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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在人群中的赵笃清,带着人回来了。
陆庭也跟着过来,此时正挡在楚衡的身前,挡开了因酒意有些狂妄的桂二十一郎。
被陆庭这么一挡,二十一郎的脸色有些微妙。
整个小宴上,一众郎君的心情都变得忐忑起来。
要说如今的朝堂之上,明德帝之下,还有谁能令人不敢小觑。
必然会提到庆王赵晋,元王赵殷,以及国丈丘壑。
庆王常年镇守边境归雁城,手握重兵,保的不仅仅是归雁城的平安,更是整个大延的平安。
和庆王一母所出的元王,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传闻先帝临终前属意爱子为帝,无奈元王当时年纪尚轻还未封王,朝中百官以嫡长为由请求立先皇后之子赵玄为帝。
先帝为保爱子,封赵殷为元王,送往封地,直到赵玄登基为帝,并有了太子赵贞,元王这才能够回到燕都。
至于国丈丘壑。
其女是赵玄,也就是明德帝的皇后,早年曾为帝师,颇得明德帝的信任。之后又不顾朝野内外的反对,将孙女嫁进宫中,成为了太子赵贞的太子妃。
只要不出意外,现在的太子妃,日后就会成为皇后。
一门两代皇后,这样的殊荣,纵观大延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能走到这一步。
但丘壑做到了,他如今权倾朝野,已是万人之上。
因此,也得到了朝野内外不少人的攀附,桂氏就是其中之一。
饶是如此,在元王和国丈之间,此时在桂苑的郎君们还是有些不敢轻易摆明立场。
桂二十一郎的脸色,更是晦暗不明。
“闻生,方才一直不见你和成檀,还以为你二人又偷溜走了。怎么,你们兄弟俩这是跑去哪儿了?”
有两边相熟的郎君这时被人推搡着挤出人群,硬着头皮打招呼。
赵笃清一手楚衡的肩膀,一手摆了摆,笑道:“去接了个人。”他扭头,“静轩,和在座的郎君们都打个招呼。”
楚衡这时,也注意到了站在赵笃清身侧的少年。
是上一回跟着赵笃清来山庄的那一位。
少年长了一副好看的容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与楚衡视线对上还笑着点头招呼。这会儿听见赵笃清的吩咐,迈步上前,双手一拱,便道:“梁辛安见过诸位郎君。”
燕都里一直私下有传言,说赵笃清自发妻死后,不再续弦,是为了一个少年。而这个少年,出身西市,长了一双碧色的眼睛,留着一头和大延人截然不同的发色。
因为赵笃清先前一直在归雁城,鲜少回燕都,因此这些少时的朋友大多不会认得西市胡女所生的梁辛安。
这一次二十一郎给梁辛安派名帖,不过是看在赵笃清的面子上。
只是没想到,前一天就到桂苑的赵笃清和陆庭会在小宴开始的时候,忽然一起离场,再回来还带回了被楚衡捡到名帖,应该进不了桂苑的梁辛安。
“二十一,既然你也请了静轩,怎么昨日不同我说一声?还是赵文出去的时候撞上他,才知道他的名帖被人偷走了,虽到了桂苑门前,也只能被拦在外面。”赵笃清从楚衡身上收回胳膊,慢吞吞走到二十一郎跟前。
他跟陆庭站在一起,两个常年舞刀弄枪,上阵杀敌,见过真血的男人,跟羸弱地只能够在燕都胭脂地狎.妓,摇头晃脑说几句之乎者也的人比起来,就像挡在蚂蚁面前的两座大山,高不可攀。
“对了三郎,你方才是不是说捡到了一个盒子?”
在赵笃清和楚衡说话的时候,陆庭已经往边上让开一步,却坚定不移地站在楚衡的身侧,依旧将二十一郎隔开。
见楚衡似乎还在注意梁辛安,他低低咳嗽了一声。
“的确是捡到了一个盒子。”楚衡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陆庭,往边上动了动,身侧的男人立马跟着挪了一个脚步。
楚衡顿了顿,索性不再动,仍有男人跟自己保持了一个拳头的亲近距离,转首递上木盒。
“这是在路边捡到的木盒。冒昧打开盒子,查看过里头的东西,还请这位郎君见谅。”
同人群中脸色刷得变白的两个男人不一样,梁辛安看到楚衡手里的盒子时,眼睛都亮了,脸上的笑意比方才更甚。
楚衡唇角微勾,笑着物归原主,忽的压低声音做了一个手势。
梁辛安瞳孔蓦地一紧,视线嗖一下射向人群,一下子就看到了强撑着才没扭头就跑的两个熟人。
“他们和你有仇?”楚衡问。
梁辛安抱紧了怀里的木盒,撇撇嘴:“哦,没什么,就是我阿爹的嫡子。”
桂二十一郎喝多了酒,刚看上的人正准备下手却被眼中钉挡住,这一会儿又被人视若无睹地晾在一边,一时间红了眼,一把夺过边上一杯酒,生硬地就要越过陆庭去找楚衡。
“来者即是客,既然这位郎君这么有缘来到桂苑,不如一起畅饮一杯,交个朋友!”
