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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这才是昭君心中一世的症结所在。
且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那梦中昭君望着高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也想同他笑一笑,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同她说,你快醒醒吧,你看见的这一切都是梦。
于是,她便醒了。
这件事情委实是匪夷所思,她左思右想终究没能参透,最后只能同自己解释道,大约是因为高欢他不要你了的缘故,即便是在梦里,你也是清明的知道他不要你了,让你连半分幻想都没有。
但往日里的昭君是个豁达的姑娘,她此番做了这么长的一个梦,令她油然升起一股还在做当年娄家大小姐的感觉来,觉得很是受用。如今大梦初醒,心性亦是年轻了几分,大约是沾染了些许豁达的缘故,她忽然间觉得高欢不要她了,这件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躺在床上,侧了头去看,发现她现在躺的是她自己的寝宫里,殿里的铜炉里燃了她平日最喜欢的香。门外重叠出憧憧人影,衣袂迎风飘摇,是宫婢的模样。
昭君略略回想了一番那时昏睡过去时的情形,便蓦地想起来那一日大殿之内所发生的事情。那时的她本只想着演一出戏给大家看,好教大家觉得她这个继母做的很是妥当,可她半分想要装晕的意思也是没有的。那时她正在卖力的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一旁的青蔷便做出搀扶她的样子来,她扶过来的时候忽的凑到了昭君耳畔,轻声的吐出三个字:“快晕倒。”
昭君愣一愣,便听见沈嘉彦说到遭遇不测这四个字,突然间有些福至心灵,明白了青蔷的意思,便索性两眼一闭直挺挺的朝着冰凉坚硬的地面倒了下去。
幸而她并未曾磕到哪里,青蔷便接住了她,随即便听见了青蔷的嚎啕之声:“娘娘晕过去了啊——”
如今想来,这场戏得以完美谢幕委实应当谢一谢娄青蔷。
昭君从被窝里探出来些许身子,发觉殿内生了好些个暖炉,倒是也暖和的很。她看了看天色,发现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想来她自清晨装晕到现在一直都在昏睡。这样一番好睡却未曾令她觉得神清气爽一些,只觉得当下眼皮还是有些打架,但是肚子却有些饿了。是以,昭君掀了被子打算下床寻点东西来填肚子,然后继续回去睡一晚。
可她掀完被子才发现,床边竟然趴着一个人,压住了被角使她无法将被子翻的个完全。
昭君愣了愣,那趴在床尾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动静,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皮,又揉了揉,回过头来一看,不觉得也愣了一愣。但那人愣的时间却被昭君少一些,几乎是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了,唤了一声:“母后!”
昭君此番愣一愣且愣了这么久是有缘故的。需知道,往日里她生了什么病需要卧床休息之时,这位儿子也只是来问上一句,并未曾留下来陪她说几句话。而现下这位少年竟然趴在她床脚睡着,且看着他那副样子应当是一直守在这里不曾离开过。此番她有些受宠若惊,所以才有这么一愣。
她顾自愣着,高演顾自开心着,他甚是欢快的给她披了件狐皮的外衣,连声问道:“母后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你昏睡了多久!儿臣都要急坏了。”
昭君摸一摸鼻梁,往被窝里又缩了一缩,道:“我睡了多久?”再久也不过是自清晨到入夜这点时间罢了。
高演掖了掖被角,道:“母后自昨日一早晕过去,便一直昏睡到现在,太医开的药也喂不进去,真是急坏了这一屋子的人。”
昭君眼皮跳了一跳,被这昏睡的时间吓了一跳,忽的反应过来她这一睡便彻底的将皇帝驾崩的前三日哭丧硬生生的去了两天,如此倒也是省力。这一晕不止将哭丧的时日给跳过去了,还给满朝文武落了个好听的名声回来,大约全朝上下都在赞颂着皇后的仁爱慈祥吧。
想到这里,昭君便甚慈爱的笑了笑,道:“母后这不是没事了吗?大概是前些日子有些太累了吧。且又忽的听见了湛儿他……”又做出脸色乍变的样子来,道:“湛儿呢?我昏迷的这两天可有湛儿的消息?”
高演眸光暗了暗,道:“儿臣已经命了人沿河岸搜寻阿湛的消息了,但……”
昭君捂着胸口,一副将将要晕倒的样子:“怎么会……我的湛儿福大命大,他还有大好前程要走,还有这大齐江山在等他继承……”
高演忙的搂住昭君,抬高声音朝着门口唤道:“母后醒了,快点端药进来!快点!”
