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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坐在马车里,坐着坐着便又想躺下,想睡觉,睡着了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她又躺下时许是午时,因为续断公子命马车停了下来稍作休息,也正好吃些充当午饭的干粮,吃罢后青茵道是骑马有些累,想到朱砂的马车上坐上一坐,朱砂自是不可能拒绝,只是她与青茵之间也无话可说,待上了马车后她坐了会儿后便躺下睡了,睡着了。
当朱砂醒来时,发现马车外天色已黑,她要坐起身,忽有一种她这一个午觉睡了很久很久的感觉,以致她觉得浑身都酸疼麻木得厉害,便是连坐起身都难,只能重新躺下,缓了好一会儿才坐得起身。
朱砂坐起身后随即抬手去掀开车帘,见着的是夜色里的灯火,以及灯火里的小镇。
一个熟悉的小镇。
正是她见着那个卖兔子的小男娃娃的小镇,因为她折返了,所以又回到了这个曾经过的小镇。
算算时辰,也正好是这日落之后的时辰回到这个小镇,时间并无差错,可为何她会有一种自己睡了许久许久的感觉?
朱砂抬手揉着自己的肩膀,许是……错觉吧。
就在这时,下了马的青茵走过来,见着正撩开车帘的她,淡漠道:“天色已沉,不宜赶路,公子道是还是在这小镇上休息一夜,明晨再上路。”
“好,代我谢过你家公子。”朱砂很是客气。
青茵未有再理会她,转身就朝前边续断公子的马车去。
前边,柯甲正抱着续断公子下马车来,将他放在他的那张木制的沉重轮椅上,朱砂下了马车,也站在续断公子的马车旁,看着他不能动弹的双腿再抬眸看向他的脸,看着他不管何时都是一副温文尔雅得让身旁的人都觉得如沐和风的模样,心中有叹息,亦有惋惜。
这般好的一名公子,上天为何如此亏待,若是他双腿能行走,当是多好。
许是朱砂这盯着续断公子的腿看的眼神太过直接,以致柯甲冷冷地瞪着她,怕是若非在续断公子面前,他就要剜下朱砂的双眼似的。
偏偏朱砂的注意力全都在续断公子的腿上,根本未注意到柯甲的厌恶及愤怒,反是续断公子先觉到这二人的眼神不对,然他却先是看向柯甲,只一记淡淡的眼神,柯甲便立刻眸中明显的厌恶及愤怒并立刻低下头,走到续断公子身后。
续断公子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朱砂,看着似在为他无法动弹的双腿惋惜的朱砂,他并未觉得有何不自在,只是温和着问:“姑娘怎么了?”
朱砂这才急急收回自己的目光,觉得自己很是失礼,是以颇为尴尬道:“没,没什么。”
“这便好。”续断公子温和一笑,又道,“又回到这镇子上来了,天色已晚,念着姑娘身上的伤,还是不宜赶夜路的好,姑娘觉得如何?”
“听公子的。”朱砂客气道。
“既是如此,便还是住昨夜住过的客栈,这般姑娘也习惯些,路上劳顿,姑娘先上楼稍作歇息,过会儿小生让青茵将饭菜端到姑娘房里。”温和的公子,温和的话,让朱砂觉得他温和得就像是她的亲人一般,也让她更为惋惜他的双腿。
“多谢公子了。”朱砂垂了垂首,却先记着走进客栈,而是待柯甲推着续断公子进了客栈后才跟在后边走进去,也正好客栈里边青茵与掌柜开好了房。
上楼是柯甲背着续断公子上的后,青茵跟后,朱砂走在青茵之后,两个店小二在后边抬着那张沉重的木制轮椅。
隔着青茵,朱砂还能看见续断公子那月白色的长衫下两条无力垂下的双腿,又一次为他叹息。
还是昨夜她住过的那间客房,进屋掩了门后她还是又走到了临街的窗户旁,不介意秋夜的凉风,将窗户打开了,却未坐下,只是站着而已。
站着看着下边挑满了风灯的街道,看着慢慢悠悠走过的路人。
那两只似听得懂人说话的小瓦雀及绿尾小鸟不见了,没有再在朱砂身边,从方才她在马车里醒来时她就已经发现这两只小鸟儿不见了,她以为它们在马车外或是在马车顶上,以为它们还会飞到她肩上来陪着她与她说话,但,只是她以为罢了。
两只小鸟没有再出现。
或许,回去找它们的小主人了,又或是,先回去跟它们的小主人认错,说自己把纸条儿弄掉了?
