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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荣国府一众主子赶回京城,次日,贾琮打发了人去冯府见冯紫英,说是他们家老太太快不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他们不敢离府。若有急事去荣国府找他;若没有请等此事过后再商议。冯紫英闻言思忖了会子,果然使人来荣国府问他:“林大人怎么没回京?”贾琮信口就说,“病了。”冯紫英也无话。
贾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开口说的也都是多年前的旧事,生生儿熬过了年。到大年初五日,老太太忽然浑身燥热,大夫便说只怕不大好了。儿孙登时全都被喊到她屋里站了一地,连隔壁的贾珍贾蓉也喊了来。
贾母双眼猛然清明,拉了宝玉的手垂下老泪,喊了一声:“宝玉,我舍不得你……”
宝玉就在她床前,哭着喊一声:“老祖宗!”
贾母又看贾琮。贾琮走上前也喊了声“老祖宗。”贾母问道:“你是谁?”
贾琮微微一笑,淡然道:“我当真是李哪吒。”贾珍贾政等人齐刷刷吸了口气。
贾母连连点头:“好、好!贾家就托付你了。”乃阖目而逝。众人齐声大哭。
后头便是办丧事了。虽算不得风光盖世,在京中已是极难得的。荣国府许久没有这么多主子回来,好生热闹。许多老亲旧邻都搬去了别处、或是已衰败了,而来拜祭的却不少。
这一日,冯紫英亲陪着燕王鸣锣张伞的来祭贾母,惊得贾政等人赶忙迎了出去。司徒磐一身素服,向贾赦略说了几句宽慰之语,便看着贾琮道:“你倒是有日子没回京了。”
贾琮苦着脸说:“远!”
贾赦知道他们来此必然找贾琮有事,遂命贾琮陪着去后头说话。
贾琮命人去梨香院取他书房案头的那叠册子来,又有丫鬟上了茶,使人在外头守好了,乃摸了摸后颈:“这些天可累着我了。”
冯紫英道:“琮儿,如今有件事儿难决断,你说说你的主意。如何迁移百姓去东瀛。”
贾琮“刷”的站了起来:“东瀛的土人呢?”
冯紫英含笑道:“东瀛已经让王爷与吴王、刘侗三家分了。杀了这么久,虽零星小岛上还有残余,东瀛土人大略绝迹。”
贾琮登时热泪盈眶,起身向着东方深深鞠了三个躬:“多谢了。”乃回头又向司徒磐深施一礼,“贫……小子替后世子孙谢王爷。”
他自称李哪吒的事儿早让贾珍传了出去,司徒磐只觉好笑,道:“不过是几座小岛罢了。”
贾琮叹道:“于王爷而言不过是几座小岛,于后世却是一场浩劫。”想到二百年后的那些国耻,不禁百感交集,摇了摇头。半晌才说,“若要迁移人口,最好办的便是送寻常百姓土地。”
司徒磐道:“本王听说过你在福建抢人口。”
贾琮撇嘴道:“那不叫抢人口,那叫吸引人口。那事儿可怪不得我,没有人,我什么都做不成。”
司徒磐乃问道:“这些年你做什么了?总不会是在念书吧。”
贾琮哼道:“可能么?起先我还当真念了会子书来着,然后就念不进去了。”又道,“终究没有土地的人还是多。若不给他们好处强行把人家打包送走,到了那儿也也不会拥戴王爷的。隔壁就是刘侗和吴王不是?那儿虽是小岛,与王爷而言意义重大。事实上,那岛对王爷极要紧。”
“嗯?”
贾琮微笑道:“制海权。王爷在那儿有了地盘,兵力呼应就容易多了。”
冯紫英道:“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贾琮道:“冯伯父乃百战老将,看得清楚。王爷,旁人的意思呢?”
司徒磐道:“如今众人多半说遣刑徒去挖矿。”
贾琮脱口而出:“鼠目寸光!”
冯紫英哑然失笑:“外人跟前别胡说。”
“最要紧的不是矿,是地盘!”贾琮瞥了司徒磐一眼:“您老要是答应了,就等着刘侗的人蚕食吧。他比谁都需要民心的。”
偏这会子有小厮取了梨香院里的册子过来,贾琮遂将那个拿给司徒磐:“喏。这几年我在台湾府试验的。事实上是在承天府试验的,岛上别处都没什么人。”
司徒磐拿着册子一瞧,第一本上写字:公共交通马车试运行报告书。又看了看下一本:义务教育学堂试运行报告书。第三本:八音盒工厂流水线试运行报告书。乃随手翻开一本来瞧,不禁赞道:“好清楚明白。”
贾琮道:“这些都是我先生从西洋南洋等各处看来的好策,我都拿来试试。”
司徒磐连连点头:“好小子!”