楚衡垂眼,看了看伸长手臂,都要戳到自己嘴边的酒杯,正要拒绝,陆庭脚下一动,只一步又挡开了二十一郎。
“我替他喝。”
“既然是交个朋友,这酒就没道理让你替了。”
“我替他喝。”
“陆成檀,你……”
楚衡听着陆庭的声音越来越冷,始终如山般挡在他的面前,二十一郎还不肯放弃,心里忍不住嗤笑。
可他自己也说不定,他笑的是陆庭的态度,还是二十一郎的举动。
他正在思考着用什么法子免了这顿酒,就看到陆庭突然眉头一皱,动手了。
陆庭的衣襟已经被二十一郎手里的酒浸湿了不少,此刻伸出左手扣在二十一郎的手腕上,往下一压,二十一郎直接往前倾倒。陆庭再伸右手扣住他的肩膀,接着不知是做了什么动作,二十一郎被整个人撂倒在地,酒杯摔在地上,“砰”一声碎了。
周围顿时一阵抽气声。
看着陆庭冷冰冰的脸,还有压下杀意的眼睛,饶是地上的二十一郎再怎么狼狈,这时也没人敢自充正义出来指责陆庭……
“我说了,这酒我替他喝。”
陆庭声音冷淡疏离,再不去看二十一郎。
“原来,成檀你和这位楚……郎君认识……”
陆庭不语,赵笃清哈哈笑了两声,从二十一郎身上迈过,凑到说话人的身边:“怎么不认识。你大哥前几日非要跟成檀比武,结果自己没踩稳从马背上摔下去,被马蹄子踩得差点断了气,成檀喂的那颗救命药还是楚三郎给的呢。”
赵笃清话音才落,一帮人又是一阵抽气。
前几日,有人下战书,非要跟陆庭比武,结果差点被自己的座骑踩死的事,早就传遍了朝野。就连明德帝都忍不住过问了几句。不少人都听说,要不是陆庭当机立断给喂了一颗救命的药,那人只怕等到大夫来,已经咽气了。
这事一出,不少人求到庆王府,想要买那药丸,但是陆庭一不说出处,二不谈价格,到后来索性避而不见,跟着赵笃清就离开了燕都。
人群中的议论声,楚衡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看了看陆庭,伸手戳了把他腰上的肉。陆庭低头。
楚衡问:“为什么不说是从我这买的?”怎么说也是隐藏市场,如果通了,就又是一笔收入。
陆庭却摇了摇头,四目相对后垂下眼帘,抬手按住还戳着他的腰,一时没收回的手。
“会给你惹麻烦的。”
楚衡一愣,随即想要收回手,却被人紧紧按住,直到身后传来梁辛安的咳嗽声,那人这才松开。
楚衡尴尬地回头,梁辛安回了他一个“我懂”的神情。
问题是,弟弟,你懂什么……
二十一郎虽然没被陆庭摔出个好歹来,但也被人扶着送回屋子躺着去了。顶替他的是一道来的桂氏另一位郎君,年纪很小,不如二十一郎老练圆滑,这一场宴到此也就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匆匆结束时,楚衡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送了那位小郎君一瓶活血化瘀的伤药,这才转身跟上陆庭。
出桂苑的路上,有几个误打误撞的小娘子不时从边上出现,扇面挡着脸,一见楚衡当即咯咯笑两声,而后笑嘻嘻地跑开。
楚衡被笑得一头雾水,陆庭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还没问过三郎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出了桂苑,赵笃清一眼就瞧见了跑过来的邵阿牛,四人站在不远处的樟树下,终于像模像样地谈起正事来。
楚衡掬手,郑重行礼:“楚某是为阿兄来的。”
“你阿兄是谁?”
“楚雍。”楚衡看了眼陆庭,有些尴尬,“得罪了靖远侯,如今还蹲在大牢里的那个楚雍。”
“原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商人是你阿兄。”赵笃清笑着嘲弄道,“他倒是好本事,一来燕都,人生地不熟的,就敢跟人起冲突,还财大气粗雇人去靖远侯动手。三郎,你阿兄没被直接打死,已经是他运气好了。”
“是。”楚衡哭笑不得,低声应道。
赵笃清面上收敛了笑意,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并不高兴他为了这么一个人,不远千里跑到燕都奔来跑去。
“这事,恕我帮不了忙。成檀和靖远侯的关系,想来你也清楚,他只怕也……”
眼看赵笃清一脸严肃,楚衡忍不住心里打了个鼓:“既然如此,那就打扰……”
说到底,楚家的人楚家的事,和庆王府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赵笃清自然没必要为了他家的那点蠢事惹一身腥。
他又看了眼陆庭,后者一言不发,却也一直定定地看着他。
楚衡犹豫了下,正想跟他说些什么,却见几匹马风驰电掣一般跑来,径直停在了桂苑门前。门口的庶仆像是被吓了一跳,又听到了什么话,慌忙往楚衡这个方向指了指。那几匹马随即被调转方向,小跑到樟树前。
看着利索下马的几个亲卫模样的男人,楚衡心里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