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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大人……”涟虽一贯知道白起大人箭术高超,可此刻夜色漆黑,火把的光影凌乱,视线又昏暗,就算是涟也不敢笃定白起大人能够在不伤及那小奴隶一分一毫之下,要了礼容的命,可即便如此,涟也无法自作主张代替白起大人做任何决定。叀頙殩晓
此刻,白起大人嘴角的那抹笑意,令涟更加无法猜透白起大人的心思,一时间,所有的部下们也都不敢轻举妄动了,至少,在白起下命令之前,他们不会做出任何举动。
就在涟以为白起大人要向那个挟持了孟青夏的奴隶妥协的时候,白起忽又重提了弓箭,蓝眸冷冷地落在了礼容的脸上,他几乎没有再看孟青夏一眼,而那箭,也残酷果决得可怕……
孟青夏心底一惊,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山谷,孟青夏并不能看清白起此刻的神情,但那冷冽的杀意,好像透过了这山林间的寒风传达进了每一个毛细孔里,她能分明地感受到白起手中的锋利,对准了她的头顶……礼容咽喉的方向。
孟青夏并不担心以白起的本事会伤着了她,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亲自动手的原因,否则射杀一个在他眼底没有分文价值的对手,任何一个白起的部下都能胜任,况且白起……一向不喜欢被人威胁,也从来,没人能威胁得了他。
“看来他待你,也不过如此。”耳边传来了礼容低沉嗤笑的声音,满满的都是嘲讽,是他一贯的刻薄和无情,礼容本来就高出孟青夏近一个头,白起要射杀他实在是太容易了,但同样的,孟青夏的脖子是那样的纤细,那样的娇嫩,他想要了这个女人的命同样也太容易了,他以为,那个男人至少会怜香惜玉,却不曾想,这世间竟有比他礼容还要自负的人。
他怎么就敢笃定,他不会要了这个女奴的命?
尽管心中对此充满了不屑和嘲讽,然而在这一刻,礼容还是缓缓地垂下了眼帘,遮盖住了那赤红妖冶的眼眸,他紧紧抵在孟青夏咽喉的尖锐也随之慢慢地松了力道,甚至于,就连禁锢在孟青夏腰间的那只大手,也撤了力……
孟青夏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的眉间顿时一皱,抬手扣住了礼容抵在她咽喉欲离去的那只手,低喝了声:“你不要命了?!”
的确……一旦礼容失去了孟青夏这个人质,那么他便是个必死无疑的下场,孟青夏也是脑门一热,才做出了这个阻止礼容的举动,她现在都不怎么敢抬头去看白起的神色,他一定非得气坏了不可……
白起此刻并未立即动手要了礼容的命,恐怕也是因为被礼容当作威胁他的筹码的孟青夏,已经不仅仅是礼容手中的筹码,甚至于,连她自己都在拿她的安危威胁他……
“白起大人……”涟的面色也是一变,不仅是他,就连他们身后的那些马儿,甚至也察觉到了从白起大人周身散发出了冰冷刺骨的危险气息而焦躁不安了起来,涟仔细谨慎地试探了一声,无法摸透白起大人此刻将作如何打算……
只见白起缓缓地抬起了阴翳的眼帘,那湛蓝的眸子浮上了一层嘲弄,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冷然:“好,很好。”
很好……分明是应该夸赞人的话,但此刻,却比坠入地狱冰窖的冰块还要令人感到沉重,沉沉地压在了心头,要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孟青夏的头皮一麻,她虽不怎么敢抬头去看白起的脸色,但此刻,她几乎也能感觉到白起那儿忽然冷下来的气温,以至于,整个山谷里,除了马蹄不安踱步的声音,竟是一片静悄悄的……
为孟青夏的举动感到意外的显然不只白起与她自己,那只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出冷汗的小手扣在他的手上,令本要松开禁锢她与要撤离威胁她性命的那只手的礼容都微微一愣,那血红的眸子蓦然凝起一层意外之色来,随即那情绪一沉,血红妖冶的色彩,亦变得越发深沉与变化莫测了起来……
沉默,无论是白起还是礼容,一切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就连空气都被凝固得不得动弹,孟青夏只觉得,那一秒,好像也突然变成了一千秒那样的漫长……空气中,唯一剩下的,只有那紧紧将她包围的血腥味,忽然,那原本已经松开她腰间的手又是一紧,那浓重的血腥味亦再一次靠近了她,只听耳边传来了礼容低沉而又含了几分冷笑的声音,打断了她心底的荒乱与沉思:“既然如此,你就陪我,死一次。”
死一次……
孟青夏惊颤地抬起了黑眸,那一瞬间,她的眼底只闪过了礼容那微微扬起的带着邪气的嘴角,和那眼角妖冶殷红的泪滞都带了几分骄傲和肆虐,他没有给孟青夏拒绝的机会,孟青夏只觉得身子忽然一沉,是被一股蛮横的力道强行拽进了万丈深渊的山谷中,她惊愕不已地睁大了眼睛,冷风迅速地擦过她的耳后根和面颊,让她的长发和衣裙通通都向上飘了起来,而她的身子,却是以极其迅速的速度往下坠去,眼前哗哗地一片是她看不清的景致,她急于想要往白起的方向望去,想要朝她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可她看到的,只有那山谷另一端慌乱起来的火光,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喊些什么,可孟青夏的耳边是一片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
