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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姗姗来迟,将进腊月才结结实实地下了两场。没有恶风侵卷,洋洋洒洒,白茫茫的覆盖遮掩住牧民们一年的奔忙劳碌,也遮掩住丰收后那热闹欢腾的储备。冬日安详,日头下,干净清凉,一片晶莹耀眼的天地。
撩起棉帘,凉沁沁小风扑面,雅予不觉缩了缩脖儿,却并未因而退却,欣欣然跨过门槛,踩在厚厚绒绒的雪上。几步外的朱漆廊柱,日头映雪越发光泽艳丽,举目眺去,青石院落,九重飞檐,五彩琉璃宝顶;抄手廊精雕细刻,婉转迂回连去前庭后院;更有点点红梅绽枝、雪中斗艳,将这四方呆板跳脱得趣致盎然。四进三院不可谓大,却不亚于当年肃王府的大气、不输于江南庭园的精致。眯了眼睛恍惚身置隔世,只是耳边迎风簌簌的风马旗色彩如此绚丽,独特的异域之风让人不得不醒觉此处并非离魂难去的故土,而是瓦剌汗国当朝太师的府邸。
从喀勒到左翼大营,印象中的草原是凶恶是温暖,总是帐篷连着帐篷,马儿肆意、牛羊成群,人与畜都是野生野长,到处洋溢着一股豪爽却也蛮荒的味道,实在是难承“精致”二字。纵是自己一日一日消磨在其中,享受在其中,叹服那力量与豪情,可偶尔雅予还是会想起曾经老爹爹口中于胡人的贬斥,再严峻的边疆局势也是不屑,似总脱不去一个“匪”字。数月前一场劫难,死而复生之后随他押解回营,来到这叫库仑的地方才真正知道一直以来他们口中的金帐是何等所在。
这里俨然是国之京都,仅是金帐殿一处就占地百亩,气势庄严、富丽堂皇,是为大汗日常坐殿理政、后妃起居之宫殿;围拢金帐殿横平竖直向四面铺开,千亩之地称为帐殿,是各汗庭公务衙门的所在,每日准时开衙办公,井然有序;帐殿外围称为中城,是各王公大臣、贵族们的府邸。与中原的皇宫京城相比,这里分明是小了许多,可同样的红墙碧瓦、气势巍峨,蓝天白云下,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显得分外高大、恢宏。直看得雅予目瞪口呆,心中惊叹,原来这“汗国”果然已成“国”之势!
中城之外百里浩荡,望不到边的帐篷扯起飞扬的风马旗,仿佛千军万马簇拥着主帅征战而来,气势磅礴。早就佩服马背族人的骁勇善战,可雅予内心那中原大国的骄傲从不曾当真与他们平等而视,如今看来,这哪里是边疆匪患,分明是一个蒸蒸日上,逐渐雄起之国!想那鞑靼占据了比瓦剌更有利的地势与水草,此时两方的力量虽都不足以独自与中原抗衡,可一旦联合,猛虎之势断不可小觑!而这兄弟六人一心的目的就是要统一草原,如此一来,那庞将军的暗中佐助、安抚之策是否果然妥当?如何能确保日后不会养虎为患?想起千里之外的金銮殿中贪杯好色、不思忧患的皇帝表哥,雅予不觉蹙了蹙眉头,或许,庞将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赌的竟是这六兄弟的性情么?
一倏尔闪念,雅予轻轻握了拳,望瓦剌、鞑靼水火不容、永世不相合,望他兄弟大业无果而终……
“哎呀!主人!您怎的不等奴下就出来了,要受风了的!”
