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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军歇斯底里大闹了一场,这晚她饭都没吃,一直不停地哭,但屠八妹就只扔给她一句,哪怕死也得先相对象。
第二天吃过晚饭余月红把人领来了,拥军绷着脸上来就问对方会拉二胡吗?会吹口琴吗?问得对方一脸莫名其妙。人家很礼貌的回答不会,她嘴一撇,当场刺对方一句,那你是不只会吃饭睡觉?搞得人家极难堪下不来台。
因为这件事余月红好久不和屠八妹来往,这之后屠八妹和拥军时不时就闹一场,不管是屠八妹不顺心还是拥军不顺心,两人都会把对方视为出气筒大吵一番,时光不知不觉在母女俩的唇枪舌战中荏苒了……
市场竞争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自一九九零年后,白云牌电冰箱因创新跟不上加之内部管理松懈,渐被掘起的各大品牌冰箱挤出国内市场,工厂效益逐年下滑。再后来随着下岗浪潮席卷全国,老五和老六首当其中成为头批下岗人员赋闲在家。
而屠八妹承包的豆腐房因市场规划被政府收回拆除,拆除后新建的店铺被个体经营者租下开了服装店或杂货店。养殖场也因规模过小被附近各乡镇兴起的大型养殖场挤垮,只小商店还在艰难维持。
小商店如今是屠八妹自己在打理,去年二丫就与村里的姐妹一块去了广东打工。这天屠八妹把江有春叫来,正和他商量打算把小商店盘出去,老五就跟阵风似的从外面冲进来。进店就大呼小叫,“妈,妈,猫耳哥回来了,他开着小轿车回来的,手里还拿着大哥大,神气得不得了。”
“你听谁说的?小轿车可不是谁都买得起的,就凭他?打死我也不信。”屠八妹眼一斜,一脸不信地瞪着她。
“真的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千真万确,是他主动摇下车窗跟我先打的招呼呢。”老五跺着脚说。不待屠八妹给出反应,她又用手比划着说:“那个跛子腿胸前戴这么粗一根金链子,黄灿灿的,晃得我眼都花了。”
老五话音刚落,外面响起喇叭声,她跑出去又跟着跑回来,“妈,妈,是猫耳哥,你快来看。”
她跑进柜台扯起屠八妹,屠八妹身不由已随着她走出来。
猫耳身着一套酱紫色西服,一手拿“大哥大”在接听电话,一手搭在敞开的副驾驶车门上。阳光下,他中指上戴着的黄金戒指闪闪发光。
朱瑛从车里钻出来,头昂得高高的,一拐一拐地朝小商店走来。
屠八妹吊着脸子转身回了店里,老五倚在店门边抱臂挑眉盯着朱瑛,但与其说她是在盯着朱瑛,不如说她是在盯着朱瑛露在毛线衣外的金项链。她想摆出不屑一顾的架式,然眼里的羡慕之色却掩都掩不住。
“喂,你是不是走错地儿了?”朱瑛走到门口,老五伸臂拦住她,“这里面没有你要买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要买什么?”朱瑛摆弄着自己胸口的金项链,直视着老五,唇角微勾起一抹嘲讽。
“我当然知道。”老五下巴一昂,“你要买的是脸皮,因为你的脸皮早在你倒贴追着猫耳哥跟去广州之前就掉了。你没脸皮,所以你想来买张脸皮贴上。可惜啊,我们家店里什么都有得卖,就是没脸皮卖。”
朱瑛初时面上带怒,待老五说完她突然又笑了,且越笑越响亮,“是啊,你们家什么都有,就是没脸皮卖!哈哈!”
她大笑着转身。
老五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她怄不过,戗上两步,在朱瑛背后骂道:“你才没脸皮,捡我大姐不要的,死跛子!得意个屁!”
朱瑛回头:“你骂呀,你骂得越大声越凶就越能证明你有多气多怄,我就是故意来气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人!”
“行了,说什么废话,走吧。”猫耳收起大哥大,冲朱瑛头一摆,“上车。”
“你不进去了?”朱瑛走过来压低声音问他。
“算了,没意思。再说她也瞧见我了。”猫耳拉开副驾驶车门,又并起两指冲老五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尔后绕过车头钻进驾驶室,又摁了几声喇叭,这才挂档踩油门而去。
“我呸!”老五斜眼冲车屁股“啐”了一口,扭头往店里看看,见屠八妹两眼发直,她懒得进去讨骂,耸耸肩,走了。
屠八妹怔怔望着店门外出神,她万万没想到猫耳竟会有衣锦还乡的一天,这得发多大的财才买得起小轿车啊?被她轻看到尘埃里的猫耳,居然是镇上头一个拥有私人小轿车的车主,她想不明白。
江有春叫她,她没反应,江有春再叫一声,她才醒过神。
“婶儿。”江有春说,“你看这样行不,店子生意也没亏还是有几个钱赚。现如今老五和老六不是下岗没事干,不如让她俩来守店,你看成不?”
屠八妹说:“老五是个坐得住的人不?趁着现在没亏把店盘出去还能盘个好价钱。”
“不还有秋水妹子,那就让她来守如何?”
屠八妹摇头,“老六下岗后也想明白了,她自己知道要发奋,现每天白天在家复习功课,晚上在上夜校准备考工大。唉,说起来都怨我,怨我眼皮子浅误了她,也误了……”
屠八妹想说也误了拥军,话到嘴边又打住。那年月似猫耳那般不务正业的人有谁能看好呢?她屠八妹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若她知道猫耳有今天,知道拥军会把自己熬成三十岁的老姑娘,当年无论如何她也不会阻止他俩。
唉!想到拥军她就头疼,如今拥军脾气越来越古怪,跟个蚂蜂窝似的,一碰就炸窝。
江有春说:“秋水妹子不是自己要进的大集体,怎么就成你误了她?”
“你不懂。”屠八妹说:“姐妹八个,就老六胆小老实。她当年初中毕业只考一分就能考上技校,我要让她复读一年她准能考上。她其实是想复读一年来着,正好大集体招工我就让她进了,她是不敢跟我张嘴要去复读。她要是张了嘴,我也能依她。说来说去还是怨我,她那年才多大个人能有什么主意?是我没见识误了她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