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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
思暖阁
尹若曦一直未睡,在得知尹千祥去了之后,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虽然满腔仇恨,可尹若曦还记得小时候,她有好多个妹妹,却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多少还是偏爱的,只是渐渐的,尹千祥跟她不亲了,感情才淡了。
“石嬷嬷!”
“奴婢在!”
“帮我找身衣裳,我过去看看!”
不管怎么说,礼数还是应该要到,而且尹千祥的死,她虽然没有出手,可这其中,她却做了一些手脚。
比如褚玉梅娘几个的回来,尹紫敬、尹子聪对付尹千祥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却没有提醒尹千祥或者米氏,而是冷眼旁观的看着。
没出手,并不代表,她的手就没有沾血。
石嬷嬷很快找了一套素雅的衣裳过来,尹若曦换上,留下含巧、巧凌看院子,带着石嬷嬷、百叶、百松去前院,尹千祥的死,府里并没有人嚷嚷,而是大气不敢出。
如今老爷、夫人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谁的心情都不会好,一不小心惹火了老爷、夫人,怕是要出人命的。
尹若曦还未到前院,就听到米氏铺天盖地的哭喊、咒骂声。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这骂人的脏话跟那市井泼妇并无区别。
尹若曦进了屋子,却不见尹千柔。
倒是米氏见到尹若曦,忽然说道,“尹若曦,你若是问心无愧,你便过来看一看千祥!”
米氏恶毒的看着尹若曦。
心里一直觉得,是尹若曦害死了尹千祥。
她要让尹若曦看看尹千祥的死状,让尹若曦在以后的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小姐!”石嬷嬷担心低唤。
希望尹若曦不要过去。
米氏就是一个疯子。
屋子里尹千韵、尹世宏都看着尹若曦,尹若曦朝石嬷嬷微微点头,迈步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去。
尹千祥去了时间还不长,尸体都还未僵硬。
尹若曦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看着尹千祥面目全非的脸,到底还是悲从心中来。
顿时就红了眼眶。
她以为她已经没了良心,见到尹千祥的时候,不会难受,却不想,还是难受的紧。
轻轻的给尹千祥掖了掖被子,“记得小时候,我总喜欢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潜入你的房间,然后挨着你睡下,好几次你都差点被我压没了气息,我却不知悔改,以为抱着你睡,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弟弟!”
“我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哥哥妹妹众多,却只有你这一个弟弟,还记得小时候,我总喜欢带着你玩,你也喜欢追着我跑,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怕我们摔着绊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渐渐的,你就不跟我玩了,甚至远离我了!”
尹若曦说着,忍不住落泪。
到底还是真心疼爱过。
小时候的感情总是最真最纯,让人记忆深刻。
哪怕那个时候很小,以为都忘记了,却不想在得知尹千祥死去后,变得倒是清晰起来。
尹若曦幽幽的说着。
却不想手软,因为一旦手软了,她也就没命了。
前世惨痛的经历告诉她,对米氏、尹千柔这种人,就不能手软,一旦你手软了,她还以为你欠了她。
或许像尹千柔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而她尹若曦却做不到尹千柔这般不要脸不要皮,那怕以后真进了五皇子府,五皇子一飞冲天,尹千柔的地位也不会太高。
因为她名声不好,言官、史官是绝对不会让这样子一个女子高高在上的。
这些,尹千柔或许根本就没有想到。
米氏也没告诉她。
米氏听尹若曦这么说,心里就有些发虚。
别人不知道尹千祥为什么不跟尹若曦玩,她却是知道的。
儿子忽然死了,米氏伤心,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要把害死她儿子的凶手找出来。
尹若曦说完,起身越过米氏、尹世宏、尹千韵朝外面走去。
米氏忽然说道,“你要去哪里?”
“衙门那边来人了吗?如果来人了,应该有人过去看着,若是母亲不信我,便让千柔去吧,对了,千柔人呢?”尹若曦问。
尹千祥没了,作为嫡亲的姐姐,尹千柔却不见人影。
下面的话,不必尹若曦说,米氏心里会想。
大家心里也会想。
当然了,尹千柔也不是个笨的,她自然会想办法解释,说不定还能为自己博个美名。
只是这些,都不在尹若曦考虑范围内了。
米氏只恨不得把若曦撕了,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尹若曦还在这里挑拨离间。
刚要开口尹世宏起身说道,“衙门若是来了人,我去见!”
不管这贼子是谁,他都要把他揪出来,为千祥偿命。
尹雨涵死的时候,尹世宏不伤心,因为他女儿多,可他只有尹千祥这一个嫡子啊!