这般想着,朱砂不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
走便走了吧,终归不是属于她的,强留不得,至于她想要找的人,还是只能她自己去找了。
朱砂依旧看着下边的街市及行人,看着那在夜色中的一簇又一簇火光,温暖的火光。
这镇子虽然不大,平和且还颇为富足,以致这入了夜并非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而是学着帝都那般,夜里也开起了夜市,就正正好在这条街上,只不过此时还有许多人家正是用晚饭的时辰,来到这夜市上逛游的人并不多,也还有许多专摆夜市的小贩正在支摊子将自己的商货摆出来。
朱砂站在窗户边看了下边的夜市许久,直到青茵敲了门将晚饭送进来,她草草吃了之后收拾好碗筷,自己将收拾好的碗筷带下楼给店小二后便出了客栈,出去时还听得那热情的掌柜问她:“姑娘要到夜市上看看哪?”
朱砂点点头。
那掌柜笑呵呵接着道:“咱这淮水镇也没个啥新鲜好玩儿的,就这夜市还成,专卖些姑娘家和小孩儿喜欢的首饰和玩意儿,还有些小吃,也是姑娘家和小孩儿喜欢的,姑娘去走走,指不定能遇着些姑娘喜欢的首饰呢!”
“多谢。”朱砂没有与掌柜多言,只淡淡道了谢,便走出客栈了,根本就不等掌柜的把话说完。
掌柜的本还想问问咋的是姑娘自己出去逛逛呢,然朱砂已经走了出去,掌柜便自言自语道:“这姑娘,冷冷冰冰的,一点都不招人喜爱。”
朱砂耳力好,她自是听到了掌柜的自言自语。
但她不在意。
因为她的确不招人喜爱。
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吧。
朱砂走进了人已经多起来了的夜市街道上,然身旁人来人往,看着街道两旁琳琅的货物,她竟有些……紧张。
朱砂不习惯,很不习惯,就像她从没有来过人这般多的街市上一样,以致她在街市上走得很慢,不由得将自己的袖口抓在了手里,慢慢朝前走着。
朱砂看到路边有人卖糖葫芦,红红的糖衣,看起来很是好吃,有一个妇人正领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娃娃在买糖葫芦。
有人在捏泥人,捏得惟妙惟肖。
有人在卖糖水和甜糕,很是好吃的模样。
朱砂一一看过,觉得有些新奇,却都没有近前去看,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没有银钱。
当她走到一个很是热闹的皮影戏小台子前时,身旁突然有人朝她撞来,撞到她的腿上,使得她的神色倏然变冷,停下脚步,垂眸看向撞到自己身上的人。
矮矮的身高,是一个小娃娃。
见着是小娃娃,朱砂眸中的沉冷才散去,只当做什么都未发生过,抬头看向了正被人围着的皮影戏小台子,眸中有疑惑。
那些在动着的小人……是什么?
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她觉到有谁正在拉扯她的衣袖,使得她只能收回视线低下头朝自己身前看,同时听到一个兴奋的小声音在唤道:“姨姨,姨姨!”
朱砂瞧见了一张瘦瘦小小的脸,一双满是兴奋的大眼睛,是昨日那个卖灰毛小兔子的小男娃娃。
见着是昨日那个懂事的小男娃娃,朱砂心中没有不耐烦,相反,她竟觉有些开心,难得的,她微微笑了笑,对这小男娃娃道:“是你,何……小宝。”
这孩子与她说过的,他叫何小宝,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记在了心里。
听到朱砂唤出自己的名字,何小宝开心极了,笑得眉眼都完成了月牙儿,道:“姨姨记得我的名字!好开心好开心!”
朱砂不语。
只听何小宝又道:“班叔叔他们的皮影戏很好看的哦!姨姨也是来看皮影戏的吗?”
朱砂转头又看向那皮影戏小台子,看着那正动着的小人,原来这叫皮影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知道。
何小宝不知朱砂心中在想什么,第二次见着朱砂了,他也不再如第一次那般害怕她,非但不怕她,反还大胆地抓着她的衣袖摇晃,道:“姨姨姨姨!你回来了呀?我,我问了客栈那个胖胖的大叔,他说姨姨走了,不会再回来这个镇子了,我不信,我,我还等着姨姨去接小灰呢!嘻嘻!我就知道是那个胖大叔骗我的!姨姨不会不接小灰回家的,所以我就都有来等姨姨哦!”
“嗯……一、二、三……”何小宝说着说着,忽然松开朱砂的衣袖开始掰起自己的指头算起数来,数到三的时候他将三个指头竖到了朱砂眼前来,笑得更加开心道,“三天!我在见到姨姨的地方等了姨姨三天!今天是第三天哦!我又见到姨姨了!嘻嘻!”
何小宝的话让朱砂眼神变了变,只听她即刻问何小宝道:“三天?”
“对呀!”何小宝点点头,“是三天呀!我会数数的!娘亲教过我的!我没有数错的哦!”
何小宝说完,又数了一次自己的指头,肯定道:“嗯!三天!我数对了的!”
