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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米糖的钱哪来的?”屠八妹厉声喝问。
老六双手往背后一藏,“同,同学给……给的。”
“你还学会撒谎了?”屠八妹拎着她右耳一扭,尖叫声中,老六手中米糖掉落在地。“我辛苦供你念书是送你去学撒谎的啊?谁会白送东西给你吃?胆子比天大,我让你撒谎……”屠八妹揪着老六耳朵一路骂骂咧咧至三食堂才撒手,撒手时顺势在她背上擂了一拳,老六栽倒在地,屠八妹扯起她一只胳膊提起她猛拽几下,恨得牙根痒。
老六一路哀嚎到家,进屋就被屠八妹推倒在地,屠八妹坐在床边从布袋里掏出一手帕,层层打开,里面是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面值不等的纸币和几枚硬币。屠八妹有多少钱,大到十元一张的纸币,小到一分的硬币,她心里都清清楚楚。她仔细核算两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屠八妹眼一瞟,起身站起。
老六抱头蹲在门后墙角落里哭泣,一双眼如受惊小鹿般隐在胳膊后偷偷瞄着屠八妹。见她双脚朝自己这边走来,她尖叫着紧紧抱住头恨不能挤进墙角落里去。
“我再问你一遍,糖哪来的?”屠八妹用脚尖踢了她一下。
老六呜呜哭,内心尚在斗争是说出实情还是继续撒谎,腿上就又挨了一下,屠八妹已不耐烦再问她,踢了她两脚后去菜园子里收褥子看猪崽去了。
顾西和顾冉见屠八妹去了后面菜园,两人上前一人拖着老六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扯起。老六哭哭哭啼啼去里屋摘下书包准备写作业,她刚掏出书本搁在桌上屠八妹抱着褥子进来了,吓得她两手抱头就往墙边贴。
“你再做出那副死样子我就一脚踢死你!”屠八妹见状没好气地骂道。
屠八妹相信了米糖是老六同学给她的,老五回来知道后却不信,她连吓带骗几下就从老六嘴里掏出实情。
“哼,我有什么好事从来都不会忘记你,你有钱却背着我吃独食。你给我记着,从今往后咱俩一刀两断!”
老五气老六不讲义气,进进出出不断甩脸子给老六看。老六悔死了,她不是懊悔自己背着老五吃独食,而是后悔不该嘴快告诉老五。她不知道老五会生出什么妖蛾子祸及到自己,想起顾爱民的警告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想找机会求老五别把事情捅出去,但老五压根不理她。不过老五也没向屠八妹告发,老六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心里越发忐忑不安,吃晚饭时一双眼都不敢瞧向顾爱民,处处躲避着她。
老五远比老六鬼得多,她不急于向屠八妹告发是有着她自己的小算盘,她打算两头捞好处,一则向顾拥军表忠心,在这个家里顾拥军的大姐地位仅次于屠八妹,有大姐保驾护航在别的姐妹面前腰杆子都能挺得直点;二则还可以找猫耳索取保密费,她怎么想都比向屠八妹告发更合算,损人不利已的事情能不干则不干。
猫耳不在家,老五在刘大妈家门口侦察两次都没探到他在家的动向,只好老老实实先窝在家里写作业。
屠八妹家暂时风平浪静,余月红家却摔凳子大张旗鼓闹了起来。
邓光明去市里开会学习提前一天回来了,他在市里给自己买了本学习资料,另给建新买了个发夹。下午他回派出所报过到后踩着自行车兴冲冲跑去供销社找建新。建新倚在柜台边嗑着瓜子,他掏出发夹搁在她面前的柜台上。她斜眼一瞟,冷哼一声,一手将发夹扫落在地。
“你这是干什么?”他看眼摔成两半的发夹,转过头问她。
建新嗑着瓜子,似笑非笑,“回家问你妈去。”
“问我妈?发生了什么事?”他又问。
“你妈和我妈干了一架,你妈说我贪图你们家钱勾引你,好笑!”建新往嘴里扔粒瓜子,嗑响瓜子吐掉壳后,她冷笑道:“一枚破发夹值几个钱?这就是我贪图的?回去告诉你妈,我顾建新眼皮子还没那么浅,你真心要想跟我好就让你妈备下金山银山,要没有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别来烦谁!”
供销社另一站柜台的大妈看热闹不嫌事大,揶揄道:“就建新这人才这小模样,将来那至少也得配个中干家的公子哥才登对,你说是不,建新?”
“中干家庭了不起吗?”建新不屑地轻嗤一声。
“哟,这么说你是要嫁去厂长家?那小邓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个身份,至少混个分厂厂长再来找建新。不然,没戏,人家瞧不上你。”
“有你什么事?你管我嫁去谁家?”建新白眼那大妈,又冲僵在那一脸怒气的邓光明凶道:“你还杵在这干嘛?我不想再见到你,该干嘛干嘛去!”
邓光明点点头,捡起地上摔成两半的发夹,一言不发出了供销社。
余月红下班回来见邓光明躺在他自己床上,胸口搁本书,手里却转动着摔成两截的发夹在发痴。她几次想开口都忍了,等邓科长下班一进门她就迎上前,指指里屋,示意他去跟他儿子好好谈一谈。
邓科长打个手势,让她稍安勿躁。
解开衬衣领口处的纽扣,邓科长不疾不徐进到里屋,他在邓光明的床边坐了,看眼邓光明手上的发夹,尔后抬手在邓光明肩上拍拍,“给她们家老三买的?”
邓光明挺身坐起,“我就不明白,现在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就算你们要反对至少得先跟我通个气吧?跑去她家闹这算什么?”
邓科长慢条斯理地说:“婚姻自由,恋爱自由这是不假,你妈妈也是关心你,这关心则乱。但我要澄清一点,她没跟你通气跑去闹首先并不全是为……”
余月红绷不住了,不等邓科长说完就戗过来抢过话,“我去她家闹犯了哪条王法?她有哪点配得上你?好吃懒做,就算进了厂还是个集体工,门不当户不对,你娶了她将来是要后悔的,你知不知道?”
“你让我跟儿子谈行不行?”邓科长不悦,“你这样的方式处理问题只会把事情搞僵。”
“你少跟我打官腔,像你这样不痛不痒能解决问题?”
“那你来谈,交给你处理,我不管了。”
邓科长要撒手,余月红又不让,“合着儿子是我一人的?就我一人干着急上火?你在边上做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