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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说完,一只温软的小手自旁伸来,封住了他的嘴巴。睍莼璩伤耳听辛小娥嗔道:“傻瓜!尽说写不吉利的话,你还嫌我担心受怕的还不够么?”毕再遇一呆,也觉自己的话确是不吉。看看辛小娥目光中大有幽怨之意,忙改口道:“都是我不好,尽说些丧气话。不过,从襄阳城下到茫茫草原,几千里路我都好端端地回来了,谅那小小金狗也难奈我何。”辛小娥看他仍是一脸的满不在乎,胸中不由得一酸,自毕再遇掌心抽出手来,转过身去,幽幽道:“再遇哥哥,你知道么?自从你孤身入金之后,我便常常在梦中见到你。时常梦到你浑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吓得我在半夜里都会不自禁的哭出声来。那时我r?夜都盼着你无恙归来,可回来后又能怎样?日后还不是一样的要和金人去打仗?”说道这里,已是怔怔的掉下泪来。
想起回宋后初见辛小娥时她一脸憔悴的模样,毕再遇不禁怜意大盛。轻轻揽住辛小娥的肩膀,柔声道:“辛妹,确实是我不好,害得你受了那么多相思之苦。可是你知道么?一个人受那战乱之苦,一家人受那离别之痛,总好过了我大宋千万百姓都遭受金贼的压榨。陈先生在世之时,曾给我讲过‘一人死而万人生’的道理。一个人出生入死打什么紧……”还待再说,辛小娥已抬头道:“再遇哥哥,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懂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爹爹便讲过这些道理给我听了。”顿了一顿,又轻声道:“我只是怕,怕有一天你再也不会回来,你知道么?”
毕再遇胸中大震,低眉看了看辛小娥,一时无话可答。辛小娥抬眼望了望毕再遇,一声轻叹,侧过头去,轻轻靠在毕再遇宽阔的胸前,柔声道:“再遇哥哥,小妹虽然不希望日后再担惊受怕,但皇上若传旨四方,下令出兵北伐,你大可放心前去,小妹绝不会有半句怨言。”说着又微微一笑,续道:“能嫁给这样一位英雄丈夫,是我辛小娥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如果你贪生怕死,做事畏首畏尾,我才懒得睬你呢!”毕再遇胸中既酸且热,伸臂揽住辛小娥的纤腰,俯首在她秀发上轻轻一吻,颤声道:“得妻如此,毕再遇终生无憾!”辛小娥不答,只静静地依在毕再遇怀里,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夜风清凉,花香暗送。两人相偎在夜风中,浑忘了身外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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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辛弃疾将辛夫人、陆游、毕再遇三人唤至客厅,商议毕再遇和辛小娥的婚事。毕再遇自无主见,便一切听从岳父岳母的安排。辛弃疾主张从简从速,不予铺张。辛夫人却认为自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丈夫好歹也是坐镇一方的安抚使,毕再遇又是皇上亲封的武翼大夫,自不可过于简慢。陆游是辛弃疾的至交,其女出闺,自然高兴不过。且他又深爱毕再遇年少有为,也不希望这个小小的忘年交的婚事过于仓促。便也极力劝辛弃疾不可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办的太简朴了。辛弃疾争执不过,只好答应。于是择好婚期,商定在八月仲秋,为二人完婚。