大门应声而开,有人急急忙忙的端了碗东西跑进来,一阵疾走停在昭君床边。昭君抬头看了看,瞧见来人是青蔷,不知是不是一直在门外候着的缘故,现下她的眼眶有些泛红。高演并未曾留意她的殊色,只顺手接了药碗过来,递到昭君嘴边喂她喝了下去。
昭君就着他的手将那碗药尽数喝了下去,目光却是跳过他望向他身后的娄青蔷。
她那样子晕过去显然是将大家都吓坏了,但这其中原委青蔷自然是知道的。可如今她的这一副样子令人不得不产生一种她并不知情的错觉来。昭君望了眼青蔷那一头略微凌乱的青丝,那是连日里一直忙碌不停而没时间打理的样子;还有那泛红的眼眶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睛,那是焦急忧虑所导致的。昭君想,若不是那一日自己亲耳听见了她在自己耳畔说了那三个字,现在恐怕也要被她的这个样子所骗过去,以为她当真是在为自己所担心。真是好演技。
一碗药喝完,高演在一旁叠声劝慰道:“母后,阿湛他向来都是个有福的,你不用这么担心,儿臣已经命沈嘉彦带了大批人马在沿岸扫查,必定能寻到阿湛。”
他这番说辞比起上面的那些便显得敷衍了许多,像是他心中已然有数,知道高湛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却并不像上一世那样急的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了。想来是昨日清晨的一番话在他心中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昭君一把拽住他衣袖,急道:“这件事情先瞒着唤云那丫头,本宫同湛儿毕竟是继母同继子的关系,心里头再视他如己出,那也终究不是亲生母子。可唤云她…….”说完,便自觉失言,索性闭了嘴。
有些话并不需要真正的说出口。她不说,面上是怕刺激他,而实际上她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后头的话他自然都是晓得的。有些伤痛憋在心中说不出口才最是伤人。
果真,高演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但他自幼受的便是皇族的礼仪教养,晓得何为粉饰太平。他面色难看了片刻,便缓和了起来,只扶着昭君让她躺回床上去,淡淡道了一句:“这些儿臣都晓得,只是当下魏国正对咱们大齐虎视眈眈,朝中官员不停地上奏于儿臣,这两日儿臣有些头疼便也管不得唤云了。”
若是换成上一世,昭君便被他这些粉饰太平的话给糊弄过去了,可她现在是重活一世的人了,掐着时间也能算出那萧唤云如今是个什么德行!得知高湛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后自然是一边命人暗地里去追查,一边牟足了劲儿想要她死,怕是如今瞧着高演也是觉得烦的,便索性不理会高演了。
只是,昭君有些意外的是,高演竟然会主动暗示魏国对大齐虎视眈眈,大齐群龙无首,当今时下最是需要一个皇帝。
这是不是也说明,高演他对皇位还是存了几分想法的?
昭君心里很是欢喜,面上却依旧是沉痛之色,只握了高演的手道:“母后自然也知道魏国对我大齐虎视眈眈,只是如今储君下落不明,本宫又是妇孺之辈,当不得大事之任的。”握着高演的手紧了紧,欲要垂泪道:“演儿,母后该怎么办?我们孤儿寡母的,如何守住这大好江山?”
这个问题的答案理应交给他来回答,倘若他真的想要皇位,那么日后高湛若是回来了,便也是他对不起高湛,这一番怨气怒气不应当发泄到她的身上来。
话音落,殿内一片寂静无声。
昭君瞟了一眼高演,只见他眉心微蹙,似是很是纠结的模样。大抵他心中是想要这皇位的,可若是拿了这皇位,便是抢了自己亲弟弟的女人之后又抢了他的皇位。倘若他不拿这皇位,那么等弟弟回来了,他便是万人之上的君王,他会将唤云抢了回去。
这一切委实令人头疼。
良久,才有人开口道:“姑妈真是病糊涂了!”
高演闻声便偏了头去,看了眼身旁的娄青蔷,面色飘忽不定。
昭君亦是瞟了一眼她,她觉得这个姑娘最近有些伶俐的紧了些,想听一听她现在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青蔷一派恭敬之色,朝着昭君弯了弯腰行了个礼,又朝着高演行了礼,才缓缓开口道:“姑妈待长广王殿下如亲生自然是好的,可常山王殿下才是姑妈的亲儿子啊。青蔷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年若非是蠕蠕公主指名要嫁于皇上为妻,且是正妻之位,姑妈你才是皇上的嫡妻,而常山王殿下亦是皇上的嫡长子。那样的话,如今继承皇位的第一人选便是常山王殿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