朱砂的眼神倏地变沉。
孩子不会骗人,而这个小家伙也没有欺骗她的理由,这便是说——
她上一次见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不是昨天,而是三天之前的事情,那也就是,她醒来时之所以有一种自己睡了许久许久以致腰酸背痛的感觉不是错觉,而是真的。
她的确睡了许久,睡了整整三天。
是续断公子在那日的干粮里做了手脚?
为何要让她睡上三日?
不想让她回头?还是不想让她去……帝都?
为何?
为何要这么做?
不可能仅是因为她身上有伤便要阻止她回头,她与他非亲非故,他纵是再关心她,也不会做到如斯程度,更何况她身上的伤已然没有大碍。
他阻止她的原因,她猜想不到,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认识她,不是在他“救”她后时才认识的她,而是……认识从前的她。
既然认识她,又为何装作毫不相识?
既知道她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往,又为何瞒着她什么都不愿意相告?
究竟是为何?
朱砂愈想,眸中的阴沉就愈甚,袖下的双手也渐渐握成拳。
只是夜色有些浓,道路两旁的风灯火光找不到她的面上来,何小宝并未看到她面色变化,只当她是不喜说话所以不作声,故又继续抓上她的衣袖,高兴地对她道:“姨姨姨姨!我娘亲说,要是我再见到姨姨了,一定要告诉娘亲,娘亲要亲自和姨姨道谢!娘亲就在前边一点,姨姨跟我往前走一走好不好?好不好?”
何小宝虽然高兴,但也不敢放肆,以致问到最后的好不好时,他有些小心翼翼,就怕朱砂不答应。
“嗯。”何小宝听到朱砂声音沉沉地应声,“过去吧。”
朱砂此时心中虽想得多乱得很,但她却未忘了到这街市上来的目的。
她并不是就随意走走看看而已。
跟这小娃娃见见他的娘亲,也好。
何小宝说他的娘亲在前边一点,果真就只是在前边一点而已,朱砂跟在蹦跳的何小宝身后只走了一小会儿,便见着他拔开步子开心地朝前边路旁一名年轻的女子跑去,边跑边喊叫道:“娘亲娘亲!我找到好心的姨姨了哦!姨姨也跟我过来了哦!”
那是一名年纪约莫二十三的年轻女子,梳着简单的妇人发髻,显示她已为人妇,身穿一件洗得有些发白但很是干净的浅蓝色碎花布衣,面色有些青白,面容有些憔悴,但不论从她坐着的模样还是对何小宝浅浅一笑的模样都不难看出,这个女子嫁为人妇之前,是一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女子,不论是一颦一笑还是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市井人家所没有的更是学不来的气质,只不过,人与人选的路都一样,这位母亲,选了一条或许她从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一条路吧。
这女子从听到何小宝的声音开始便站起了身来,待听到何小宝喊出的话时她才注意到跟在小家伙身后的朱砂,连忙碎步上前来,却也未走得出几步,朱砂便已来到了她面前,只听女子连忙道:“蒙得姑娘相助,未能登门道谢,实在过意不去,还望姑娘莫怪,小儿若是有得罪姑娘支持,小妇人在此向姑娘陪个不是,姑娘的耳珰……实在贵重,小妇人不能受,但小儿却已当了去,待他日小妇人将耳珰赎回再还与姑娘,实在抱歉。”
女子说得有些着急,许是从未受过谁人的这般帮助,以致她面色青白的双颊有些绯红,也使得她也忘了先将自己介绍与对方认识,虽是这般,但她的言语之间依旧带着一种轻声细语柔柔绵绵的感觉,让朱砂不由多看了她一眼,道:“耳珰不必还与我,就当做是我与这孩子有缘,送给他当个小小的见面礼。”
“这,这怎生可以……”女子双颊上的绯色更浓了些。
何小宝乖乖地站在一旁说话,不敢打扰他的娘亲和别人说话,这是他的娘亲教过他的。
“没什么不可以的,倘若姐姐真要谢的话……”朱砂说着,看向了一旁的一张小桌子,“不若送我一方帕子,如何?”
只见那小桌上铺着一方藏青色的大棉布,棉布上整齐地叠放着一摞帕子,朱砂话才说完,何小宝便高兴地拿起最上边的那方帕子,递给朱砂,同时笑得两眼亮盈盈道:“姨姨,给你帕子!娘亲绣的帕子很好看的哦!”
“小宝!”女子随即低声呵斥小家伙一声。
朱砂未做声,只是将小家伙递来的帕子接过,自然而然地看向帕子一角上的小家伙夸赞的刺绣。
这是……
海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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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是个努力更新的好人!
都说看本人的文和看本人的题外话,觉得差别太大,有吗?思考脸(没错,我就是题外话君,找存在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