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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昊在倒闭的兽脊上,遥望梦州城烈火熊熊,就算他有余力再击倒这两头怪兽,也无法打倒遍布全城的猛兽。 莫非梦州城,真的要就此沦落为鬼域人间么?
只要能撑到天亮,幽冥谷的怪兽们应该会自动撤退,可是月方到天中,夜色还深沉,如何捱得到光明到来?
江昊扬头望月,意外现失去了月亮的影子。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天空中连一朵云都没有,月光应该十分明媚才对,可是竟丝毫不见月影了。天空并没有因此黑暗,反倒更加明亮。因为天空中有个星星特别明亮,跟楚月儿玉颈上佩戴的星星依稀相仿。
星星越来越清晰,江昊可以看得清楚五个角的样子,不但他看到了,整个城市的怪兽和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怪兽忘了嘶吼和啮咬追逐人,人也忘记了逃命和战斗。大家都呆呆仰望着天空。
星星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在视线里的大小过了原来人们对月亮的印象,江昊忽然觉天色亮了起来,他用力咬咬嘴唇,绝对不是错觉。半个天空开始泛白,开始是沿星星附近的一线,后来扩散到整个天空,跟太阳升起的时候很相似。
最后是骤然间的天空大亮,星星被耀眼的光芒遮没,无法看到,可是整个天空亮如白昼!
怪兽们忽然齐声出惨叫,站得离江昊最近的怪兽拼命用爪子遮住眼睛,仿佛在拒绝如此之亮的光线来临,结果当然遮挡不住。有的怪兽拼命找开始的地洞,找不到的就硬生生往土里钻,有的甚至了疯似的往墙上钻,希望能找个躲避的地方,撞得头破血流仍然不肯善罢甘休。包括最大的那两头怪物都痛苦地在地上扭曲着,半点脾气都不出来,也不再有震天动地的怒吼。
江昊刚在疑惑这些怪兽为何如此惧怕光亮,一头怪兽身上忽然冒出丝丝缕缕白烟来,就好像被谁给点着了,毛皮间出烧灼的味道,焦臭不堪!
转眼整个城市都被白烟点燃了,无数怪兽打着滚痛苦**,高高低低的野兽吼叫一阵接一阵,烧得快的,片刻就剩一团焦炭。最大的两头野兽最痛苦,还想做垂死挣扎,一头拼命想去踩踏周围街巷,江昊劈天神斧飞旋,硬生生将一颗巨大的头颅斩下!头颅飞上半空的同时,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焰,满城人都能看到这个大烟花。
午夜时分一个意外白昼的到来,让所有的怪物都成了灰烬!
江昊知道幽冥谷的猛兽最惧怕光亮,但究竟是谁能够改变整个天空,让黑夜变为白昼,如果是楚恋衣,那么这个可能面对的人物,带给他的只有更大的压力。
这一战无需他作更多努力,已经大获全胜。江昊看着亮的天空慢慢又黯淡下去,中天的明月重现身形,记挂着汝瑶,对小石头说道;“不管谁打赢的这仗,我们要先回去看汝瑶姐姐。”
小石头蹦跳着说:“知道了,今天不过瘾,下次你要让我看更大的烟花,比这个怪兽脑袋要大的!”
江昊笑道:“早知道你要求这个,我就把屁股带尾巴砍飞到半空了。”
小石头也满怀轻松,顺原路跑回司徒府。汝瑶和阿蛮住的院落静得只能听到桂树的声音,厢房里亮着灯,江昊从小石头身上跳下,推开房门,见楚月儿跪在房中,满身是血地呆呆不动!
江昊心里一颤,第一个念头是看汝瑶,汝瑶躺在旁边地上不动,看起来倒是毫无损。再细看楚月儿,现她也没有受伤的迹象,小跳在旁边舔着她的手,惶恐不安地叫着。楚月儿的怀里抱着阿蛮,血都是从阿蛮身上留下,沾染了楚月儿一身而已。
阿蛮的脸上,五六条让人看起来心惊肉跳的长长伤口,血流不止。江昊急道:“楞着干什么,还不替她止血!”
楚月儿如梦方醒,赶紧把阿蛮平放,从怀里拿出只玉瓶,打开塞子把里面的药粉洒到阿蛮伤口处。虚云阁一门的药粉应验如神,血迅不再流了,阿蛮刚才痛得昏了过去,现在终于悠悠转醒。
楚月儿攥着阿蛮的手,痛彻心腑,带着哭音说道:“阿蛮,是谁伤的你,究竟生了什么事?”