贾琮嘻嘻笑道:“我只是出主意的,主事的是我琏二哥哥。”
司徒磐笑道:“本王早就说过,贾琏磨一磨必是个实干之才。”又指着那本“义务教育学堂”道,“这是从庐国学来的?”
贾琮道:“庐国是从我们那里学的。主意是我的,环哥哥告诉了他们。”他挤了挤眼,“他瞧上了人家庐王的姐姐,还不得给人家点子好处?”
司徒磐哼了一声:“让三姑猜着了!”
贾琮乃问道:“对了,三姑姐姐跟着霍晟去南洋了么?”
“不错。”司徒磐道,“前些日子有情报传回来,说是霍晟已得了许多好处。”他乃叹道,“这小子,当年倒是小瞧了他。”
贾琮道:“西洋才是大头,当今世界多数金银在他们手上。还有美洲。那么大块的地盘,趁西洋人还没扎根,得快些去抢。”
司徒磐思忖片刻道:“也不用那么着急,先把东瀛占下来。”
贾琮撇嘴道:“东瀛那弹丸之地不过是个跳板罢了。俄罗斯国如今昏君当道,从他们那里路过一下,上西洋去打劫,抢了就跑呗。”
冯紫英道:“只怕又有人说,与倭寇何异?”
贾琮哼道:“倭寇与我朝自然是恶人,与东瀛人却是好人。”
司徒磐道:“大举兴兵还是兴义兵的好。”
“那就说替美洲人报仇呗。”贾琮托了腮帮子道,“美洲人被西洋人杀绝了。最烦什么都要找个借口的。咱们不打他们,他们早晚要打我们。”
司徒磐道:“只是如今火器本来大都是从西洋买来的。”
贾琮抽了抽嘴角:“倭寇也从我朝买了不少刀剑呢。”乃又抽出一本册子来,“对了,这是吴国的常用纺纱机和织布机的图纸。”
司徒磐大喜:“你从何处弄来的?”
贾琮笑道:“本来就是我卖给他的,我那几个西洋先生从他们老家弄来的,那会子根本没想到这玩意如此有用。”
司徒磐满脸黑线:“你……”扭头看冯紫英,“你说!”
冯紫英啼笑皆非:“当聪明的时候糊涂!也不瞧瞧这些年吴纱嚣张成了什么样子!近日又冒出来吴布。”
贾琮挠了挠后脑勺:“怎么怨我!当年我在京城时请了几个西洋先生学这些,个个人都说我玩物丧志。要不是我爹惯着我,这玩意还在西洋呢!我朝不定什么时候能知道。到时候等着洋纱洋布塞街吧!”
司徒磐忙问:“王子腾那里的水泥该不会也是你弄来的吧。”
“是啊!”贾琮道,“但是方子不齐全,试验了好久,给王叔父那个暂且好些。听闻许多人都设法从他下头的人那里弄方子,殊不知我原本就打算配好了方子之后送给天下人的。”
司徒磐一惊:“这么好的东西,为何送给天下人?”
贾琮随口道:“因为天下人都极用得着,可省下许多开山采石的劳力。这些人弱些的人可种地开荒、强些的去西洋打劫,岂不好?”
冯紫英道:“倘若王爷跟别国交战呢?例如晋国。拿这个水泥做工事,漫说箭矢,连火器都不好攻克。”
贾琮耸肩道:“既然天下人都有,那就诸国都不好打。这个不是西洋之物,西洋人没有。打不了自己人,那就都去打西洋人了嘛。”
司徒磐与冯紫英对视了几眼,司徒磐点头道:“合着你只是盼着我们去打西洋人。”
“嗯。”贾琮道,“总比让西洋人来打我们强。”
司徒磐轻叹一声:“也罢。”乃又问道,“听闻贾维斯领着人在福建耀武扬威了一圈儿,把福建总兵郑潮儿打得服服帖帖的;还有个姓林的军师,是个年轻书生?”
贾琮道:“不是书生,是我表姐。”
“什么?!”司徒磐冯紫英齐声喊,“是林小姐?”
“她聪明嘛。”
他两个人立时交换了个眼神。冯紫英道:“林大人竟然答应?”
贾琮道:“林姑父拿她没办法,人家只有一个女儿,能不惯着么?再说,那里又不是京城,一点规矩都没有。当大家都没规矩的时候,再规矩的人也规矩不起来。”他嘻嘻笑道,“我最喜欢承天府了!连林姑父都没法子让我规规矩矩的。”
司徒磐瞧了他一眼:“野小子!”