人尚不见,就听得尖尖的小声儿从身后蹿了出来,不待雅予回头,一件狐皮大氅已是暖暖和和地披在身上,转身绕过来个小丫头踮了脚轻轻给她把帽子带好,系好带子。小丫头名叫拉嘎,十三岁,是娜仁托娅送给她的小家奴。原本还要再多几个,可雅予不肯,这家奴的意思可比不得曾经的使唤人,除非被主人卖掉、打死,否则一辈子都要跟着她。她哪里敢受这许多,只挑得这一个,小丫头模样周正、手脚利落,最当紧的是那双眼睛清灵灵地透亮,看着就人莫名贴心。
“主人,身子才好些,这么不当心着,再病了奴下可该死了。”看主人面上含笑根本不当回事,拉嘎有些不乐意。
“小小年纪总是病啊死的,”雅予戳了戳小丫头的额,“多不吉利。”
“是是,奴下该……”想赶紧应下主人的话,可“死”字没出口拉嘎就咽了回去,憋了脸。主人什么都好,人好看、脾气也绵和,从不训斥人,只一条规矩:最讲吉利。在她跟前儿是说不得天阴日子沉的话的,每日都要高高兴兴的,都要说好。下雪有下雪的好,刮风有刮风的好,不能说难,不能叫苦。刚见着她的时候站都站不起来,每日除了药也吃不下什么,可那脸上却总是带着笑,有点精神就想撑起来走,一天到头总像是盼着什么,一个人养病的日子也过得急急的。说来也怪,许是老天神佛当真应了这吉利,眼见着就好起来。这可不就是奴仆们的福气?遂搀了雅予的手臂,虔虔诚诚的,“主人,奴下往后再不敢了!”
雅予笑笑,“走,今儿不歇晌了,咱们往前院儿给夫人请安去。”
“是!”
主仆二人出了小院拐入甬道一路往前去,雅予住的是府中居留客人的小院,虽说是客房实则是娜仁托娅特为从鞑靼远道来探望的亲人留备的,卧寝更是她为自己的额吉精心布置,虽是从未迎得母亲大人驾到,可一应铺盖使唤都是常换常新。两边的青砖墙高高矗立,墙那边安安静静的,这里是乌恩卜脱的书房,据说整个院子堂屋、厢房藏书无数,是太师处理公务、与心腹议事之所。午后的日头正,投下的影子短小依旧将甬道遮得有些阴,笼在身上冷冷的,雅予不觉加快了脚步……
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看不得人深浅的,一眼瞧过去,总是武断而又任性地觉得好或是不好。可于乌恩卜脱这个人,雅予至今仍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从北山回来的路上,他亲自迎出了百里之外。听说这传奇之人驾到,于情于理雅予都想挣着起身,可赛罕不许,没让她动。隔着厚厚的皮棉帘,听到他兄弟相见。险是生死之别,兄弟三人自是感慨,那语声入耳,深沉温和少是波澜,虽是蒙语,雅予却莫名地觉得熟悉,脑子里不觉就把他与沉稳持重的大将军素海做了重合,一张脸不过是略年纪轻些。
谁知待日后见到真人,病榻上的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长身玉立,风度款款的男子,半天不知动,若非赛罕一把遮住,她真不知要如何失态……
见过了大将军素海、二将军蒙克,更与那钦相近,与赛罕相亲,这一众兄弟虽说模样不尽相像,却都是魁梧挺拔、气势凛冽,一眼看去即便是以仁和著称的素海都带着杀伐征战的英武之气。多少年的厮杀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难以磨去的煞气,尤其是赛罕,眼神厉,周身阴冷,没有笑容之时,让人根本就不敢靠前。可这位大名鼎鼎的三哥、这六兄弟成其势最关键的决断人却是举手抬足间一股儒雅淡然之气,仿若游山走水、墨写人生的名流雅士;一样的高鼻凹眼却没有那异域的颜色,面色白净,风采俊逸,言谈笑语温润谦和,让人如沐春风,暖化心肠,真可谓一位温文尔雅的美男子。
眼前是一介书生儒雅,身处血腥争斗的汗庭中心,从容似野鹤闲云之淡,哪里有丝毫的杀戮之气,哪里寻那狠绝与力量?可纵是眼前迷惑,雅予也知道那些掌控大局、或力挽狂澜、或阴暗狡诈的谋略与招数都是从他而来。赛罕已然是谋略胆识过人,却是随身珍藏着三哥手记,足见其心胸与城府。且此人才情极高,蒙语之外又通波斯语、罗刹语,精晓各地方志;说起汉话标准的京字腔,连雅予这带了吴越口音的道地中原人都自愧不如。