阿蛮眼中露出非常恐惧的神色,一个字也不说,无论楚月儿怎么追问,她始终是沉默。
江昊抢过去抱起汝瑶,汝瑶的呼吸均匀,看不出怎样,倒像在熟睡中。江昊低声呼唤汝瑶的名字,汝瑶半天才悠悠转醒,茫然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江昊说道:“你不知道生了什么?”
汝瑶说道:“生什么?我刚才觉得有点倦了,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奇怪,天怎么这么黑,什么都看不到,大哥,为什么我们不点灯。”
江昊心中猛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把手掌在汝瑶眼睛近前移动,说道:“是很黑啊,你有看到什么没?”
汝瑶本来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现在看起来十分空洞,说道:“没啊,怪了,为什么会这么黑呢?”
没有什么比这个给江昊打击更沉重的了,她的眼睛盲了!
江昊心痛欲裂,强自压抑住自己说道:“鬼天气太反常了,都是这帮怪物闹的。”
汝瑶自己却先带着哭腔说道:“大哥,我们都别互相欺骗了,我的眼睛看不到东西了,对么?”
江昊说道:“没有,是天太暗了。”
两行清泪顺汝瑶脸颊滑落,汝瑶幽幽说道:“其实我都知道的,我从来到南荒开始,经常觉得眼前恍惚,你和小宫主失踪以后尤其厉害,直到刚才,我昏过去前眼睛以片漆黑。你不会撒谎,从你说话的语气我就知道我怎么样了。”
江昊知道血封印的诅咒终究是又加深了,紧紧抱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汝瑶微笑说道:“生死有命,有你抱着我,就算马上死了也没关系了。”
楚月儿也抱着阿蛮,一字一句地说:“谁都不能死,跟我上虚云阁,我要知道谁伤了阿蛮,也会求我娘治好你的眼睛。”
汝瑶吃惊地说道:“阿蛮她怎么了?”
阿蛮始终一句话也不说,楚月儿垂泪说:“阿蛮,你告诉我究竟生了什么,不要害怕,无论谁伤害了你,我都要娘替你报仇。”
阿蛮望了望五口棺木依旧沉默,江昊蓦地想起和司徒倾城出府时候碰到的那个老者,回来时候已然踪影不在。他当时有强烈的预感,自己一定会后悔离开。
他现在就后悔了。
江昊抱着汝瑶,轻轻吁了口真气,五口棺木的棺盖自动跳转,无声无息翻落地上,五口棺材里面的人没有变化,都还在沉睡。
楚月儿白玉般晶莹的脸上挂满泪珠说:“娘要我下来找玉兔,想不到玉兔没有找到,还把阿蛮伤成这个样子。我现在就要赶回去,让娘给阿蛮救治,娘法力无穷,我不要阿蛮带着这些条伤疤。”
她垂下头又接着说道:“你也跟我去虚云阁好么,给你的……小妹子医好眼睛,顺便也让我娘见见你。”
她的顺便其实才是主要的,但现在江昊已经无心拿这个调笑了,他只盼到虚云阁这个神秘的地方,哪怕有一线生机也要挽救汝瑶。他打起精神,朝楚月儿含笑点点头。
小石头对事情的原委了解得比谁都清楚,对人情世故又不懂,他最向着汝瑶,忍不住嘀咕说:“老大你又跟人家飞媚眼,欺负汝瑶姐姐看不到。”说得江昊脸色白,楚月儿满脸羞红。
楚月儿毕竟心系阿蛮伤势和江昊,作出决定说道:“我们立刻动身就是,不过恐怕还得借重司徒倾城,还有就是……我娘说过了让我带他上虚云阁……我不好违命。”
楚恋衣让司徒倾城上虚云阁,暗含有给女儿选婿的用意,因为事情远没到定论的地步,也就只是嘱咐,没有明说。但女孩家天性对此敏感,楚月儿早猜得到,她现在钟情江昊,对此事就极不情愿,碍于母命难违,完成了再说。反正司徒倾城的人品修为能力智商都比江昊差太多,楚恋衣也没理由选中他。
司徒倾城听说楚月儿肯带他共去,高兴得五官几乎笑挪位,好比五千米长跑,江昊虽然遥遥领先,但离终点毕竟还远,他司徒倾城也有奋起直追的机会。
司徒倾城看到房里多出了五口棺材,阿蛮一个小美女现在容貌尽毁,汝瑶这另外一个小美女双目又盲了,深感世事无常,但比起城里冒出成千上万的妖怪来,他觉得这些事倒不算什么了,干脆就没追问。倒是暗自庆幸自己挑美女还是有眼光,挑中的不但有身份地位,也没被毁容没盲了眼睛。
他嘱咐家人预备了大量车马,回来看时五口棺材和那个大个的石头香炉都不见,又直了眼。当然是江昊为了行路方便,把棺材和小石头又藏进浮海玉升去了。江昊也不跟他解释,只是选了两辆马车,大家一同上路。
出梦州城天色刚刚大亮,司徒倾城不情不愿地驾着一辆马车,江昊驾一辆,走了没有百十步,江昊忽然停住马车。汝瑶在江昊的车上,听到动静问:“大哥,为什么不走了?”