“后悔了吗?”礼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嘲弄,可那目光落在孟青夏惊慌失措的白皙面容上之时,他嘴里分明是这样嘲弄又刻薄的口吻,那赤红的眼底,却蓦然闪过了一丝孤寂和黯然,随即他又是一笑,傲慢又不屑,那声音,也低了下来,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后悔了也没有用……”
一向如同刺猬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俊美却浑身血腥的男人,在这一瞬,那低喃的尾音之中,竟突然多了几分霸道又不讲理的孩子气。
直到此刻,孟青夏似乎才注意到……掉下来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礼容……不,或许该说,她就是被礼容拽下来的,此刻他的身子就在她的一侧,揽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裹进了他消瘦却宽厚的怀里,按着她的脑袋,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畏惧死亡,孟青夏只能惊诧地看着他口中的一张一合,他好像对她说了些什么,可她那一刻,只被突如其来的坠入和对死亡的惊恐的情绪给淹没了,竟什么也听不到……
在这黑暗中下坠的两道身影,他们的衣袍和发丝几乎通通都卷到了一起,那红眸的年轻人,一身的血腥,在这风俗一般下坠的半空中,暗的色彩几乎要将他给淹没了,可那冷峻的锋芒,却越发地凛冽……
……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孟青夏的脑中也是一片空白,直到她感觉到了自己手脚的冰凉和与什么东西急速迫近接触的危险感在脑中复苏,她一直干哑的喉咙,好像也突然能发出声音了:“礼……”
那一句“容”尚未出口,扑通一声,剧烈的撞击从四面八方而来,孟青夏感到浑身一冷,那是彻骨的寒冷在顷刻间袭来,强烈的水压挤压着胸腔,撞击着脑袋,冰冷的液体从口鼻灌了进去,孟青夏慌了,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可她越想张口呼吸,越想喊出声来,那往她身体里灌进去的冷冽的液体就越疯狂地被咽进了胸肺里……
是寒潭吗……孟青夏只觉得在那剧烈的撞击之后,她的身体便变得不由自己了,可她没有死,没有当即被摔得粉身碎骨,否则此刻她又怎么会感觉到那被挤压得失去所有空气的痛苦的感觉呢?真的,很难受啊……
渐渐地,孟青夏挣扎得累了,竟然也无力再继续挣扎下去,那窒息的感觉已经彻底包围了她,甚至让她都再也感受不到这寒潭的水冷得有多么刺骨,她只能眼睁睁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往下沉去,她睁着眼睛,眼角膜也受到这冷水的刺激,眼皮都变得有些僵硬起来,眼前好像出现了白起的模样,孟青夏累得筋疲力尽,可她身体里仅存的那点意识还是让她忍不住朝他伸出手来,她想喊他的名字,可她做不到,白起……
怎么了,白起的模样,怎么突然被水中的水纹给漾开了,变得模糊了,最终却消失了呢……
孟青夏只能筋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当时她的脑袋里已经有些昏昏沉沉,无法思考了,甚至在迷糊之间,她还会忘记了,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她现在,不是应该在科研室里面对那一大堆死人的东西吗,沉默地,枯燥地,一忙就是几天几个月地闭关工作,脑海中闪过的“白起”的名字,她几乎都有些忘了,自己的脑中为什么会浮现这两个字……
忽然之间,孟青夏只觉得手腕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扣住了,她被一股外来的力量拽了起来,与她沉沉下坠的身体截然不同方向的力道,她很想睁开眼睛来,看一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下一秒,那只大手,好像转而扣住了她的腰,周身那强烈的水压也慢慢地变小了,身子,被人往水面上放带去……
“咳咳咳咳……”孟青夏浑身无力,可在出水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空气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胸肺里,她连站都站不稳,但脚下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碰到寒潭浅处水底下的石头,她无力地倚靠在那揽着她腰的高大身躯之上,寒风瑟瑟,从寒潭中出来,让孟青夏冷得直发颤,这是在那谷底的寒潭么,孟青夏睁着迷蒙的眼睛,吃力地望向那漆黑一片甚至还泛着寒气的水面,而此刻,他们也还尚未完全离开寒潭,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仍站在水中,那水淹没了孟青夏的胸口,抵达礼容的腰腹间。
她浑身无力地倚靠在礼容身上,想必礼容将她从那深潭之下捞出来已是不易,因此头顶,是低沉的喘息声,礼容本来就受了伤,在那寒潭水之中冲刷过后,那血腥味虽然淡了不少,可要把孟青夏抱上岸对他而言,显然也是一件吃力的事,但即便如此,他圈着孟青夏腰间的手仍是很紧,就如同在水中担心那水流再将他们冲散时不得不紧紧圈着她一般。