尹世宏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变化很快,一会这个,一会那个。
经历尹千祥的死,尹世宏一下子老了很多。
尹千柔再次出现的时候,眼眶是红的,只不过整个人比较精神,却拿着手绢擦拭眼泪。
米氏瞧见尹千柔,责问道,“千祥刚刚去了,你为何不守着?你还有没有良心,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娘,你为何这般说我,千祥没了,我也伤心欲绝,你……”尹千柔说着,扭头走到一边,嘤嘤哭泣。
米氏瞧着,还以为她冤枉尹千柔了。
可想到死去的儿子,唯一的儿子,米氏又嚎叫起来。
代苣静静的站在尹千柔身后。
别人不知道尹千柔做什么去了,她却是知道尹千柔回自己院子睡了一觉。
京兆府那边很快就来了人,面对询问,尹世宏一问三不知,平日伺候尹千祥的小厮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尹若曦瞧着,让人去侯府报丧。
又让人去买白布。
尹千祥虽然小,可他也是尹府的嫡出少爷,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
侯府
尹老夫人睡得一点都不安慰。
噩梦不断,甚至还梦到尹千祥一身血跪在她面前哭,吓得她一激灵醒来。
“来人啊!”
“老夫人!”丫鬟在一边低唤。
尹老夫人看着面前的丫鬟,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犹记得觅竹她们在的时候,她还是老太君,正一品诰命夫人,如今却什么都不是,只是这侯府的老夫人,连侯府大门都不能出去了。
想到梦中尹千祥的惨状,尹老夫人淡淡说道,“给我倒杯水来!”
新来的这几个丫头,到底不如觅竹她们贴心,伺候的也没那么周到。
“是!”
很快一杯凉水端到尹老夫人面前,尹老夫人瞧着,怒喝道,“没眼力见的东西,如今我多大年纪了,夜里起来怎可喝这凉的水,还不速去换一杯温热的来!”
丫鬟唯唯诺诺应了,立即去小厨房烧开水。
等到开水到了,尹老夫人又嫌弃太烫,小丫鬟忙去兑上冷水,把水恭恭敬敬递到尹老夫人面前,这水还没喝到呢。
侯夫人急急忙忙到了鹤槡院,“母亲,媳妇有要事禀报!”
尹老夫人心咯噔一下,“什么事情?进来说!”
侯夫人连忙进了屋子,“母亲,三弟那边传来消息,千祥没了!”
侯夫人心里也唏嘘。
这尹千祥虽然不靠谱,可到底年纪还小,等大了终归会好的。
怎么就没有了呢?
侯夫人心里猜想可能是尹若曦下手,想到这个可能,侯夫人背脊心顿时凉飕飕的。
尹老夫人却呆了好一会,才不可置信说道,“你再说一遍!”
“三弟那边刚刚来人说,千祥没了!”侯夫人又鼓起勇气说了一遍。
尹老夫人却忽然哭了起来,“我说先前梦里怎么梦到了他一身血迹,跪在我面前,却原来……”
“这混小子啊,整日不靠谱,素日请安也不见人,我寻思着大些再仔细教导,却不想他……”
尽管是不懂事,可这梦中却还来告别,尹老夫人细腻顿时疼得不行。
“去,去请侯爷过来,让侯爷派人去查,仔细查,看看到底是谁害了千祥!”
若真是被人害死,便是拼了老命,也要为千祥讨个公道。
“母亲放心,侯爷已经派人去查了,侯爷这会子可能已经过去了!”
尹老夫人摇着头,忍不住老泪纵横,“你也赶紧去吧,米氏那样子,根本主不了事,千祥到底还小,如今世宏又没有官职,丧事一切从简吧!”
“是,母亲放心吧,媳妇省得!”
侯夫人拜别尹老夫人,连忙喊上四个媳妇,半夜三更的便去了尹府。
二房那边,二夫人冯氏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吓了一跳,和侯夫人一样的心思,二夫人也以为是尹若曦下手。
心里多少有些后怕。
尹若曦连嫡亲弟弟都能下此狠手,对其他人……
赵景媛如今怀着身子,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让她去,所以二夫人冯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去了尹府。
赵景媛得知尹千祥死了之后,便有些忧心。
“怎么了?”尹子盛问。
“我心里乱糟糟的,你说尹千祥的死和若曦有没有关系?”赵景媛问道。
尹子盛闻言沉思片刻,“别的我不敢说,若曦妹妹绝对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赵景媛看着尹子盛,“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就怕别人不这么想!”
尹子盛弹了一下赵景媛的额头,“你别忘记了,如果千祥死了,那两个庶子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赵景媛闻言倒吸一口气,“你,你,你……”
“我什么?千祥和那两个庶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一段时间走的极近,我为此和训斥过他几句,可千祥对我爱理不理的,还讥讽我多管闲事,后来我就不管了!”
赵景媛算是听出什么来了,“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啊,我只是猜测而已,不过若是报官了,顺着这线索查,应该能查出什么来的!”
“也是哦,三婶那么个性子,怎么可能给一个外室好果子吃,尤其是这个外室还生了两个儿子!”
要说褚玉梅只有一个女儿,米氏根本就懒得管她。
可偏偏褚玉梅还有两个儿子,米氏能饶了她才怪了。
赵景媛想着,窝到尹子盛怀里,“相公……”
“嗯!”