遂又说了些京中事并天下事,他二人捧着贾琮的报告书便走了,临走时司徒磐还特向贾赦拱了拱手:“赦公养的好儿子。”有些人在京中因贾宝玉的文名捧惯了贾政,这会子眼都直了。贾琮亲送他二人出了荣国府大门,远远的见他们走没了影子方回身进来。
他一径去了外书房,乃命人请林黛玉过来。不多时黛玉来了,贾琮迎了上去,直言:“我方才送了司徒磐许多好处,还把姐姐暴露了。”
黛玉微微皱眉:“什么?”
“他打小对我极好。”贾琮道,“论起来我也欠了他不少人情。故此方才我白送了他许多好处,纺纱机织布机之类的。而姐姐的身份许多人都知道了,纵瞒过他这一回,也瞒不过下一回,我干脆把实话说给他。”
黛玉想了想:“也不错,燕王早晚会查到的,还不如你说实话。”
“我也是试他一试。”贾琮道,“看看此人有多大心胸,会不会想谋姐姐做儿媳妇。”
黛玉笑道:“我爹不会答应的。”
贾琮定定看着她道:“皇帝家看上了女人,什么时候用得着征求人家老子同意了?”
黛玉道:“我当年既不肯嫁给二皇子,如今又怎么肯嫁给他儿子?”
贾琮苦笑道:“姐姐,我怕他来阴的。姐姐这些日子留神些,别在少人之处走动。”
“这个自然。”黛玉道,“外祖母还没发丧呢,我还能上哪儿去?”
贾琮见她眼中流光闪动,怕是起了顽心,好悬没一砖头砸自己脑门上!告诉她干嘛?只得回头千万拜托杨二伯与陈瑞锦都好生盯着她。
后头的日子荣国府门口从早到晚车水马龙的,贾琏王熙凤两口子一直忙个不住。眼看到了贾母送殡的正经时辰,铭旌执事一色光线夺目,贾宝玉摔丧驾灵,哭得如泪人一般。一路热闹非凡,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奔铁槛寺而去。少时众僧接灵,重设香坛、另立法事,安灵柩于大殿,贾宝玉在偏殿伴灵。这安灵道场要做三日,荣国府众人都在寺中下榻。
头两日安然无事。到了第三日,做完了法事就该回府,再商议扶灵回原籍与荣国公贾代善合葬祖坟。谁知前些日子下了大雪,不知何故山上滚落了许多雪来,封住道路。探路的小子来回道:“只怕今晚是回不了城了,明儿再去铲雪。”众人无奈,只得在铁槛寺再多住一日。偏这一晚上又有新雪落下,愈发难走。贾琏领着人收拾了一整日,仍不得通路,只得再住一晚。
贾蓉遂说:“该不会是老祖宗舍不得宝二叔,显了灵弄下那些雪、不让他走的?”
宝玉尤在悲戚,闻言便说:“既这么着,我留在这庙里多陪着老祖宗些日子。”
贾政想了想:“也好。老祖宗所疼爱者唯有你,你多陪她会子也是应当的。横竖过些日子还要扶灵回金陵。”
次日,贾琏领着人又忙了大半日,可算扫干净路上的积雪了,大伙儿收拾车马便要离寺。点了点人头数——林黛玉不见了!探春道:“方才她说去后山走走立时就回来的!”王熙凤忙遣了人去后山寻找,全然不见人影。贾琮顿觉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跳起来了——陈瑞锦倒是在,杨二伯和贾维斯也不见了。
陈瑞锦宽慰道:“依着杨二伯的功夫,少有人能敌得过。”
贾琮叹道:“若是你同她在一处还罢了。杨二伯也是个老顽童的性子、幺儿哥哥事事都听她的,谁知道她想玩个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额,那位写长评的亲,抱歉,我对矿和船写得太轻了,矿是通过东平王府走军事化贼路弄来的,船厂和冶炼厂也是早建的,带过之后就没管了。运费很贵所以火器卖得很贵,所以只有做抢劫生意的买家才买得起。这是我的观点,国与国之间只有三个状态:战争、战争预备、暂时战争同盟,后两种状态统称为“和平”。
另,我看来□□没有发展出工业革命,根子在于并没有经过真正的封建社会,一直是半奴隶社会。主流的奴性思想造成资本失去了唯利是图的土壤;而君主权力过大造成新兴阶级无法得到权力。不然,宋朝就可以发展出来了。嗯,主角确实是带着俯视的,对奴性的俯视。事实上我看不起为别人而活的人,包括为主子而活的和为爱情而活的。
再另,主角阵营以主角为代表干的都是两面三刀、杀人栽赃的活啊,都是坏蛋来着。当然王爷家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监督的权力必然膨胀,谁都没有那么好的自我控制能力。红楼的政治环境类似水浒,普天之下没有干净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