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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之前,他道:“我给她下了点药,她应该可以安睡几天了。”
什么?
流萤忙走到娄锦身边叫了两遍小姐,娄锦依旧睡着。
流萤不禁跳脚,没想到一直这么看着,还是让少爷得了手。
“三皇子那还要治疗几天,等她睡足了,便要举行入族大典了。别去吵她。”
流萤望着他的身影,蓦地发起了呆来。
少爷这话是?
她望着那月光下红袍少年的背影愣了下,少爷是在担心小姐吗?
那三皇子呢?为什么要治疗几天?他究竟怎么样了?
流萤转过身来看了眼娄锦,小姐这段时间确实也累惨了,几天几夜不得好眠,好不容易知道三皇子并没有喝下忘忧水,可没想到竟中了秦家的毒。
当初还真是小看了秦府。
短短几天就这样过去了,当娄锦醒来之时已经被流萤乌嬷嬷折腾了一把,此时的她换上了庄严贵气的牡丹富贵镶边掐花裙,绾起了辫子,头上戴着银平纹链坠素白珍珠式抹额。
腰上的玉佩金玲可爱精致,娄锦微微皱眉,看了眼忙得不亦乐乎的乌嬷嬷和站在一旁不断点头的娘,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娘,无须穿成这样吧?”
方芸儿的行动很是迟缓,她该是快生了,这几日走起来都会微微发喘。
“锦儿,你爹爹和你伯伯虽没什么脾气,可族里的族长他们毕竟见多识广,穿戴端庄,那是对他们的尊重。娘等着这几天太久了,娘希望在腹中的孩子出生前,能看到你认祖归宗。”
方芸儿坐了下来,脸上溢满了笑意。
拉过娄锦的手,她细细端详了起来。锦儿越是长大越是与自己生了些不同来,这脸型眉目像足了自己,可这鼻唇,和下颚却……
方芸儿看着看着,越发觉得女儿的脸有些眼熟了起来。
她微微摇头,轻笑了声,还能像谁,不就是像锦儿的亲爹,萧郎吗。
见娘对着自己发起了呆来,娄锦笑了笑,道:“我这昏迷的几日,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我看看。”
她说着,把了一下脉,心中一定,娘快生了。
这样她得开始做下准备,怕是就在这个月了。
方芸儿见她神情稍定,才道:“我这几日来看你,你总念着三皇子,娘替你打听了,他没事了,已经醒过来了。不过……”方芸儿低下头去,皱了下眉头,欲言又止地似乎在考虑着要如何说出口来。
“不过什么?”娄锦才刚醒来,虽还未提起他,可总想着等今日入了族谱,就去看他。
流萤和乌嬷嬷纷纷垂下头来,眉头也皱地紧。
娄锦的心微微一沉,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所有人的神情都那样沮丧?
“小姐,流萤来告诉你吧。”流萤把手上的活停下,才道:“据说三皇子这次中毒虽解了,可之前头部的重伤受到刺激,脑子里的血块变大了,出现了真正的失忆。”
这次,是真真正正,确确切切的失忆!
“什么?”娄锦猛地站了起来,一阵头晕眼花之后,她惊愕地望着流萤。
头部的重伤?
原来那一次他竟没有痊愈?
而,他第二次亲自来救自己,原只是假装,却弄假成真。
“他竟真的失忆了?”