楚月儿和阿蛮在司徒倾城的车里,闻声也说道:“出了什么事情?”
江昊笑笑不回答,楚月儿挑开车厢侧面的帘幕看去,后面官道上队伍排成长串跟随他们,除了骑兵甲士外,仆役丫鬟也有一大堆,手里都捧着器具食盒,衣袜鞋帽,各种杂物应有尽有,排场比得上王侯出巡,准备物件的琐碎又像大户小姐出嫁。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司徒倾城的家人卫兵。
楚月儿面沉如水,江昊从来没看过她这么严厉过。司徒倾城被他看得心寒,呐呐说道:“此去虚云阁路途遥远,路上没有人照顾怎能行?”
楚月儿说道:“你知道不知道虚云阁是什么地方?虚云阁若是谁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还要我亲自带你前往么?”
司徒倾城说道:“我只是叫这些人路上照顾我们饮食起居而已,不会要他们最后跟上虚云阁的。”
楚月儿眼神含霜说:“司徒公子,我不想多说,一句话,要么你跟我们走,要么你留下来让他们陪你慢慢游山玩水。”
司徒倾城终于恋恋不舍跟大队人马分家,马车在楚月儿指点下,起初是走官道,慢慢拐上荒凉小路,再后来前面只有丛林和荆棘,干脆没有了路。
楚月儿嘱咐丢弃马车,江昊把小石头放出来,让汝瑶和阿蛮乘上去,自己和楚月儿步行,司徒倾城苦着脸跟随。楚月儿知道他的确不会法术,就算不是为了可怜他,也得让他跟上大家赶路,只好送了双虚云阁的木屐给他。
这一来众人脚程都快,沿着南荒的苍翠青山蜿蜒行路,走到高处山风扑面,白云悠悠从脚下飘过,苍山连绵沉默得像个巨人,常人根本无法攀登到这样的高度。此处虽然还不如来幻角天的时候登过的山高峻,但是视野更开阔。江昊喟然长叹说:“难怪人说站在苍山顶上可以俯瞰大地,豪气无限。”
楚月儿说道:“你还没见过更高处呢。”
司徒倾城捂着嘴说:“什么豪气,我就觉得晦气。”看样子他是恐高症加高山反应,烦闷欲吐。正说着晦气又找上他,半空中飞下一只绣花鞋,正中他顶门,砸得他头破血流。
这鞋从极高处落下,本身虽然很轻,带了重力加度下来,就跟枚铁球差不多了,没把他砸死算运气。司徒倾城额头青肿,骂道:“哪个天杀的要谋害本公子。”
楚月儿拾起鞋子,泯嘴笑道:“肯定又是阿影这小丫头,总是不小心把东西丢下来,万一真砸伤人怎么办?”
她这话是对阿蛮说的,可是阿蛮眼神茫然,自从被伤害之后,她再也未曾对任何人说过任何一句话。
楚月儿心里一痛,说道:“阿蛮别灰心,很快就到,娘一定会让你容颜如初。”
再往前行只见云海茫茫,他们走在绝高的山脊上,树木杂草荆棘丛生,根本看不出有人烟。只有江昊这样目光犀利的人才能看出来,杂草上依稀有木屐痕迹,和阿蛮,楚月儿所着木屐一致。
木屐的痕迹到了尽头,面对的是万丈绝壁,金色的阳光穿透云雾射下,变幻莫测,瑰丽无伦。楚月儿笑道:“现在我们到天上走一遭。”
江昊想起来了刚到南荒时候从空中落在田地的花瓶,想起了刚才莫名其妙飞下来的绣花鞋,说道:“通往虚云阁的入门就是这里了?”
楚月儿大有深意说:“有时候是这里。”
江昊一片茫然,楚月儿小声附耳说道:“如果虚云阁的入口一直在某处,难免早就被顾狂人一缺之流窥破,虚云阁的入门是在这里,也可以是在人世间任何地方,你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