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梅十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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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成百货二楼的咖啡厅里,我与对面的男子静默而坐。

    留声机的唱片里一直在重复播放着一曲白俄女歌手演唱的情歌,虽然听不大懂,却也能在她缠绵悱恻的歌声里听出些异国情调。

    手边的咖啡已渐渐转冷,小小的银匙与杯壁发出轻微的碰撞,对面的男子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这么说来,刘小姐不日就要启程去香港了。”

    “是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回道。

    “小姐的家人很开明。”男人继续说。

    “李先生的家人不也一样吗?”我反问道。

    他一愣,继续搅动着手里的咖啡,也笑道:“是的,的确如此。”

    此时室内的光线极为柔和,因是午后,咖啡厅里人少得可怜,原本该在吧台等候召唤的服务生早已不知所踪。那首白俄情歌还在不知厌烦地唱着,一声又一声,像是在催促着谁,又像是在提醒着谁。

    “李先生。”

    “刘小姐。”

    我与他异口同声道。

    ……

    男子轻咳一声,示意我先说:“Lady

    first,您先请。”

    青年表情平和,虽长得并不俊美,却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我是想说,既然我们都是被家长逼迫,不如做个朋友好了,李先生学识渊博,又在巡检司任职,日后一定会找到心仪的姑娘。”

    “看来我们很有缘,我也是这样想的。既然是朋友了,那刘小姐也不要一口一个李先生了,我比你虚长几岁,如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李大哥好了。”

    我微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那李大哥,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李尚之亦笑道:“好,改日再聚。”

    他说着,起身准备送我。

    礼貌周到。

    一场相亲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对我对他而言都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谁知,就在我与李尚之起身准备走出咖啡厅时,身后一声“小姨母”再次将我拉入名叫“情何以堪”的一个词汇中无法自拔。

    顾少顷,无论怎样我逃不开你了么?

    我悲哀地想着,不欲回头。

    身旁的李尚之看我脚步一顿,低声问道:“认识?”

    我勉强笑道,摇摇头,“怎么会?我不认识,想必是认错人了吧。我们走吧。”说罢,拿着手包继续往门口走去。

    “小姨母见了我,为何就要急匆匆离开呢?”

    不知何时,顾少顷已一个健步拦在了咖啡厅的门口,我差点忘了,他与世珂同在东洋军校学习,这点距离,于他来说还真是小菜一碟。

    只是,他这幅样子又是做什么呢?既然不认识,公共场合又何必将我拦在这里?

    心里苦笑,嘴上越发冷冷的,“这位先生,请让开,我要出去。”

    顾少顷此时反而笑了,他的脸色本不好看,尤其是刚刚拦在门口眼里迸出的冷意,可是此时看着我这幅装作不认识的模样,他反而笑的像个孩子:“罕昭,你是在报复我吗?”

    我怒极反笑,“顾少顷,你太高看自己了。”

    “呵呵,现在知道我叫顾少顷了?明明刚刚还说不认识的。”顾少顷也毫不示弱。

    “两位!”

    一旁的李尚之刚刚听明白,急忙劝道:“这样堵在门口会影响其他客人,我们还是坐下来重新聊开好了。”

    “你是谁?”顾少顷明显带着莫名的敌意。

    “他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不是唤我一声小姨母吗,那好,姨母现在还有事要忙,还请大外甥让开门口,好让我们出去。”

    顾少顷被我的话一噎,气得突然说不出话来。

    既然彼此折磨已不可避免,不如就让我们一起痛苦。这样想着,我心里突然痛快起来,多日来得疑惑,不解,通通在这一刻变得不所谓俱。既然他选择以不记得我的方式结束这场孽缘,那么,平静地接受或许是我最后的尊严。

    “一定要这样吗?阿昭……”

    顾少顷喃喃叹息,眉间的纹路深深锁着。

    “少顷还是称呼我小姨母更为妥当,李大哥,我们走吧。”

    我说着,在顾少顷分神之际越过他的肩膀拉开门走了出去。

    李尚之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出了大成百货,午后三点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街头等立的黄包车夫看到我招手,殷勤跑了过来。

    “李大哥,今日让你见笑了。我这就走了,再会。”我说着,走上了黄包车,坐在座位上对他抱歉一笑。

    李尚之亦极有涵养的一笑,只见他摆摆手,并不多问,而是交给车夫一块银元,“哪里,好好休息,再会。”

    “谢谢。”

    我与他说完,报了地点,疲惫地靠在车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黄包车缓慢而平稳地走在南京的闹市区,两旁街铺林立,行人繁多,老爷车在中心街道上快速地走着,经常发出滴滴的声音提醒路人注意避让。八月的天气,午后的阳光足够热烈,太阳照着人昏昏沉沉,仿佛也疲癞很多。

    “这位小姐,你还没说要去哪里?”黄包车夫边跑边问。

    “去哪里?”我被问的一愣一怔,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去秦淮河吧,我与他二次见面就是在秦淮河,那一次,我尚顽劣,把他的好心当驴肝肺,气得他一直不肯与我说话。那时候海朱还在,我们无忧无虑,远没有现在的心烦意乱。

    去北平吧,那三个月,是我这一生中过得最快乐甜蜜的三个月了吧!我与他,老师在一起,每日里除了学术会议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北平的大街小巷游走。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北海泛舟,在登上白塔的那一刻,他笑着对我说,顾少顷与刘罕昭,要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我痴笑一声,眼中竟然笑出泪来。眼下,是永远不能在一起了。

    我们都对彼此的新身份认了输,并乐此不疲的互相折磨,这样的永远,才是眼下真实的存在吧?我想着,对着车夫说:“去夫子庙。”

    “好嘞,夫子庙。”

    车夫答应着,在路口左转处掉了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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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更得较晚,还请见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