她倚靠在礼容身上,与这冷冽的寒潭水相比,这属于男性的宽厚而精瘦的身体则显得温暖而火热得多了,与他相比,孟青夏就仿佛是一块会瑟瑟发抖的冰块,她也的确是冷得不行了,加之浑身无力,若不是礼容圈着她,她恐怕连站都站不稳,在意识到自己竟是以整个身体紧紧贴在礼容身上勉强在水中立足的,孟青夏便不禁面红耳赤,只觉得尴尬异常,可她也只能这样,一只手环着他的脖子,额头和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抵在她的身体与他的胸膛之间低低喘息着,依靠着他的力量而勉强不让自己倒下,汲取他身上的热量,才能勉力寻回一些体温来,哪里能顾及此刻他们之间的姿势是否会太暧昧……
因为孟青夏那瘦小的身子不断地喘息与轻颤着,礼容自将她从水中救出来以后,便一直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但他仍是一手用力地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放轻了力道拍着她的背部为她顺气。
好半晌,孟青夏似乎才感觉好过了许多,这暧昧的姿势,以至于让她能清晰感受到礼容身上因为喘息而轻轻欺负的胸袒,还有自己湿漉漉的衣衫紧紧地贴到了身上,那感觉……竟比什么都没穿还要让人脸红心跳一些。
孟青夏仍是有些喘,但好在已经可以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了,她轻轻地推了推礼容,希望他能松开她:“我,我们,上去吧……”
礼容为她顺气的手已经停了下来,但她圈在她腰间的手仍是紧紧地贴在她的腰上,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在孟青夏提出上岸的要求之后,礼容竟是沉默着,仍是没有回应她,孟青夏不禁有些狐疑了,她抬起头来,只见礼容赤红的眸子正低垂着落在她抬起的脸上,那张仍滑落着水珠的俊美的面庞,也仍低喘着息,只是神情却显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了,那惨淡的月华落在他的身上,让孟青夏勉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那俊美的面容微红,那是不自然的红,呼吸也越发炙热起来……
“礼容?”孟青夏当即皱了眉,她先前那样本能而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温度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礼容的身子,滚烫得有些异常,所以她才能感觉得到那炙热的温度……
先前她并未察觉到异常,只因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过混乱了,她自己的身子也难受得紧,可如今转念一想,孟青夏夜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就算礼容的身体好过她太多,就算男女有别,可她此刻却冷得浑身发抖,手脚更是冰冷得像是冰块,礼容的身体,却滚烫得不比寻常的体温。
她当然还不至于愚蠢到以为,自己这状况,有什么本事引起一个男人身体异常的反应,披头散发,身板也算不上玲珑娇俏,况且礼容……也一向很厌恶她的吧?这个骄傲得如同刺猬一般的少年,对她说话时,也一向是冷嘲热讽,充满了不屑。
“你还好吧?”孟青夏皱着眉,又问了一声,她想要离开礼容的身体远一些,可礼容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仍是紧紧地圈着她的腰。
在孟青夏复又问出了第三声以后,他才终于有了些反应,那低沉暗哑的声音,沉重得有些不寻常:“上去……”
她倒是想上去啊……
原本以为礼容在说完这些话以后,就会松开她,可下一秒,礼容却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比孟青夏高出一个头的高大身形,也忽然往孟青夏那儿一倾斜,落在她腰间的大手的力道仍是未松开,可这似乎……是他毫无意识的行为,那高大的身形,就这样沉沉地压到了孟青夏身上,那身子,仍是滚烫得异常。
“沉……”孟青夏闷哼了一声,大概是也没有料到礼容会突然倒下来,在猝不及防之下,她简直要和礼容一起再一次栽到了那水里去,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孟青夏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搀扶住礼容的身子,可礼容搀住她容易,他的身体重量,对她而言却是十分吃力的,孟青夏也有些慌了,至少……也应该先上岸啊:“礼容?礼容……礼容,你快醒醒,我……”
她也得,能有那力气和本事带他上岸才行啊,难道要把他丢在这水里吗?不出天亮,也必要冻出毛病了,春寒料峭的夜里,寒潭之水,有如寒冰……
忽然,那水波漾开,有什么嘶嘶的声音在这夜色里响起,一道长形的弧度在水中迅速地移动着离开……
孟青夏的脸色刷地一变,看着那远离的长条影子,电光火石之间,她不可能再想不明白礼容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了,孟青夏的身形整个一怔,呆滞而苍白地吐出了一个字:“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