是亲,是友,又或是国之大患?眼中看不透,心里存着疙瘩,每次看到那如安哲哥哥一般温暖的笑容,雅予不免就生出怯意。是以在府中住了数月之久,依旧对这主人把不好分寸,总不知如何面对。
不知觉已是来到太师夫妇日常起居的正院,看到门口候着乌恩卜脱贴身的两个家奴,雅予的脚步不由得便犹豫了一下,却不待她往转回,常见她往来的仆人们已是往里通报去了。
留下拉嘎,雅予被领进堂屋,正看见乌恩卜脱从卧房中出来,雅予赶紧俯身行礼,“雅予见过太师。”
乌恩卜脱虚手扶了,“不必多礼。”
听这语声比平日又低柔了几分,安静的房中似是耳语,雅予心想定是他俩那宝贝娃娃睡了。那小东西打娘胎里出来就日夜颠倒,百日之内没让他阿爸额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刚七八个月就精力十足,小嘴儿整日咧着咯咯地笑,一点动静就要起来扑腾,能让他多睡一会儿简直就是娜仁托娅的头等大事,这可真真来的不巧了。
见乌恩卜脱微笑着冲她摇摇头,伸手往里屋示意。雅予有些难为情,自己这一点心思也都露在人家眼里,不好客套,只得低头还礼,轻轻抬步。
往里去穿过小隔间儿,再挑起撒花帐帘,融融暖香里带着甜甜的奶味扑进鼻中,雅予顿时软出一脸的笑容,将才的尴尬与计较都不见,顾不得与娜仁托娅行礼就垫了脚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探头看向里头那棉花堆儿里白白胖胖、睡得酣呼呼的小人儿,小心翼翼地嗅着奶娃娃香甜的味道……
瞧这丫头的眼睛又直,一颗当娘的心都似要扑了出来,想起那狱中人的嘱托,娜仁托娅心里笑,这两个各有各的盼,一个比一个急,都是不知臊的。起身拉了雅予的手扯着她一起出到隔间儿里,落座在南窗下的暖榻上。两人如今亲近,也都不客套礼数,雅予任着仆女给她脱了靴子裹了绒毯子,彼时娜仁托娅早已适宜地靠着厚厚的软垫闭上了眼睛。
金丝绣的软垫上懒懒铺散着乌黑的发辫,一缕细细的银钮链从发后束过悬下一颗红宝石正点在眉心,晶莹透亮,柔柔朱红的光芒将那张美丽的脸庞衬得白皙细腻、眼鼻越发精巧。只是精心的妆容依旧掩不住疲惫,额头渗着细细的汗,绒绒的睫毛铺盖下一圈淡淡的黑晕。身为太师夫人,手边不知有多少奴仆可用,她却偏要亲自带娃娃,汗庭上、家宅里,多少事又如何放得下?人人都劝她把娃娃给奶娘,可唯独雅予从不曾劝。她知道这女人的心,多少年求子不成,如今旁人眼中的苦正是她求之不得、最甘心的甜,如何舍得放手……
雅予抬手轻轻用帕子沾着她额头的汗,娜仁托娅不遮掩任她擦,口中喃喃地念道,“这小东西真不知哪里来的劲头,整闹了一宿、一前晌。”
“那可辛苦你了。”
“哪里是我?一直都是他阿爸哄着。”
雅予抿嘴儿笑,这可是嘴硬,乌恩卜脱不睡,她怎的会歇?眼前不觉就见那红烛暖光,鸳鸯帐下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哄着宝贝,心满意足。这场面雅予不是没见过,这两个汗庭之上不知是怎样的铁血与冷情,可闺房内亲爱起来从不知避人。起先雅予见着慌乱,羞得手足无措,见多了也只低头就是,悄悄在心里念念自己的郎君。就合着眼前人记起他俩说起当年娜仁托娅悔婚的缘由,赛罕说:“看上我三哥了呗”。彼时只觉他话无耻,如今想来许是正对景,早过而立之年的人依然风度翩翩,若是放到十年前该是怎样英俊的少年郎,草原霞光许是第一眼就已然为他降落。如今看来也算是一对璧人天生地配,只可惜一想到后院那三房娇妾,雅予心里就不大适宜,想着这番柔情可也在后院演过,忍不得就怜惜起她来。
“你也睡一会儿吧,我看着小主儿。”
闻言娜仁托娅睁开眼睛,笑着白了雅予一眼,“跟我这儿还端着,等急了吧?”