“如果哪天你不喜欢我了,想要纳妾,你就让我走吧,我怕我留下来,会变得手段狠辣,把你的妾室和其他孩子都害死了!”
尹子盛愣了好一会,才紧紧抱住赵景媛。
“我想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赵景媛心里一暖。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现在她都会当成真的。
尹府
侯爷、二老爷都来了。
和京兆府的人说着话,不管怎么说,总要有个结果,尹千祥到底是怎么回事,和谁打架,或者被打。
尤其尹若曦让石嬷嬷出来说了几句,京兆府的人更是不敢懈怠。
立即就去查了。
尹府小院。
尹紫聪问尹紫敬,“哥,你说会不会被查出来?”
尹紫敬想了想才说道,“放心吧,那些个人都死了,没人知道是我们做的!”
虽然现在想想有些害怕,尹紫敬却不后悔。
因为尹千祥实在是太可恶了。
砸了他们的砚台,烧毁他们的书,还偷他们的银子,往他们的吃食里下药
如今死了倒好,一了百了。
还就怕他不死呢。
他的最初目的,也是要尹千祥死的。
衙门那边去查,可尹千祥死了,总要埋葬,尤其是这天还热着,放也放不长。
侯夫人已经想了法子找了很多冰块来,可还是阻止不了尸体发臭。
米氏却咬着不让发丧,要等找出凶手才可以,弄得整个尹府臭气熏天。
来吊唁的人不多,应该说很少,本家的也都是一家来一个,或者两个,尹千祥还小,也没孩子,这守孝的人还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孩童,六七岁的样子,瘦瘦弱弱的,却能够一直跪着,到了时辰起来去小解,吃些东西,然后回来继续跪着。
尹若曦和众姐妹在一边守灵,尹千柔却总是离开。五皇子东方明朗也来吊唁,在五皇子走开之后,尹千柔也跟着离开了。
尹千韵坐在尹若曦身边,一直不曾说话。
应该说,尹千祥断气之后,尹千韵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淡淡的给尹千祥守灵,整个人变得很死寂。
“七皇子前来吊唁!”
话落,只见他一身黑衣迈步而来,朝着棺木拜了三拜,都说死者为大,这点倒是真的。
不管来的人官位是什么,对着棺木总要拜上三拜的。
“节哀顺变!”七皇子淡淡说着。
尹若曦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听声音却觉得有点熟悉。
只是却没往明钰那一面去想。
想到明钰,尹若曦垂下了眸子。
裴俊都来吊唁过了,明钰却没来。
尹若曦不说话,尹千韵却在七皇子离开之后,淡淡开口,“大姐姐,你会嫁七皇子吗?”
尹若曦闻言不解的看着尹千韵。
尹千韵却忽然说道,“大姐姐,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
“等千祥下葬之后,你帮我求求爹娘,让我去庵堂吧!”
绞发做姑子去吗?
尹若曦倒是很错愕的。
“为什么?”尹若曦问。
尹千韵微微勾了勾唇,“如今家里多事之秋,我想去庵堂为家里祈福,可我怕爹娘不愿意,所以恳请大姐姐帮我求求爹娘!”
尹若曦没有立即回答。
因为她摸不清尹千韵的心思。
说起来这个妹妹,总是一副害羞的样子,可到底如何,尹若曦还真不知道。
因为前世,她对尹千韵的了解并不多。
“等千祥下葬之后再说吧,你一份孝心我想父亲、母亲会答应的!”
要去庵堂就去吧,去了就别想回来了。
“多谢大姐姐,大姐姐的恩情,妹妹一铭记于心,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自家姐妹,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尹若曦说着,对尹千韵越发提防。
若是尹千韵不说这几句,她还不会多想,可就是这几句,让尹若曦明白。
尹千韵一定是知道了,想要离开尹府,到庵堂去,然后自保。
所以,是让她走呢?还是不让她去,尹若曦觉得有必要重新考虑。
尹千雪死去已经三天了。
京兆府那边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尹老夫人亲自来了尹府,责骂了米氏一通,总算说服米氏让尹千祥下葬。
可最近又没什么好日子,只得随便选了一个,是九月二十三。
尹千祥下葬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
米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尹千祥入土的时候,更是晕厥了过去。
一口一句千祥。
尹千柔拿着手绢擦着眼泪,尹千韵却依旧淡淡的。
尹千祥虽然死了,也下葬了,可依旧没有一点线索,甚至尹千祥是在什么地方被打伤都没查出来,倒是找到了尹千祥的小厮,也死了。
据说是喝酒喝醉了,摔死的。
既然京兆府查不出来,尹若曦想着要不要给京兆府那边送点消息过去。
却不想尹紫衣中毒了。
昏迷不醒,跟快要死了没什么两样。
尹若曦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愣,“会是谁下的手呢?”
在这个时候下毒。
“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石嬷嬷问。
尹若曦微微点头“去看看吧!”
尹千雪的死,侯夫人、二伯娘虽然没说,可尹若曦感觉得到,两个伯娘对她已经有了看法。
似乎有人正设置了一个陷阱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