流萤小心地看了眼娄锦,回答道:“是,这一次他能记住的人很少,除了皇上,万贵人,还有的就是五皇子。别的,他谁都不记得了。”
这是昨儿个夜里宫中传开的消息,京中之人没有不知道的,人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三皇子入秦府受了重伤,导致失忆这事。
娄锦闭上了眼,笑了笑,“这次,是真的了。”
她把过顾义熙的脉相,那种脉相若能活下来,怕是问题也不少。竟没想到,他失忆了。
好在,他还活得好好的,除了,忘了她。
“失忆罢了,也不是缺胳膊少腿,也不是成了傻子,还好,还好。”她兀自说着,可她清楚地明白,就算他缺胳膊少腿,就算他傻了,她也会守在他身旁。
她又笑了起来,他们有太多共同的回忆,她素来不是个怕麻烦的人,本也是她缠上了三皇子,便再来一次,又何足畏惧。
“行了,走吧,吉时就要到了。”对上几人担忧的神色,她轻松地朝外走去。
外头下起了蒙蒙细雨,娄锦出门之时才察觉到寒冷的雨如同针叶一般,轻轻地扬落在她的发端。
呼吸之时,似乎有着一丝丝冷气从鼻端涌入,这天气变化地真快。
娄锦朝上望去,乌云成团堆积在空中,黑沉沉的,沉重无力。
她披上斗篷,对上方芸儿伸过来的手,她忙道:“娘,我这手刚刚碰了这秋雨,会冻到你的。”
方芸儿低下头来,看了眼娄锦那藏在斗篷中的手,伸手拉了过来。“你小时候手冷脚冷,还不是娘给你捂着。”娄锦正要抽手,方芸儿不容退缩。
锦儿出来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哪有碰触到秋雨,有的不过是那乌黑油亮的乌发罢了。
可现在,锦儿的手如此冰凉,指甲的微微颤抖,让人心惊。
娄锦任由方芸儿牵着她上了马车,上了马车后,便立刻抱暖手炉子,道:“娘,这暖手炉子好。”
娄锦明白,即便她瞒过了娘心中的颤抖和焦急,可也隐瞒不过听到那个消息之时,那犹如被闪电劈中的身子变得冰冷彻骨。
乌嬷嬷与流萤坐在车内,安静地没有说话。
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外头的吵杂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乌嬷嬷才撩开车帘,她的脸上突然溢满了惊诧,然后,便是一阵恼怒。
流萤也看了过去,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马车前方,萧家大祠堂前的两座大石狮子张牙舞爪,神情活现。
然而,却有人比这两座石狮子更夺人眼球。
只见两边站满了萧家子弟。
萧家的仆人分别站在朱红的大门两边,而中间却站在一个男子。
这男子有些狼狈,头发虽梳理地干净利落,可那发中的玳瑁却不到一个拇指大小,头发用蓝布丝巾裹着,衣服是棕褐色金丝绣百蝠纹宽袍,可那衣袍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极为陈旧的感觉。
那蝙蝠的翅膀已经发白,他的鞋子虽也属上乘,可细细观察,鞋面虽好,鞋底却是奴仆们自己做的那种普通鞋面。
他本也穿戴整齐,可这种勉强地挤出一些贵族气质,倒是让人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四不像的感觉来。
撩开帷帐的娄锦盯着那站在门口之人,想着,她依旧有许久没见到他了。
没想到,竟在萧家的祠堂前见到了他。
一支梨花出墙而艳,在风中摇曳生姿,娄锦缓缓站了起来,随手攀折了这朵梨花,便朝车夫道:“停下来吧,有人要给我祝贺呢。”
站在高处的她浑然未觉她巧笑的模样,和那随手将梨花捏在手心的动作已经让那站在门中央的娄阳心中一寒。
他是她的亲生父亲,他多次求见,她均拒之门外。
为什么?
娄府几乎已经散盘,下人们偷东西屡禁不止,而且一次比一次猖狂。
他官途上四处碰壁,在京中苟延残喘。
流翠怀孕了,他竟发现竟拿不出什么银子来为她补身子。这段时间他变卖家产,连一众下人也都让牙婆子发卖了去。可日子依旧一日不如一日。
他不过是求她放过自己,那个诅咒,唯一能破了这个他人深信不疑的诅咒之人便是眼前的,自己的女儿!
可她,就算不知道自己是她的亲生父亲,如此的手段,如此的压迫,他窘迫不堪,让他忍无可忍的是,昨儿个夜里被官僚共事的欺到头上来,大家纷纷都说他痴傻,竟把方芸儿母女就这样丢给了萧府,明珠当狗屎,也只有他一人能做得出来。
但,娄锦母女不应该要感谢他吗?他今日到来,不过是来索要点利息。
最起码他放过了这母女俩,她们目前的生活,不都是他的成全才有的吗?
他朝娄锦看去,目光幽冷,带着几分决绝和三分冷厉。
娄锦微微挑眉,娄阳,竟还在京城?
难道这样苟延残喘的日子他还觉得过瘾不成?
她微微一笑,不,他认识的娄阳贪婪自私,自然不会离开这个遍地都是黄金之地,这是他的摇篮,京城是他的梦!
示意流萤把方芸儿带走,她才下了马车,朝娄阳微微颔首,“娄伯伯。”
一次又一次唤他娄伯伯,娄阳的心几乎麻木。他无力再去计较这个称呼,只想把今日的来意说个清楚明白。
“娄伯伯,这是萧家的宗祠,您没事的话早些回府吧。”说着,娄锦便径直越过他,朝前走去。
微微地一个撞击,娄锦的力道虽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傲气,她目不斜视,只看着前方那里外两层的四合院。
“你,我有话要和你说。”娄阳压低了声音,如若娄锦还这般态度,莫要怪他!
娄锦微微抬头,斜了他一眼,她方才见到前方不少人,其中有三个大长老,一个族长,其他族员都已经在祖宗面前参拜,她可不想在这耽误太久。
“你与萧县公到底是不是父女,这个我很清楚,如若你不辟谣,我不介意说出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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