雅予也不避,只微微红了脸颊,不驳不应,低头折着帕子。自从北山押解回来,赛罕重审后就被投入地牢中,这一去两人再不得见。虽说这回有大汗亲自过问,一切的罪与罚不过是走个过场,好给宗王族个台阶下,可那刑期却也不曾当真说个时日。她被安置得妥妥当当养在病中,可这一颗心却随着他埋在了那阴暗的地牢里。自能握笔就每日写信,却只见信去从不见信回,牵心挂肠熬得日落西去,熬得月上梢头,再无安稳。好容易听说借着腊月祭天,大汗要赦人出狱,雅予想着他兄弟们再不会错了这个机会,遂一进腊月她就天天守着娜仁托娅,一日得一日的消息……
“昨儿我见着他了。”
“真的?”雅予立刻提了语声,急急问,“他怎样?”
“能怎样?铁打的似的,好好儿的。”
雅予抿了抿唇,轻轻咽了一口,心有些酸,什么铁打的?如今冷热都怕,地牢里埋了这几个月还不知又……即便就是铁打的,这么风里雨里地折腾,怕也要生了锈了……
见雅予脸上郁郁的,娜仁托娅坐起了身,正色道,“昨儿大汗亲自提审老六,这两日就要从先从地牢里解出来了。”
“嗯?只是从地牢里出来?不是大赦么?”
“若开赦,他自是头一个。只是毕竟是一条宗王命,一年不过的功夫,也不能就这么说算就算了。先解出来,另在大营外设单牢。”
“这,这岂不还不如北山?”雅予有些急,宗王族近在咫尺,几乎每一个都恨着他兄弟,但凡有一个起了歹心,那,那岂不是……
“不怕。”娜仁托娅握了她的手,“他们不敢。不过再安稳待几个月,两边都好说话。”
她的手很小,却很有力,将雅予的冰凉牢牢地握去,一颗焦急的心也似被握紧,不再急急地跳动。
“好了,不操那没用的心。”劝了这么一句,娜仁托娅重绽了笑,“昨儿就见了那么一刻,老六就说让我张罗你们的亲事,说这几日出来就先把亲成了。”
这没头没脑没防备的,鼻子突然一酸,泪就满满地溢了,雅予紧紧抿了唇屏着,手指不知觉地抠着娜仁托娅,心里化开了一般,暖暖热热,他终是……最知道她熬的什么……
“我没应他。”
“嗯?”雅予一愣,泪立刻凉了。
“你身子才将将好些,他出来也不过是换了处囚禁,怎么能再让你跟他去吃苦呢?”
“不是说只几个月而已?更况,大营再怎么都好过北山的窑洞,又能有什么苦?”
这丫头心一急脸就红,娜仁托娅只管屏了笑瞧着,安安然道,“那也不成。咱们家是一般人家么?怎能让老六背着个罪名成亲呢?等他们把探马大将军还给他,咱再风风光光地行礼。”
说来说去竟是怕折了他们的面子,可这冠冕堂皇的理由雅予又如何驳得?“夫人,他自从那一回力竭,身子也不大好,也怕冷也不耐热。虽说是个大夫,又从来不知计较自己,身边总得有个人,我,我……”
娜仁托娅噗嗤笑了,硬屏着不敢大声,用力拍着雅予的手,“可了不得了!不让嫁就要做人家丫头去了!”
雅予咬了唇又是窘又是想哭,落在她手里任她笑,横竖不肯就这么松口。
早就知道这丫头软软的人儿却是个倔骨头,娜仁托娅打心眼儿里喜欢,此刻瞧着这小脸酸酸的模样却是铁了心地要跟了他去,她的心也软了,笑道,“要是老六知道我这么逗你,不知要怎样跟我急了。”看那小脸还绷着,娜仁托娅揽了她的肩亲昵道,“傻丫头,知道你两个苦,可你急还能急过你那男人?他说了,出来就接你走,成亲就走家礼。左不过就这几日了。”
“真的?”
“我敢诳你么?你那个可是头悍狼,谁惹得起?”
说通了,一颗心放开,泪反倒扑簌簌掉了下来。娜仁托娅拽了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擦着,心里对这孤苦伶仃的女孩儿又生了几分怜惜……
姐儿两个又说了半天体己话,雅予原想着待小东西醒了帮着带带,也逗逗玩儿,谁知这一觉睡得没了个时候。眼看着娜仁托娅也着实乏了,雅予略拖了一刻便起身告辞。
娜仁托娅靠在暖垫上只觉腰酸背痛,想睡又想着宝贝该醒了,竖着耳朵听,一时迷迷糊糊的。
耳听得帐帘轻动,不待她睁眼,唇上便凉凉的点了手指。她抿嘴儿笑,抬起身子往里挪了挪,榻边的人便就势上了榻仰身靠在她身旁。她像只猫儿一般缠了他的腰,窝进他怀里。
他低头吻吻怀中,“怎的不睡一会儿?”
