袋看他:“我只有3分钟。”
陈顾返去摸她的小脑袋,弯腰凑过去,一个华丽的微笑:“告诉过你每年我在这儿开会。这次……顺便看你演出。”
“帮你弄票?”
“我有。”
给他竖了根大拇指,沈与尔去追自己的队伍,没说几个字,不到1分钟的见面。
搞得太神秘了!
晚上她躲在幕后偷偷去看观众席,还借了一副眼镜从后往前一点一点找过去,没……有?!她咬起食指关节凝神又来了一遍,然后惊呆了。
第一排,领导的位置,他略微侧头在跟一个法国人交流。
沈与尔靠在墙上嘴角抽了两下,这么拽!她的视线又越过法国人溜到他身上,这个人竟然穿得颇为正式,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笔挺又高贵。
她一点点沉静下来,听着报幕,慢慢抚摸手中的小提琴,深呼吸一口,优雅地走上去。第一眼就看到他,在下面比了一个手势。
她不着痕迹地舔一舔小虎牙,拉出第一个音,是巴赫的恰空舞曲,略带忧郁和神秘。
陈顾返微阖起眼睛,听她干净利落又十分清晰地处理低音区与高音区的起伏变化,这种眷恋感强烈的音乐,就像静静站在海边,听她低低地诉说。
旁边法国人说,真美。
他微笑,眼尾肆意地扬起来:“当然。”
这曲结束,他就等在外面,靠在这所学校古老音乐厅的白石柱子上。没多会儿沈与尔跑出来,裹了一件风衣,晃着手里的一张票子:“赞助商发的,500欧。”
“还真是,大方。”他两根手指弹过去。
她歪着头乐:“请你巴黎夜游。”
塞纳河的一条小游船上,两人选在二层船尾的一张餐桌,沈与尔拍拍自己的琴盒,说:“刚才的太悲伤,要不要听欢快一点的?”
陈顾返用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手指,点头。
她再次优雅地把小提琴架在肩膀上,笑出两颗虎牙,半长的头发散开搭在风衣上,又被这座城市夜晚微凉的风吹乱在脸颊。
陈顾返就这么看着她,揉弦,跳弓,欢快的节奏略带气势,直撞在心底。岸边的灯火都模糊起来,他的眼睛里有一点小情绪,索性起身斜靠在船尾的栏杆上,就在她身后,一低下巴甚至可以碰到她的发顶。
空气清新而湿润,她身上是葡萄酸酸甜甜的味道。
再等等!
他特别磁性地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埃菲尔铁塔上的一点灯光扬了嘴角:“小尔,过年送你一份礼物,成年礼。”
就为了这个人丢出来的几个字,沈与尔将日历摆在床头,每天睡眼惺忪的时候,看到剩下的日子,一下子就清醒起来。
实在有点难熬,临期末了心里都时不时乱跳一通。
考试前的最后一件大事,社团赞助商特别郑重地把几个人带到上海,说有重要的商业会面,拉他们撑一下场子。
沈与尔重感冒,打完吊瓶比他们的航班晚15分钟到。社团的头头说,还来得及赶紧跑,领导约来见面的几个人物也前脚刚下飞机。怕她找不到,几个人在出口等她。
“靠!什……么人物?”快要跑岔气,扶着膝盖问。
“赞助商没说,先去上车,大家都在等。”他们社团在学校也算炫酷的存在,全靠这个学生会主席八面玲珑,赞助商就是他拉来的金主,舍得砸钱,还时不时来几个高逼格活动。
沈与尔头上裹了条苏格兰红黑格子披肩保暖,松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搭下来挂在肩膀上,整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她扶住车门咳嗽几声,才最后一个上车,不经意撇到第二排低低说话的两个人,她的手紧了紧。
接着她就不行了,喷嚏不断,这种香水的味道,简直要命,过敏。她隔着披肩捂住鼻子,含糊着跟旁边的人说对不起,想快点走到后面。
“小尔。”陈顾返在第二排的里面叫她,听声音似乎并不怎么愉快。
她的眼泪都流出来,说:“不行,我得下去,你们先走我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