婚期一经定下,辛府上下立刻便忙碌了起来。其时距中秋节已经不足两个月,诸事纷杂,自然显得格外忙乱。众多亲朋好友,更是少不得一个一个地去下喜帖,何况毕再遇的两位义兄,一个驻守襄阳,另一个远在川中,需得快马传信方赶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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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时光弹指而过,眨眼间,便到了中秋佳节,毕再遇和辛小娥的大婚之日。辛府外爆竹声声,府内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绍兴府的各级官吏及当地的士绅名流知闻知府大人嫁女,无不争先恐后地前来拜贺,不少人未蒙邀请,也都携着礼物自行前来。辛弃疾和毕再遇逐个应酬,正忙得不可开交,大门外礼炮响起,负责接待宾客的陆游大声唱道:“西川制置使吴曦吴大人,襄阳府都统制杨震仲杨大人,前来拜贺。”毕再遇早在盼着两位义兄前来,听了自是喜出望外,对身边几位来宾匆匆道了声得罪,大步便往外走。
方出二门,杨震仲和吴曦已联袂而入。毕再遇喜道:“大哥,二哥,你们来了!”杨震仲咧着大嘴,一把扯定了毕再遇衣袖,大声嚷道:“好哇三弟,要做新郎官也不早些通知你大哥,害得我和你吴二哥紧赶慢赶,生怕误了你的婚期。”毕再遇含笑致歉,道:“小弟的婚事确实定的仓促了一点,实有不周,待会我多敬大哥和二哥三杯不就是了。”吴曦微笑点头,杨震仲却瞪着双眼道:“那可不成,三杯水酒算什么?还不够我老杨漱口用,最少得三大碗酒下肚,方解得饥渴。”毕再遇呵呵大笑,道:“好,今日定要教两位哥哥一醉方休。”扯了吴杨二人,便去见辛弃疾。
吴曦与杨震仲久闻辛弃疾大名,只是未曾谋面,辛弃疾之词远播大江南北,名冠当世,两人都对其素怀敬意。此时辛弃疾已经成了义弟的岳父,两人见了辛弃疾,便都要俯身下拜,行那后辈之礼。辛弃疾急忙抢上,左右扶住,连声道:“这个万万使不得!两位与我同朝为官,怎可行此大礼?”吴曦本来只是做个样子,见辛弃疾伸手阻拦,也就顺势站起。杨震仲却结结实实地拜倒在地,口中兀自道:“现下您是我三弟的老泰山,自然就是我老杨的长辈,长幼有序,这个礼数是万万不能缺的。”厅中宾客闻言无不大笑。
众人正在说笑,大门外礼炮又响,陆游高声唱道:“临安刘弢,右武大夫罗日愿,前来拜贺。”毕再遇笑道:“啊哟,刘先生和罗兄弟也来了!”急忙迎出。无多时,引着刘弢和罗日愿入得厅来。刘弢笑吟吟地和辛弃疾等人见过了礼,向罗日愿略一点头,罗日愿会意,往厅中面南一站,自怀中取出了一卷黄绫,双手捧了,朗声道:“有旨意,着绍兴知府,浙东安抚使辛弃疾跪接。”厅内的众多宾客大都不知刘弢和罗日愿是什么来头,还道是一般的京官,听得罗日愿竟携有圣旨,无不吃惊,忙都收住了口,再不敢出声,大厅内顿时便安静了许多。
辛弃疾见此情景,也大感意外,忙上前数步,撩袍跪倒。朗声道:“臣辛弃疾,恭聆圣谕。”罗日愿点了点头,展开圣旨,徐徐读道:“浙东安抚使辛弃疾,忠公体国,勤于王事,现着其调往镇江,领镇江知府,兼浙东两路安抚使,钦此。”宋宁宗把辛弃疾从绍兴调至镇江,虽只是平调,但两者之间的战略意义却是大为不同。镇江位于大江之南,已近宋金交界之处,乃南宋守国要冲,与建康同为临安之屏障,其重要性比之绍兴实远有过之。
辛弃疾自南渡至今,尚从未被授予这等要职。亲临前敌,乃辛弃疾朝思暮想之事,南渡至今数十年,始终未能得偿所愿。此刻乍闻喜讯,只觉头脑微感晕眩,胸中一股热气翻将上来,双眼望出去已是雾濛濛一片。知道是想流泪,忙俯下身去,将额头在砖地上碰了三碰,乘势揩了眼中泪水,方颤声道:“臣辛弃疾,叩谢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