“怕他醒。”
“你睡。有我呢。”
他温柔的语声就像那深山坳里静流的水,这些年钻进心窝里,她总还是听不够。睁开眼,日头西斜,橘色的光正洒在他脸上,她毫无顾敛地看着他,看着他看她,身上的酸痛一时倒不觉了,“小东西就要醒了,睡不成头又疼,不如咱们说说话。”
“也好。”乌恩卜脱笑笑,剪了手在她身后暖暖和和地抱了,“先问你一桩,老六亲事你可当真张罗开了?”
“还等得么?别说老六了,将才逗那丫头说不成,人家还急出泪了呢。”
“戴罪之身,何必急在这一时。”
“戴罪之身如何?还能不过日子了不成?奴隶们还要搭伙生崽儿呢。”
本是说笑,却眼见他笑容淡去,目光静了一刻。娜仁托娅不解,“怎的了?”
“我怎么看雅予都不像是小家宅院里养出的女儿。”
“你还是不放心她的来历?”
“不是不放心,是不大通。这么个女孩儿落在托瓦营里,怎的没名没分?怎的不曾被生吞活吃了?”
“不是说当初正要收进帐,老六他们就破了营么?”
“这么巧?”乌恩卜脱笑笑,“也不是不能巧。那老五呢?”
“哎,这事儿不是都跟你说了么?是你那幺弟耍了蛮强要了人家,老五曾在中原与她有过渊源,这一回又英雄救美,这才出了这兄弟夺妻的戏。”
“不是说他们争,是为何兄弟二人商议好在左翼大营瞒下她的身份?她又不是落根草原的头一个中原人。怕什么?”
他的语声淡淡的,不急不缓,娜仁托娅却听得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老五老六知道她的身份却瞒了咱们?”
“老五不会。老六么,”乌恩卜脱顿了顿,轻轻摇头,“也不该会。”
“她能是什么人?我都仔细问过她,江南人士,父母早亡,跟着哥嫂度日,后来被托瓦的人劫了来。”
“不通。”
他应得依旧淡,娜仁托娅等了一刻,也没再等来他疑心的缘由,想来他也并不笃定,遂只柔声劝道,“但凡事关中原你就心思重,可这一个女孩儿又能怎样呢?如今死心塌地要跟了咱老六,原先在中原究竟姓字名谁,家里是仇是亲,还计较么?”
“也是。”乌恩卜脱长吁了口气,“算了,就随他二人去。只要,她不是中原的公主就行。”
娜仁托娅笑了,“瞧你多心的。不能够!那皇宫里老皇帝的女儿早都嫁了,新皇的王子公主们最大的才不过七八岁,哪来这么个公主!”
“嗯。”乌恩卜脱终是应下,又嘱咐道,“如今这当口,亲事不必弄得太张扬。”
“那自然是。如今老六头上什么衔儿也没有,不讲究那么多,按家礼迎娶大夫人就是。”
“好。”乌恩卜脱点点头,“再派人往波斯去一趟。毕竟是大夫人,找得到找不到,最后这一回咱们做到仁至义尽。”
“要知会老六么?”
“不必。十之八//九没了人,这些年好容易又动了成亲的心思,何苦再给他心里添堵。”
“也是。”
说完话,乌恩卜脱似乏了,往下挪了挪身子,转身将她压了,舒舒服服地趴着。看他像是要睡了,娜仁托娅又想起一桩来,“哦,对了,后院的云奕这些日子总是懒得动,不大吃东西,还吐酸水,会不会……是有孕了?”
乌恩卜脱合了双目,“那可是大事,赶紧瞧瞧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要过年了,狼也要成亲了。
亲爱的们走亲访友要注意安全,平安去平安回。祝愿每家人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祝愿姑娘们来年都漂漂亮亮,美美地收获各种忠犬哈,另,只吃不胖!≧ω≦
[通知:请互相转告言’情唯一新地址为W。Y'Q。COM”谢谢每天来报道的小宇和1edel,雷雷收到!泪~所有还坚持等狼的亲爱的们,MUA!!!